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爱情已苍老》左浔

45、番外篇

　　这么多年了，他的笑容在最纯净的天空下依旧灿烂，这张笑脸总是残忍地占据着我的回忆，我的世界，甚至我的未来。原来，还是无法忘记你，那个我深爱的人。

　　我将一大束紫薇花放在明浩的墓碑前，仿佛恍然间看见那张黑白色的笑脸变得异常明媚了。我轻轻一笑，对他说：

　　“明浩，转眼我都快老了，可是我还在等待你的转世呢，我是不是傻瓜？”

　　他不说话，固执地用笑脸对着我，仿佛很多年前他笑着对我说：薇薇，好女孩一定要坚强。

　　是的，我会坚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做你最喜欢的好女孩，用笑容伪装悲伤，用爽朗伪装痛苦，但是唯独你，我无法伪装不再爱你。这5年间，有一个面目清朗的男人频频出现在我的花店里，有意无意地驻足在我的背后，轻轻点上一支香烟，用微醉的眼神望着我，但是，我只能笑着对他说：

　　“先生，又来买花么？”

　　他也只是浅笑，用好看白皙的指尖夹着香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以后对我说

　　“我还要紫薇花。”

　　一直以来，忘了有多少次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只有这两句，然后相视而笑，他便转身消失在门口淡淡的光影中，没有留恋，没有气息地离开。明浩，对不起，我又擅自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只因为我认为能带给我幸福的人只有你，今生今世。

　　从墓地离开，坐上一辆taxi，路面有些蜿蜒崎岖，我用手撑着脸静静仰望透明的蓝天，云彩缓缓地在天际流动着，原来我的生命还在不停地奔跑，从来没有静止过。

　　回到闻香来，当我正在整理着手边的花束时，开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以为又是那个男人，但是，当我转身的时候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丫头，淡淡纯净的面容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

　　“丫头？你反悔了？要把监护权让给我了？”我大喜。

　　“不是。”她淡淡地笑，笑容迷人。

　　“我都说多少遍了！你都快嫁不出去了！你要当良家老处女是吧！”

　　“薇薇，我要结婚了。”

　　“不行！你今天说什么也得把监护权......什么？”

　　我停住后面想说的话，愣了半天，丫头要结婚了？

　　“他回来了。”她甜甜地冲我一笑，这种笑容，属于丫头的笑容从来没有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

　　我渐渐地猜到了她口中的他是谁，只是还是不敢相信，毕竟他的离开持续了5年。

　　“你是说......小酷哥？”

　　“嗯，我们要结婚了。”

　　“可是......小小丫头......他不在乎么？”

　　丫头微笑地摇头，对我说

　　“他已经认静言当女儿了。”

　　眼泪突然涌出了眼眶，酸酸的感觉溢满了全身，我冲上前紧紧搂住了丫头，那是我的丫头啊！我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知己！我们是那么的相同，几年前，她喊我薇薇，我猜出了她的名字，她用冷漠伪装坚强，我用笑容伪装坚强，即使我们的内心都已经伤痕累累。从知道我们是如此相似的那一刻起，我就想保护她，保护我生命的一部分，尽全力给她幸福，只是，她想要的幸福，我无能为力，不管是小帅哥的爱情还是小酷哥的归期，全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我曾经好愧疚，看见她的眼泪我会心痛，看见她受伤却忍着泪水会更让我心痛。如今，如今，她幸福了，即使我的爱情苍老了，死亡了，消失了，我也幸福了，因为我的丫头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了，又是因为我们那么相似。

　　婚礼当天，我看见丫头穿着低胸的纯白色婚纱，面容宁静而美好，像是新生的面孔一样，原来她是如此美丽，只是曾经的忧伤遮住了那张俏丽的脸庞。现在，阴霾驱散，她成了幸福的女人了，真好。

　　“薇薇阿姨！”小小丫头在旁边拼命地拽着我的手大喊。

　　“啊？小小丫头，干嘛？”

　　“你看见了没！看见了没！？”

　　“谁？”

　　“我爸爸啊！爸爸！”小小丫头死命拽住我，眼睛一直盯着小酷哥看。

　　小酷哥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匀称的身材正好能挑起，显得他更加英俊潇洒，旁边举着摄影机的小姑娘们，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没出息！我们家明浩也很帅的！当时好多服务员也是这样看着我们家明浩的！哎，只是，曾经穿着一身西装冲我微笑的明浩在我的生命里丢失了，至今，我还没有找到他。

　　“薇薇阿姨！我爸爸是不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啊！”

　　“哪有！”我张口就说，却看见小小丫头的小脸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了下来。

　　“啊！薇薇阿姨说错了！你爸爸当然是最帅的男人了！要不然能勾引上我们家丫头么！”

　　毕竟，从今天起，我们家丫头要归别人所有了啊。

　　“爸爸万岁！”小小丫头高举双手在我的身边快乐地转圈圈。

　　“薇薇阿姨，为什么今天爸爸妈妈都穿的漂漂亮亮的？还有妈妈让我穿这件粉色小礼服呢，今天是我的生日嘛？”

　　我忍住笑，逗着小小丫头说

　　“要是你每年过生日都这么大开销，你爸非疯了不可！”

　　“为什么我过生日，爸爸会疯？”小小丫头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摸摸她的小脸继续说：

　　“今天啊，是你爸妈结婚的大喜日子，知道不？”这话说出来真诡异！

　　“结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彼此相爱的人一辈子都要厮守在一起喽！”

　　“那我也要和妈妈结婚然后再和爸爸结婚！”

　　“哈哈哈哈！”我笑喷了，摸着小小丫头的脑袋说

　　“小傻瓜啊，你哪能跟他们俩结婚啊！听好啊，只有一男一女才能结婚，而且要没有血缘关系的，懂不？”

　　“哦，原来我不能结婚啊，那结婚后爸爸妈妈会比原来幸福吗？”

　　“当然喽，结婚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天天腻呼在一起，光明正大的生宝宝啦！”

　　“生宝宝？”

　　“就是啊，新婚入洞房的时候啊，你爸爸还有你妈妈......”

　　“妖姬，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一愣，看见小酷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眼神还是5年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恍然大悟，要不是他突然打断我，我就差点对小小丫头进行了过于提前的不良教育。

　　“小酷哥，我们家丫头呢？”

　　“里面补妆呢，你以后能不能说话前过下大脑？”

　　“哈哈！我这不是什么也没说么！”我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大笑。

　　小酷哥面露凶色地瞟了我一眼便转身想走，这时，我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回过头来看着我。

　　“小酷哥，你一定要让我们家丫头幸福，拜托了。”

　　几乎是委曲求全的语调，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丫头的眼泪了，真的不想了。

　　小酷哥扬起头来冲我张扬地一笑

　　“现在，她是我的丫头了。”

　　我呆住，轻轻放开抓紧他的手，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冷冷的语调却温暖了我整颗心，丫头，把你交给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放心了，一辈子都放心了，以后他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幸福。

　　当我正要走进丫头的化妆间时，门口老弟穿着一身帅气潇洒的西装迎面而来，他看见我的时候还是忍住悲伤地笑了

　　“老姐，颜宁呢？”

　　“里面补妆呢，老弟，你......”

　　“呵呵，我没事，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我是祝福她来的。”

　　“哎，老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赶紧给我物色个弟媳妇吧啊，听话。”

　　“好啦，我没事的，老姐，你也是赶紧给我找个姐夫吧！”

　　“贫嘴！老弟，要不姐陪你出去散散心？”

　　老弟突然温柔地对我笑，他说

　　“老姐，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她能幸福就够了，只有她的幸福才是我爱她的价值。”

　　“俗！”我转过头，凶巴巴地说道，眼泪在眼眶边打转。

　　“俗中见真理么！呵呵！”

　　我的老弟，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开朗善良，希望未来也能有一个女孩能给他最珍贵的爱，一定会的，一定。

　　灯光交错的瞬间，我看着丫头和小酷哥在一片绚烂多彩的世界里拥吻，那一滴叫做“幸福”的泪水，从丫头的眼角轻轻滑落滴在小酷哥的手背上，这一刻的我也莫名其妙地哭了，原来，幸福是会让人落泪的。

　　不争气地又想起了明浩，那样英俊的男子，曾经宠溺地摸着我的脸庞对我说着最简单的甜言蜜语，曾经给我最坚实的臂弯，让我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像是拥有了全世界。那场没有进行的婚礼，那场梦幻般的童话，那个我最美好的，本来属于我的时刻，再也不会有了。

　　晚上，我目送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之前，丫头含着泪水看着我对我说

　　“薇薇，我的幸福找到了，你也要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好，丫头，从今天起，你是别人的丫头了，要好好当个小女人喽！”

　　“薇薇......”

　　“别哭了！烦人丫头！看！小酷哥不耐烦了！”

　　“嗯，那我走了。”

　　我挥手，冲那辆溢满幸福的车拼命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呆呆地站在那张巨幅婚纱照的前面，轻轻地含着一支香烟，烟雾缓缓升起飘在明浩的脸上，他的表情就变模糊了，原来，是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的心，我的爱什么时候才能苍老。

　　抱膝坐在没有瓷砖的地面上，突兀的疼痛感生硬地钻入心间，这里的温度那么冷，一张床，一张书桌而已，但是却有满墙暖暖的回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在漆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像个迷失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微微抽泣，没有人烟的黑暗世界，我悄悄对他说

　　“明浩，我的丫头今天嫁人了，我替她高兴......真的好高兴，我好羡慕她们的婚礼，我也好想结婚......”

　　“薇薇，怎么哭了？”面前的世界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我周围全部的黑暗，我用手挡着双眼，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前方是一个英挺的身影，那个声音如此熟悉，是我在回忆里翻来覆去寻找的声音，是我此世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不管那道光束有多么刺眼，我固执地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影，仿佛来自天堂一样，飘渺着，虚幻着，模糊着我的视线。

　　脸有种轻轻的触觉，眼泪被擦干了，我愣住，站起身来，疯狂地跑过去，追着那个人影，拼命地跑，跑到筋疲力尽，跑到呼吸衰竭，可是那个影子却离我越来越远，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着。

　　“明浩！明浩！你回来啊！你回来啊！我错了！我不该打掉我们的孩子啊！我错了，我求你回来......求你......”

　　我终于跑不动了，跌坐在那片强光里，失了魂，丢了神。

　　“薇薇。”他的声音空灵的像天使。

　　“明浩......是你么？”我抬起头来，泪水大片大片地流淌在我的脸颊上。

　　“好女孩，要坚强，答应我再也不掉眼泪了，好吗？”

　　“明浩......你回来吧，我错了。”

　　“那，我回来你就不再掉眼泪了吗？”

　　这一刻，我看见了他的脸，我朝思暮想的面容，那张温柔的笑脸。

　　我抽泣，一句话说不出口，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我想说是，但是，说不出话来，心痛地丧失了言语的力量。

　　“薇薇，你相信命运的轮回和转世吗？”

　　我长大瞳孔，泪流满面地盯着他，用我最后的力气将颤抖的双手伸向他的脸，强烈的光晕围绕在他的笑脸边，让他朦胧地像一场随时会泯灭的泡沫。

　　“薇薇，记得要坚强。”

　　他走了，向光背后的门远远地离去了，他转身了，他不在看我了，我看不到他的脸了，那道光束骤然消失了，一切的黑暗重新笼罩在我的身边，好冷，好暗。

　　“明浩！！”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冲出门，大片大片粉色的紫薇花映入眼帘，我的花店，我的花，原来，那只是一场梦。

　　只是那个梦那么幸福又那么感伤，再一次让我体会了失去他的痛苦。

　　我整理好心情，冲着镜子微笑，说好要坚强就不会再食言了，一定！我带着小围裙，像个年轻的小姑娘一样，幸福地整理眼前的花朵。百合，茉莉，郁金香，等等还有我的紫薇花们，你们早安！薇薇姐帮你们变漂漂！

　　后面的开门声响起来，我转过头灿烂地微笑

　　“早啊！来买花么！”

　　眼前出现的是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们的对话，每次都是“先生，又来买花么？”“我还要紫薇花”仅此而已，还有彼此的相视而笑。

　　“先生，又来买花么？”

　　“我还要紫薇花。”

　　果然，他轻轻说，轻轻笑，我转过去将一束紫薇花细心地包好，之后微笑地递过去。

　　当我再次转身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时，好久，我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还没走么？我终于转过身沧桑地对他说：

　　“先生，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他拿着那束紫薇花，冲我淡淡一笑。

　　“你知道？那你还对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还喜欢我的话，会不会显得很自恋，毕竟人家什么都没说，只是经常来买花，经常呆呆地站在后面看我罢了。我无奈地转过头来，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好久好久，他依旧不离开，就这样在我身后安静地站着，我们之间静默着，不知为何我不敢再回头了。

　　“薇薇，你像紫薇花一样漂亮。”

　　手中的花碎裂，沧桑地散落在地上，世界安静了。那个声音，那句话......

　　没有感觉地流着眼泪，僵硬地转过头的时候，他的笑容变得熟悉变得温暖，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的紫薇花，在一片强光下悄悄舒展开了淡粉色的花瓣，紫薇花终于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