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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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禅院清水处理事物的地方向外望去，可以看见被维护的很好的古老建筑群，大大小小灰色的房顶如同积木一样鳞次栉比地向远处铺展，期间点缀着雅致的庭院流水。
若不去想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浸润过古老戒条下卑微苟活之人的滚烫血水、不去想这里的每一间居室里都飘荡着身为女性而咬牙蜷缩一生的破碎魂灵的话，禅院家的家族居所是很让人歆羡向往的。
像建筑书画这一类事物，若经过漫长时间的冲刷还能留存下来，岁月本身会给它们蒙上一层耐人寻味的美感。
见黑发的少女望向窗外却一言不发，禅院清水来到她的身边。
“……虽说五条家的那些老头冥顽不灵，但前几天他们忽然让人传话给我，说有兴趣了解一下关于如何与普通人的合作……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禅院清水同样顺着少女的视线，生活的十几年的地方被她收入眼底，清丽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厌恶。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木禅院清水都如数家珍，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对这里会感到亲近，正相反，她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都伴随着屈辱和姐妹的泪水，对于出生禅院家的女性来说，这个地方不亚于监牢地狱。
如果可以，禅院清水真想把这里毁掉，不留一丝痕迹。
但禅院家还有利用的价值，为此她还要忍耐一段时间，不过，禅院清水确信自己有一天绝对会将这个肮脏的地方彻底铲平。
云间空看了眼身旁脸色如常的成年女性，垂下眼帘，鎏金似的金瞳像似看透了她心底翻涌的恨意，对她的想法全部了然于胸。
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禅院清水感到一种被摊在太阳下、所有隐私都无处遁形的不适，不由得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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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家愿意听清水姐姐的计划不正代表着他们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吗？这是件好事呢。”云间空笑了笑，“但清水姐姐好像有些不开心，是担心他们有什么阴谋吗？”
沐浴日光的年轻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眉目舒展，有着少年的俊俏和少女的柔和，带着融融的暖意，让人一见就觉得心头一亮，好似世间没什么烦恼。
禅院清水心下一软，忍不住摸了摸女孩的长发，温声解释：“这倒不是，虽然御三家大多迂腐顽固，视宗法规矩比天还重要，但五条家对待敌人大多是直来直往，很少听到他们会采取什么阴谋，如果他们真将我视作敌方，大概率不会这么迂回……毕竟我在他们眼里还没强大到需要他们虚与委蛇的程度。”
女性并没有因为暂时控制了禅院家而感到膨胀，她对自己的份量定位很清晰。
她说：“他们态度转变的这么突然，我想大概和那个六眼有关系。”
“悟？”听到同期的名号，云间空眨了眨眼睛。
“高专不是放假了吗？五条悟作为准家主，那些族老家臣肯定会向他汇报咒术界的一切事项，而五条悟对咒术界高层的腐朽不爽也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他对我这个可能改变咒术界格局的计划感兴趣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
禅院清水的表情很平静，但云间空从她念到五条悟名字时忍不住加重的语气敏锐地觉察到什么。
云间空笃定的说：“清水姐姐……你不想见悟吗？”
“……”
黑发棕眼的成年女性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忍不住想起那个白发少年以绝对压迫性的气势警告自己离云间空远一些的场景。
那时禅院清水身份低微，面对五条家的六眼只感到惶恐和敬畏，但时隔大半年，她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身份上来说，他们平起平坐。
只是如今再想到五条悟，虽不至于会像以前那样害怕，但总觉得隔应。
“这样不行哦，清水姐姐，”云间空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一本正经的样子，“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不应该要让私人情绪影响到工作哦。”
纵然少女表情认真，但禅院清水还是从她漂亮的眼瞳里发现了狭促的笑意。
她忍不住稍微提高了点声量，强调一般：“我才不会！”
禅院清水如今身处高位，每日处理的事物繁多，要与那些老东西布局对弈，必须理智思考，客观冷静，所以她的私人情绪变得越来越少，威势渐重。
但每每见到云间空，她总觉得自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我当然不会耽误到正事，”禅院清水叹着气，“只是觉得五条悟很难搞……你知道的，小空，他那张嘴真的没人想面对。”
五条悟的实力全咒术界都不会小觑，他在五条家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而他的任何意见都不会被忽视……可以肯定的说，要和五条家合作就必须让五条悟点头。
但是，五条悟的性格向来唯我独尊，加上年纪尚小，禅院清水实在不认为那个傲慢的五条悟能够理解自己要做的是怎样的事——这才是禅院清水真正头疼的地方。
明知道很大可能不会成功，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见一个目中无人的领袖的感觉相当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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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年轻女性在信任的人面前完全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述说自己的烦恼，而明明更年幼的少女却倚着窗，面带笑意的倾听年长者的忧愁。
年龄的差异在此刻全然没有意义。
“呐，清水姐姐，你和五条家的会面是什么时候？”云间空忽然问。
禅院清水不明所以：“后天，怎么了。”
“后天呀……应该没问题，”黑发金瞳的清俊少女想了想，“那我和清水姐姐一起去怎么样？你不想和悟多聊的话，我和他谈谈如何？”
“……什么？”禅院清水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惊讶，过了一会儿，她才踟蹰着说，“可是，小空这不就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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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空在禅院清水和伏黑甚尔他们的合作中起到很重要的地位。
若不是云间空，禅院清水不会有机会跻身高层，不会有机会推翻禅院；若不是云间空，伏黑甚尔就不会和禅院清水合作，在咒术界搅动风云；云间空也给了他们的计划提供了很多建议……毫无疑问的，云间空是禅院清水的同盟与共犯。
但到目前为止，除了禅院清水和伏黑甚尔之外，再没第三个人知道这点。
有着璀璨金瞳的少女在这个团体中的存在很奇怪——禅院清水可以看作是大脑，负责制定计划，统筹谋划，伏黑甚尔则负责执行计划，当一把可以铲除所有障碍的利刃。
而云间空没有任何定位。
当然，她参与了禅院清水的所有活动，知道她的一切计划，甚至建议禅院清水将单纯的复仇变成更大的目标……可也仅此而已。
云间空从没有和禅院清水并肩出现在任何场所，她只是在高专老老实实的上课，偶尔去祓除咒灵。
禅院清水没拜托过她去做任何事，连那次去见天元也只是出于云间空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没有出过手，所以咒术界也没人知道高专里与六眼、咒术操使、反转术式同期的“刀术天才”和最近名声鹊起的禅院清水能搅和在一起。
而且云间空的术式很好用，她来见禅院清水只要一个念头，不会惊动任何人。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云间空能随时抽身离去，无人能阻。
但现在，云间空要和禅院清水一起和五条家的人会谈，就意味着将自己和禅院清水彻底绑定，暴露在世人眼中，到时候再没有退路。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因此禅院清水才会如此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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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眯起眼睛，云间空打量了一下禅院清水担忧的神情，笑容越发灿烂，但她说出的话就像万斤巨石狠狠砸在禅院清水的心头。
“什么嘛，明明就是清水姐姐想要的答案，就不要做出这副表情啦。”
“……小空？”
禅院清水蓦然抬头去看少女的表情，只看见一派安然的笑意，窗外的日光为她更添三分的温和，但禅院清水却不由得慌张起来。
像是没看到面前女性想要说什么的模样，云间空直起腰，收敛了些唇角的弧度，只这一点变化，就让身形纤细的少女徒然有了冷淡的距离感。
“……要不然清水姐姐为什么要提五条家改变主意的事呢？难道不是你知道我和悟的关系不错，想要我去说服他吗？难道不是你觉得不安，想要让我彻底和你站在边吗？”
云间空能看到的要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多的多。
“……”
鼻翼翕张了几下，禅院清水咬了咬牙，想要靠近少女一点，但到底还是没敢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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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清水承认自己稍微有些心思，但她绝没有想要利用云间空的意思。
黑发金瞳的少女给了禅院清水机会，让她得以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抱负，让她拥有了自己的力量站在咒术界的棋盘上，获得执棋的机会……
从前禅院清水的人生轻如白雪，是云间空的出现让她的生命有了重量，以至于成为了无人能够忽视的程度。
在她的心里，这个比自己年幼的女孩是只要看见就能汲取力量的存在。
她怎么会想要利用自己的太阳呢？
——禅院清水在第一天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如此笃定。
但人类的欲念瞬息万变，永远没人能预料到自己未来的想法。
原本禅院清水是不想左右云间空的任何抉择的，只是她现在确实有些急了——
他们的目标并不简单，甚至绝对称得上艰难，在这样长的一段时间里，禅院清水虽然竭尽全力的发展势力，稳固基础，改善制度，但她想让御三家联手面对政府合作的进度却并不理想。
真正掌权的那些老古董们的思维已经固化了，要是没有绝对统治级的暴力，想要改变他们何其艰难。
这次五条悟递出的机会让禅院清水无法拒绝，也不想失败——只要五条家愿意合作，那作为御三家之一、本就态度暧昧的加茂家也很大可能会加入进来，她的计划会顺利进行。
但她明白五条悟不是笨蛋，虽然平日里骂着高层都是烂橘子，但他到底是根植于高层的六眼，不会轻易带着五条家冒险。
于是她想到了云间空。
她了解高专这一届的怪物们的关系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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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清水知道云间空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但没想到她几乎是瞬间就察觉了自己的想法。
她感到有些后悔。
她还年轻，计划可以慢慢来，失败也可以接受，只是一直以来过于顺利的发展让她失去了耐心，稍有不顺就变得焦躁。
以至于她忘了太阳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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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房间寂静无声，令人焦虑窒息的压迫感在此刻蔓延。
颤了颤嘴唇，禅院清水勉力吐出几个字：“……你听我解释，小空，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禅院清水又感到词穷……实际上云间空说的确实都是她所想的，这又让她无法辩解，于是只能呐呐无声。
黑发的成年女性此刻一点也不像一个家族的决策者，脸上的慌张无措让她看起来很脆弱，方才的从容不迫已经荡然无存。
“哈。”
像是达成了目的，云间空板着的脸忽然放松下来，又露出笑意，她伸手按住了禅院清水的一边肩膀。
“我知道的，清水姐姐。”
禅院清水愣了一下。
云间空的语气很有种超越年龄的温和：“你做的很好哦，清水姐姐，你有很努力的成长呢。”
作为一个组织的领袖，要有能够带领大家走下去的决心，也要有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决心，既然背负了所有人的希望，作为执棋者冷酷客观的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棋子。
易位、交换、权衡、牺牲、利用。
禅院清水快速的从一个小小的辅助监督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领袖。
云间空很高兴看到这一过程。
人类身上令云间空感兴趣的不只是坚定的理想、自磨难中重生的灵魂，还有人类几乎永不停歇的改变——
一成不变的事物总会让人感到无趣，人类绝不在此之列。
昨日之我绝非今日之我，人类总在变化的过程中，他们的思想会动摇，□□会衰老，行为会改变。
有人可以从卑微走向伟大，也可以自辉煌熄灭光芒；
有人能在毁灭中获得新生，也能自天际坠入泥潭；
有人能从胆怯变得勇敢，再从谦卑变得傲慢，也有人会从天才沦为平庸之辈，也以平凡之心高举丰碑。
从人类命运的动荡多变之中，云间空窥见了以【蜕变】为名的瑰丽景象。
她深深为之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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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清水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她沉默了许久，才坚定的对面前的少女说：
“不管如何，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小空。”
“我知道的。”
黑发金瞳的少女又说了一遍。
“……”
禅院清水感到有些怅然，她忽然明白了眼前的女孩似乎并不在乎她的利用，也不在乎她的承诺。
——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重要到能够左右云间空的情绪和抉择。
黑发女性微微低下了头。
忽而她感到女孩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一沉，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张放大了的精致面容，浮着灿烂光芒的金瞳毫不掩饰地对上温和的棕色眼瞳，像阳光漫上了潮湿的木板。
禅院清水听见云间空的声音愉悦又轻快。
“我以前不是说过嘛？我很中意清水姐姐，所以不要在意啦……能够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哦，清水姐姐。”
“让我帮帮你吧。”
少女要比成年的女性还要高一些，因为女性低下了头，为了与她对视，少女一只手搭在了女性的肩头，微微欠下腰身，将自己的脸和对方凑的极近，另一只手将把玩许久的水晶球塞到了对方手里。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在光线的尽头交汇，阴影在她们脚下亲密无间的交缠。
握着手里还带着女孩体温的坚硬晶石，禅院清水只感到滚烫的温度从手心一直延伸至心脏，以至于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
禅院清水忽然抬手遮住了眼睛。
【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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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的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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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间空要离开禅院家的时候，忽然见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有一队咒术师走过。
在一片黑色的头顶里，为首的那个少年金色的发色简直刺眼的不行。
云间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那个人是谁？”
禅院清水过来一看，就知道云间空指的是哪个，她皱起眉头：“那是禅院直哉，禅院直毘人的儿子。”
云间空知道禅院直毘人是被伏黑甚尔挑下马禅院家的前家主。
不过她并不关心前家主的孩子为什么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在禅院清水的眼皮子底下，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禅院家允许这种发色出现吗？”
“他自己染的，”禅院清水忍不住多说一句，她知道少女有多看脸，“别看他长的还不错，其实就是个性格和五条悟不相上下的垃圾。”
云间空歪了歪头，对禅院清水实名辱骂自己好友的行为没什么异议。
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也或许确实对禅院直哉积怨已久，禅院清水拉着云间空吐槽：“那个人简直就是封建糟粕的集合体，瞧不起女人，性格又差，狂妄自大，嘴又臭，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看到他有多遭心。”
尤其是这小鬼每次见到她都是满嘴“卑贱的女人，你什么时候下来让甚尔哥当家主”之类的垃圾话，要不是禅院清水看他天赋还不错，有点实力的原因，早就找机会弄死他了。
“……这小鬼一开始闹得可狠了，他爸都被我弄下去了就他还看不清形式跟我叫嚣，结果一看到伏黑就跟看到狗的猫一样一声不吭，他也以为我是伏黑的挡箭牌，这才听话一点。”
云间空耳边是禅院清水的絮叨，而她终于看见了那个金发少年的面容。
确实长的不错，只是脸色神情冷漠，眼尾上吊，看上去十分傲慢暴躁。
盯着那双有几分熟悉的碧绿眼睛，云间空掐了掐指尖。
或许是云间空看到太久了，禅院清水发觉有些不对。
“小空，你看他干什么？”
“啊，没什么。”
金瞳的少女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视线，神情微妙，像是无法理解似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要他当我的狗。”
禅院清水瞳孔地震：“？？！！”
“夜蛾正道到底教了你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第 4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