《等到爱情已苍老》左浔

5、第 5 章

　　第五章

　　高中生活的开始是一个礼拜的军训，在被各种奇形怪状的教官训练一个礼拜以后，我的皮肤从原来的粗糙到现在的又黑又粗糙，虽然我已是一头还算飘逸的长发，但是仍旧是个被新同学认为不健康成长的产物。颜静肤质天生就比我好，白的晶莹剔透也不怕晒，一个礼拜以后还是天然美女。许多处于成长期的男同学看见美色都禁不住诱惑一直盯着眼颜静看，从乌黑的秀发看到娇嫩的脚趾。我跟颜静被分到了二班，而莫言在一班。我们班有个大大咧咧有几分帅气的男孩叫成楓，班里对他一见钟情的女孩颇多。开学后的一个月，他就对颜静开始百般地献殷勤，不时的送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他从来不将校服的拉链拉上，露出看起来很拉风的衬衣，这种不安分的做派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尹尚楠，他也是这样的自我主义，但是没多久，我发现我错了，成楓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看颜静的眼神总有种让我说不出来的感觉，每当看见他那寒潭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睛就让我觉得，那不是爱慕一个女子时的眼神。

　　我和颜静漫步在城市的街边，这就是城市，永远川流不息的大马路，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还有穿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女人，在街边有好多公然接吻的情侣和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老板风风火火的接着一通又一通电话。我们找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花园，坐在长椅上看着城市的街景，繁华而忙碌。
　　“成楓今天又送你玫瑰花了？”
　　“嗯。”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男人那么他的东西你是不能收的。”
　　“我知道的，可是我看他很失望的样子，我不忍心看见他那种表情。”颜静低着头目光柔和。
　　“你就是太善良了，男人的脆弱都是伪装的。”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至少......至少莫言哥不会伪装什么的，姐姐，对么？”她转向我，脸上有中难以隐喻的忧伤。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城市的天空，湛蓝而澄澈。

　　傍晚我们回到学校的学生宿舍，走廊的灯光变得昏暗，来到二楼左边的第一个宿舍，我和颜静开门走进去，突然被一盆冰冷的凉水浇遍了全身，瞬间我和颜静感到浑身僵硬，抬头看见前面站着三个女孩，是同一个班上的。站在中间的女孩面庞妖艳而精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叫安璐瑶。
　　“姐妹俩好，我是安璐瑶，今天这个算是送给你们的礼物，颜宁，警告一下你妹妹不要在勾引成楓了，他是我男朋友。”安璐瑶穿着性感露骨的睡衣，扬着脸对着我们说道。
　　“颜静大小姐，拜托你不要天天装的一副很清纯的样子好不好？”
　　“本来我们对颜宁没什么意见啦，但是你管教妹妹太不严格了嘛。”旁边的那两个女孩一脸怪笑着说。
　　颜静的脸变得苍白，紧咬住的双唇渗出了点点血迹。我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她逐渐冰冷的指尖，左手紧紧地攒了起来。
　　“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我是不是该叫你狐狸精呢？”安璐瑶眉毛一扬，笑容里透着嘲讽。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低吼着，目光寒冷的看着安璐瑶。
　　“怎么？你对你妹的新称呼感到不悦？哈哈！”说着，她身旁的两个女孩也一起大笑了起来。头发上的水滴渐渐落在我攒紧的拳头上。电光石火间，我猛地一拳打在安璐瑶的脸上，她立刻飞到一边，捂住留着血的鼻子，跪在地上呻吟着，旁边两个女孩看傻了，愣了两秒钟，嘴里骂着脏话向我扑过来。我脸色冰冷，一脚踢飞其中一个，抓住另一个的脑袋摁在地上，疼得她们哇哇直叫，这都是小时候在幸福村跟野小子们打架的成果。安璐瑶睁大眼睛，正战战兢兢的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我拉着颜静夺门而出。

　　城市的夏天，乌云密布，刚刚的晴朗变成了一种谎言，天色灰的残忍，仿佛要剥夺了这城市所有的阳光，顷刻间，密雨从天而降，我拉着颜静狂奔在仿佛满是眼泪的城市里，就这样头也不回向前跑，不知道远方通向哪里，任凭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在没有人认识的世界里奔走是一种放肆的疯狂，我在前方看着濛濛细雨听见后方的颜静细小微弱的哭泣声，我就这样拉着她在雨中奔跑，就好像小时候的她牵起我的手，在幸福村里奔跑，只不过现在无法再回到小时候，这里也不再是幸福村。
　　“姐姐，我跑不动了。”颜静停下来，她的身体在风雨中变得弱不禁风。我带着她躲到一处高大的楼房底下，这个角落聚集着楼顶的阴影，我们坐在地上等待着仿佛永远不会来到的晴天，颜静在我身旁抱着双肩安静的哭泣，我将自己的校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她没有拒绝将头倚在我的肩上，我也倚着她的头。小时候，我们一起睡在小小的一张床上，两个小孩子盖一张被子，那时的她也曾这样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安详的睡去，我们像一株双生花，彼此依偎，彼此顽强地生长。
　　“姐姐，我想家了。”她闭着眼睛，泪水划过清瘦的脸庞。
　　“小时候总是你保护我，长大了，换我保护你吧。”我的心疼痛无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们无家可归，内心涌起的那种无助的感觉让我更加相信这个雨夜有多么的黑暗冰冷，但是我依旧平静地将她的手放到衣服里，看着她已经熟睡的脸庞，满是泪痕。颜静，如果我不坚强，还有谁能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保护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依旧繁华的街道上，我感到阳光的温度融化着浑身的冰冷，一个轻而动听的声音在旁边回旋着。
　　“小宁，小静。”
　　我睁开眼睛看见莫言的脸上洒满了金光，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们，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你可以在李子树上救下一个看起来并不像女孩子的女孩子，你可以安慰被父亲责骂的我，你可以在我失眠的时候不厌其烦的讲着童话故事，如今你又一次出现在最神奇的时刻，可是，求求你，别再这样了，再对我好下去，我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不想这样，真的。
　　“不要......不要......”我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宁，打架无敌的颜宁你不能再哭了，你不能在他面前软弱。
　　“小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我好不好。”不管什么时候，莫言都是这么温柔，像一块不曾被雕琢过的美玉。
　　“你知道么，莫言，你是唯一一个夸我是好女孩的人，曾经你说过我是好女孩，只是不爱笑，我只是......我只是......”我在说些什么，神经已经不受控制了么，泪水也不受控制了，心里好难受，比起伤害莫言的温柔伤得我更痛。我失去理智扑到莫言怀里，放声的大哭，只有今天只有现在，我不想做颜宁，我想做一个脆弱的小孩。
　　莫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一双温暖的手搂住我的肩，他的体温传遍了全身，瞬间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这种感觉像是把生命都托付给了他。
　　“莫言哥。”身后传来颜静虚弱的声音，我猛地从莫言的怀里弹了出去，站起身来走到一边，仓促地抹着还停留在脸庞的泪水
　　“莫言哥，麻烦你送静静回学校上课吧，最好先送她去趟医务室，我怕她感冒。”说着我迈步向前走去。
　　“姐姐，你上哪去？”颜静焦急地站起身来。
　　“小宁，早上我听好多人说你跟同学打架了，也没来上课就出来找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很担心你。”
　　“那个女人嘴巴太脏，我替她擦擦。”我恢复了以往的冰冷，面无表情的说着。
　　“莫言哥，是有人说我坏话，姐姐生气才这样的。”颜静说着。
　　“小宁，你还是回去写份检查交给老师吧，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的。”
　　“我今天真的不能回去，我有事，拜托你帮我请个假吧。”说完我便跑走了。

　　我依旧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但是，我要坚强。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远远的莫言背起了颜静，他们的身影在雨后的空气里变得莫名的忧伤，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怕看清了以后，我就会变得莫名的忧伤。

　　我很庆幸身边一直带着父亲给我们的纸袋，里面的钱已经用去了一部分，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于往日，所有的生活不再平静而单纯，我决定今天就租一间房子，那个宿舍我和颜静是不会再住下去了，顺便再找一份工作做临时工。我孤身一人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努力地记下所有的地名，所有街景的模样，我必须赶快适应这个地方。

　　在学校的附近，一幢楼房的楼口一个看起来40岁左右的大叔正在张贴着一张房屋出租的告示，我急忙快步走了上去，上前问道：“您好，请问是要出租房屋么？”
　　“是的，小妹妹，有兴趣看看吧。”
　　“房间小点，楼层高都没关系，我就想问问价钱。”那个大叔的声音在我耳边变得模糊，当我听到那个价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生活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捏紧手中的纸袋，才发现它的价值跟生活比起来，还差得很远。走在雨后的街道上，一路泥泞，雨滴一点点的在我看不见的角落肆意蒸发，街上的水坑倒映着我狼狈的影子，一个人想要坚强的时候却总是会遇到许多许多的挫折。这一刻的我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做错事被父亲关到门外了，那时候的我满脸的不在乎，可以躲到莫言家过夜，可以等父亲气消了再跑回家，幸福村就这么小，然而就是在这么小的范围里生活才会觉得安心，现在换成偌大的城市，街道无边无际的伸向远方，来来往往的众多行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会告诉你回家的路，我抬头看见刺眼的阳光挂在城市的最上端。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生存更加艰难。

　　我沮丧地向前走着，突然闻到了一股幽香，是花朵的香味，不知是什么花，不知不觉来到了马路旁的一间花店，花店的名字起得很有意思：闻香来。我确实是闻到了一股幽香才被带到了这家花店，我心想老板一定是一个文采很好的娴静女子。每一个闻到香味的顾客都会来么？我好奇的打开门进去，满眼的五彩缤纷映入眼帘，同时馨香的气息徘徊在鼻尖，小店不大，却四处都是盛开的花朵，显得格外温馨，一把把刚扎好的花束被放在精致的花瓶里，瓶子上贴着顾客的名字。地面没有彩带和彩纸的碎屑也没有凋零的花瓣，我猜想这家店的主人不仅文采好还一定温柔心细。想着，一个低沉并且有点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小姐，买花么？”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子，美得妖艳，美得妩媚，美得令人窒息，清丽的短发染成了暗红色，精致的瓜子脸，一双欧式的眼睛被涂上很浓很浓的紫色眼影，坚挺的鼻梁，小巧的唇上涂的是70年代的大红色口红，但是在她的面孔下没有丝毫的俗艳感，在这娇艳的唇边，叼着一根烟，袅袅青烟映着的双眼变得慵懒而随意。她穿着抹袖的黑色背心，在这已经有些微凉的秋季显得那么不搭调，随意的牛仔裤上有几个时尚的窟窿，她的手臂带着黑色的护腕，胸前的十字架吊坠闪闪发着光。她的美丽一点都不安分，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惊艳。
　　“你真漂亮。”我没来由的跑出这么一句话，连我自己都对自己说的话表示惊奇。原来她的美可以让人难以抑制的夸奖。
　　“哈哈哈哈哈哈！”眼前的美女拿出叼在嘴里烟，开怀大笑着。
　　“我还以为只有男人看见我会说这句话。”美女渐渐收起笑容，继续吸着烟。
　　“额。。不好意思，你是这家店的老板么？”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家店的名字起得挺好的，就进来看看了，是你起的么？”
　　“不是我起的，是前任老板起的。”美女开朗的笑脸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前任老板？一定是个有才华的人，是你的朋友么？”
　　“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没什么才华。”美女深深吸了一口烟，闭着眼睛淡淡的说着。直觉告诉我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没敢再往下问，于是转移到别的话题。
　　“这家店就你一个人么？其他员工呢？”
　　“没了，就我一个人经营着。”
　　“那你需要帮手么？”
　　“怎么？你想在这打工？”
　　“嗯。”
　　“哈哈哈哈哈，你可别告诉我你想挣钱替哪个男人交学费之类的，来我店里的这种女孩都被我打发走了。”美女的眼神变得顽皮。
　　“不，你误会了，我是刚搬到这个地方来的，想多赚点钱养活自己和妹妹罢了。”
　　“哦？那好啊，我看你还是学生吧，每周六日来吧。”
　　“恩，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哈哈，你喜欢我们家店什么花？喜欢哪个以后我的名字就是它。”我疑惑着看着她的笑脸，扫了一眼周围的花朵，许多是粉红色的细小花瓣一簇簇紧密缠绕在一起的一种花，我叫不上名字。
　　“这种花，店里好多，很漂亮，我很喜欢。”
　　“那是紫薇花。”美女表情一惊，又恢复平静淡淡地说。
　　“那以后我叫你薇薇吧。”
　　“哈，高兴，这名字好，丫头，我喜欢上你了。”美女像个大男人一样一把揽过我的脖子。
　　“干嘛一脸慌张，放心，我性取向很正常啦！”我从来都不知道会吸烟的女孩子可以这么开朗，我还以为她们都是阴郁的。
　　“那个......薇薇，这附近有没有租金比较便宜的房子？”
　　“便宜的没有，免费的有。”薇薇叼着烟，坏坏的一笑。我发现对于这个女孩子，我有种很温馨的感觉，就像闻香来这个小小的花店，处处都是芬芳。

　　薇薇把我带到一个公寓楼底，轻车熟路的掏出钥匙，在宽敞的走廊里带我进入电梯，207室，她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轻轻一抖，双唇叼出一只香烟，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机点着，表情终于变得阴郁起来。她就这样盯着门上的数字，陷入在回忆里，久久没有做声。
　　“薇薇？你怎么了？”
　　“啊？啊，不好意思，我们进去吧！”她回过神来，熟悉的从身上找到一把银色的钥匙，打开门。
　　这是一个大约60平的偏单，阳光刚好洒满了房庭，淡黄色的壁纸，乳白色的沙发，纯白色的装饰柜放着几瓶红酒，左右两边各一个房间，阳台上还放着那种粉红色的花—是薇薇说的紫薇花。
　　“这里布置的真好，很温暖的感觉。这房子是你的么？你一个人住在这？”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住在花店里，后门是个小卧室。”
　　“既然是你的房子为什么不住在这？”
　　“住在这里我会死。”薇薇的眼色黯淡了下来，将烟头掐灭。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美丽而忧伤的脸庞，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伤痛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说话总让你产生误会，这里不是凶宅，放心的住吧，正好两间房，你跟你妹一人一间。”
　　“真的很谢谢你，我会定期付给你房租的，一个月多少钱？”
　　“这房子不是我买的，所以你没必要付给我房租。”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啦，丫头你就住你的，水电费我可就不管啦，喏！这是钥匙，以后房子的主人就是你喽！别忘了配一把给你妹啊。”
　　“嗯，谢谢，真的谢谢你，我会努力给你店里打工的。”
　　“嗯，丫头，你要像生命一样爱护这个房子，它是我的全部了。”薇薇抬头看了看窗台上的紫薇花，花开的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