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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寒江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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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夜,仿佛是没有边际的浓墨重重铺在了天上。
沙坡上,躺着一个男人,身上灰扑扑的,沾了好些土,有些狼狈。
俊逸的脸庞上,鼻梁架着一副墨镜,遮住眼睛。上半张脸只剩下锋利的鬓角,和两道漆黑英挺的剑眉。
人应该是昏迷了,歪倒的姿势像一个没了气的气球人。
小姑娘步子放轻,悄悄走到他面前,审视地看着处于“昏迷”中的黑瞎子。
嫩白的手指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猛地举起,闪着锋利的冷光。
“.......”
良久,那把尖锐的匕首迟迟没有扎下去。
小姑娘蓦地垂下手,看着一直没动静的黑瞎子,眼神仍有些忿忿。
(算了,刚刚他救了自己,两清了。)
把匕首放回腰间,小姑娘转身欲走。及肩的黑发跟着在空中转圈,而后,又转了回来。
视线落到正“昏迷”的黑瞎子身上,片刻,嘴角扯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很快,装昏迷的黑瞎子就听见自己身边响起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猫什么坏呢。不会改变主意,又想杀了他吧。
黑瞎子忍不住好奇心。悄悄侧首,看了眼忙碌的小姑娘,在搬石头?
余光瞥见解雨臣过来了,他又把脑袋转回去,舒舒服服枕在小沙坡上,认真扮演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美男子。
“哒——”
解雨臣走过来,将皮衣一把甩到黑瞎子身上。
莫名被砸的黑瞎子稳定如钟,纹丝未动。
接着,他又踢了踢黑瞎子的腿,还是没反应。
“哒—哒—”
解雨臣双手抱怀,好整以暇看着他的表演。
“还不醒是吧?”
这时,勤恳的田螺小姑娘抱着块大石头走过来,重重放在黑瞎子面前。
“咚——”
看了眼解雨臣,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黑瞎子。
下一刻,果断掏出腰间的匕首,直直朝人刺去!
“唉呀妈呀——”
黑瞎子好巧不巧地伸了个懒腰,张大嘴巴,打着大哈欠,坐了起来。
小姑娘那把匕首堪堪在半空中停住。
(真能装。)
黑瞎子一副“睡王子”刚苏醒的样子,抻着懒腰来了个伸展运动,左右扭扭肩膀。
“太冷了太冷了。”
一边说着,一边抓起皮衣往身上套。
见此,解雨臣嘴角扯出一抹笑。眉眼微垂,如初春的柳梢拂过湖面,衬得本就出色的五官,霎是好看。
“你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黑瞎子边套衣服,边站起来。
“人人人。”
刚起来,他就看见包围住自己的小石碓。规规整整地垒起来,将他围在中间,像极了某种神秘仪式的小型祭坛。
而他,就是那个祭品!
甚至,他的正前方还插着一束杂草。摆着两堆石头,假装贡品。活脱脱一个祭祀现场啊!
黑瞎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祭坛”外的小姑娘,语气苦哈哈的。
“我说小哑巴,你这是要把我祭天啊。”
“虽说咱俩有过节,你也不能用黑爷来祈雨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小姑娘下巴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神气的得意。连带着身上原本的冷色褪去,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狡猾小狐狸。
这副样子,倒是比之前清冷凌人的模样,看着有生气不少。
黑瞎子摇头失笑,大长腿一跨,自己从祭坛中走出来,对解雨臣道。
“花儿爷,怎么样,这次是不是得加钱啊?”
解雨臣盯着他,微微蹙眉,问道。
“你怎么光张嘴,不出声啊?”
闻言,黑瞎子便收了笑。
偏头,看见解雨臣耳侧的血迹,面色微凝。
“.......”
沙漠的另一头,魔鬼城。
空阔的沙地生起了火堆,火焰熊熊燃烧,带来了几许热意和温暖。
“快快快。”
王胖子扶着昏迷的吴邪,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催着不远处的潘子拍照。
潘子放下相机,纠正道。
“胖子,你这样不行。”
“这样显得小三爷的头是假的。”
王胖子不耐烦地朝他骂了一句。
“你可真够麻烦地。”
说是说,他还是把吴邪的脑袋重新换了个位置。
接着,又看见旁边的张起灵,面无表情的闷油瓶上身。
觉得这样太像假人了,王胖子出主意道。
“小哥你把手举起来。”
张起灵依言照做,默默举起了拳头。
王胖子无奈道:“伸手指。”
张起灵好像是接受指令的机器人,听话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王胖子更无奈了,差点想捂眼睛。
“俩~”
闻言,张起灵有些不解地看向王胖子,还是照做了。
于是,乖乖地伸出了一根无名指。
嗯.......好像对,又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这是哪门子的神仙发功手势啊?rock you?
王胖子也不想过于强求了,认命道。
“就这么着吧。”
随即,自己也比了个“发功”姿势,露出一个标准的淑女微笑。
潘子举着相机招呼道:“来来来。”
“咔嚓——”
一道闪光灯晃过,潘子低头,看着相机吐出来的照片。
发现画面中“昏迷”的吴邪,闭着眼睛,也比了个“发功”手势。
三人画面中,还多了一个小哑巴,不知何时站在张起灵的背后。一手学着“发功”动作,一手拿着块压缩饼干。
清俏的小脸,娇憨乖巧,笑容灿烂。
潘子一看乐了,抬头笑道。
“小哑巴来了,正好,我给你和小哥拍张亲子照。”
吴邪仍闭着眼睛,垂下手,语气有些虚弱。
“我死了吗。”
王胖子故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
“你死了,我们又在地府重聚了。”
“不信你打自己一下试试。”
话落,吴邪看也不看,一巴掌呼向身旁的王胖子。
“诶哟——”王胖子吃痛,受气包似地开口,“你怎么不打小哥啊?”
吴邪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诉说事实。
“我打得过他嘛。”
王胖子一乐,“也是。”
张起灵淡淡开口。
“他早就醒了。”
吴邪揉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十分疲倦,还是扯了个笑。
喊了声不远处的人,“潘子。”
“小三爷。”
话刚落,吴邪眼前就忽然出现一张倒挂着的人脸!
黑色头发垂到了他的肩膀上,皮肤很白,黑黝黝的眼珠亮亮的。正看着他笑,阴恻恻地,好像是一个女鬼,十分惊悚!
“啊——”
吴邪当即吓得尖叫,后退好几步,直至背靠着后面的沙土。
这一变故,把在场的人都吓到了,视线纷纷投过去。
吓人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张起灵控制住了。他长手拎着小哑巴的衣领,神色淡定。
寂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无波无澜,好像一个看惯了孩子犯浑的家长。
“..........”
吴邪缓过劲儿来,这才看见吓到自己的是一个小姑娘,十五六的年纪。
皮肤白皙如玉,杏眸亮盈盈的,模样娇俏,好像是一块翠玉。只是还很稚嫩,看不出以后的漂亮,只觉得灵动乖巧。
小姑娘被张起灵拎着衣领,好像一只犯错被抓的小猫,正对着他不好意思地笑,挥了挥手。
(你好啊。)
见吴邪醒了,她就是想和他打个招呼来着,没想到把人吓着了。
见状,吴邪哪里还害怕,松了一口气,慢慢坐回原来的位置。
“这是?”
王胖子靠过来,搭住吴邪的肩膀,手一抬,介绍道。
“天真,我向你隆重介绍。”
“这位,就是小哥瞒着我们在外面生下的女儿。”
吴邪当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张起灵。
“小哥,你什么时候有女儿的?!”
王胖子拍着吴邪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天真,我刚刚知道的时候,和你一样。”
吴邪还是觉得震惊,指着小姑娘,不敢相信地续问道。
“小哥,这真是你女儿啊?”
张起灵微抬眼帘,看着对面的吴邪,眸色深邃。
那抹颜色很淡的薄唇正欲开口。
“我.....”
下一秒,王胖子把话头接了过去。
他勾住吴邪的肩膀,朝小哑巴走去,说。
“当然是小哥的女儿了,你看看他们两个身上的亲子装。”
“你再看看,小姑娘和小哥长得多像啊。这小眼睛,这小鼻子,这小嘴巴。”
说着,小哑巴还凑过来朝吴邪笑了笑,笑容明媚耀眼。
(嘻嘻嘻。)
吴邪朝她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真是闷油瓶的女儿啊?哇,他这饭都可以不吃的神仙样,还能有女人?还能有女儿?
好奇妙的感觉。
他走到张起灵身边,好奇道。
“小哥,你有个女儿,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张起灵看着他,不知道第几次说这话。
“她不是我女儿。”
这话一出,王胖子又跳起来了。
“小哥,你又这样说!”
他伸出手,指着张起灵,开始对旁边的吴邪说。
“天真,你可得好好开导小哥。”
“你说,这孩子生下来了,是不是得负责?”
他又像个苦口婆心的居委会大妈样儿开始做工作,手臂上的红袖章无比耀眼!
“这孩子的妈已经不在了,要是小哥你再不要她,孩子得多可怜啊。”
“是,小姑娘是有缺陷不会说话,但你也不能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王胖子越说越着急,搞得吴邪反倒开始安慰他,拍着人的后背,给人顺气。
“胖子,你先冷静冷静。怎么好像你是这孩子的妈一样?”
还是被闷油瓶抛弃不认的孩子妈。
吴邪再次询问旁边的张起灵。
“小哥,这真是你的女儿?”
“是的话,你可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啊。”
面对此时情景,张起灵看了眼吴邪,深色的眼眸微垂,没开口。
“......”
要怎么说,才会信他。
张起灵不说话了,吴邪又看向旁边的潘子,问道。
“潘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潘子站起来,“这小姑娘,是我们来魔鬼城找你的路上出现的。”
“小哥和她认识,我们看她和小哥穿得一模一样,又和小哥长得很像,就以为她是小哥的女儿。”
潘子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吴邪也懂了。
“这么说,这只是你们的猜测?”
潘子点头,“对。”
王胖子仍在坚持,拉着吴邪说。
“天真,你看看这小姑娘和小哥长得多像啊,年纪也对的上。”
“你说,这不是小哥的女儿,是什么?”
吴邪:“那也不能就这样认为,她是小哥的女儿吧。”
“我们还是听小哥自己怎么说吧。”
他转过身,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张起灵。
“小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
寂静的夜幕下,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声调拖得很长很长,像是有点走调的小提琴,说不上难听,还是好听。
黑瞎子用棉花沾着酒精,帮解雨臣擦去耳侧的血迹。
“好了。”
将沾血的棉花扔进火堆,他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挨着沙土挪了挪,双腿盘坐。
“你这失聪啊,是暂时性的,过两天就好了。”
隧道里遇到的那朵黑色大蘑菇,发出的音波有些厉害。
解雨臣当时没及时堵住耳朵,便出了血,现在听不见了。
不过,幸好当时出来的够快,没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过几天就能好。
说着说着,黑瞎子又反应过来,解雨臣现在听不见,便开始比划。
他拍拍自己的耳朵,又指指对面的解雨臣,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花儿爷,我说——你的耳朵——”
“能好——能好!”
说着说着,不知道“好”怎么比划。
于是拍拍自己的胸脯,竖了个大拇指。
“能好——能好——”
那模样像个推销药酒的无证游医一样。
解雨臣无奈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听不见,又不是看不懂,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就是听不见,他也是会读唇语的,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
黑瞎子喝了一口水,开始感叹。
“咱们这个队伍啊,瞎的瞎,哑的哑,聋的聋。”
“就这样,还要去找三爷呢,多励志啊。”
是说呢,在场三人,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一个现在还聋了。
黑瞎子用棍子戳着火堆,啧啧道。
“这阵容,不比春晚还豪华?”
“换个名字,都能参加感动十大人物了。”
“诶,你说,我们叫‘瞎哑聋’组合怎么样?”
“不行不行,不够霸气,干脆叫‘残疾三天王’得了。”
解雨臣看懂了他嘀咕的话,不甚在意地笑了下。
“你要丢脸,可别带上我。”
黑瞎子一别脑袋,不赞同道。
“这怎么叫丢脸呢?”
“这样,赚了钱,你三我七。”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人没救了。
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只嫩白的小手,手心里是一个圆圆的黑珠。
解雨臣顺着看去,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表情淡淡的,仿佛拿出这东西的不是她。
“给我的?”
黑瞎子一瞧那东西,笑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那大蘑菇的珠子,拿来敷,正好能治耳朵。”
他视线轻移,看向面无表情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把这东西弄到手的。
见状,解雨臣也知道这东西能治他的耳朵。
把黑珠子接过来,朝小姑娘道了一声谢,嘴角轻扬。
“谢谢。”
小姑娘很傲娇,面对这道谢,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黑瞎子在一旁打趣,“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该不是,以前就认识吧?”
这样一说,解雨臣总觉得小姑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乌色眉梢轻挑,眸色染了抹探究。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小姑娘仔细看着他,片刻后,皱眉摇头。
事实上,她脑子里,在遇见两人之前没有任何记忆,一片空白。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些东西,她全都想不起来。
解雨臣:“你是吴三省,还是谁派来的?”
小姑娘还是摇头,眸色十分迷茫。
“.....”
之后,两人又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小姑娘全部答不上来,神色茫然懵懂。
像是,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样子。
见状,解雨臣和旁边的黑瞎子对视一眼。
本以为这小姑娘是谁派来跟着他们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如此。
黑瞎子侧首,脖颈跟着转过来,脸上的不正经敛去些。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小姑娘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在沙地上划写。
(我醒来只看见你们。)
当时她醒过来,什么也不知道,脑子一片空白。
看见这两人,便一直跟过来了。
看着沙地上写的字,黑瞎子眉头更紧了些,薄唇轻抿,多了分凝重的味道。
“失忆。”
不过,这失忆的样子,怎么这么眼熟。
解雨臣身体往前靠了些,桃花眼微垂,认真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温润而泽。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沉凝片刻,还是摇头,眉眼间的失落情绪变得明显。
(不知道。)
那张清冷白皙的小脸上只有迷茫,黑色瞳孔落寞地看着火堆,火光在她眼中忽明忽灭,却始终显得空洞。
黑瞎子开口,开玩笑似地说。
“没有名字,总比有名字却难听的说不出好啊。”
解雨臣顺势问了他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黑瞎子别过脑袋,一副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太难听了,我叫不出口。”
解雨臣把手中的木棍递过去。
“那你写出来。”
黑瞎子接过棍子,唰唰几笔,在沙地上写了几个字,龙飞凤舞的。
解雨臣看了一眼,嘴角忍笑。
“看来,还是叫你黑眼镜或是黑瞎子好。”
小姑娘也不禁染了抹笑意。
气氛缓和下来,解雨臣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心中的熟悉不减。加上,刚刚她还给了他治耳朵的东西,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开口,嗓音多了抹温和。
“我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你可以选择不跟着我们,回到出来时的那个营地,会有人接你出去。”
闻言,小姑娘沉吟片刻,摇摇头。
她不打算走,她醒来就在这片沙漠。
这里,说不定有她身份的线索。
对此,解雨臣也不意外,倒是黑瞎子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把她带着,路上也多个挡箭牌。”
“遇到危险,咱就把这小丫头扔出去。”
说到最后,他推了推墨镜,笑得不怀好意。
小姑娘当即变脸,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刚刚就应该趁你病,要了你的命!)
“行了,你别吓她了。”
解雨臣拦住两人的掐架,想了想道。
“既然你接下来要和我们一起走,你没有名字也不方便。不然,先取一个用着?”
一个小姑娘,他们总不能一直叫她小哑巴吧。
小姑娘想了想,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便摇了摇头。
(我想不出来叫什么。)
解雨臣倒是想出了一个符合她的名字。
“不如,叫溪月?”
“鸟还人亦稀,醉起步溪月。”
溪月,清淡出尘,气质倒是和这小姑娘相配。
黑瞎子跟着点了点头,“有文化,是个好名字。”
“不过,”他看向小姑娘,“江月,或许更合适些。”
解雨臣挑眉,“什么说头?”
黑瞎子便开口,嗓音沉缓,和着这静谧的夜色,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悦耳。
“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而归。”
解雨臣跟着念了一遍,也觉得不错。
比之“溪月”,“江月”的意境更悠远,清浅远淡,脱俗出尘。倒是更配这小姑娘。
解雨臣半调侃,半打趣道。
“想不到,你还挺有文化的嘛。”
黑瞎子当即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没几分正经,拱手抱拳,佯装惭愧道。
“哪里哪里,不过就会这一句罢了。”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没拆穿。
别开视线,询问小姑娘的意思。
“这个名字,怎么样?”
小姑娘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江月”,觉得顺口,便应了下来。
看着解雨臣,点了点头。
(可以。)
魔鬼城
火堆燃烧,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红色火光时高时低,忽明忽灭,映着在场几人的脸色,照亮了他们此刻惊异的表情。
“小哥,你是说........”
吴邪看着对面的小哑巴,眸色仍然难以置信。
“她是跟着你,从青铜门里出来的?”
张起灵点头,“嗯。”
王胖子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仍在执迷不悟。
“怎么可能呢,这小哑巴和小哥这么像。”
“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父女呢?”
说着,还伸出手比了比两人的模样,还是觉得像。
“难道,这小哑巴是青铜门后的妖怪变得?”
他突然站起身,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舞了个乱七八糟的剑花,指着人道。
“呔,哪里来的妖精缠上我家小哥?”
“还不速速招来,哇呀呀呀呀呀——”
说着,就要开始唱大戏了。
吴邪没好气地锤了一把王胖子的小腿。
“你别吓着她了。”
王胖子当即跳起来,单腿来回蹦跶,胖脸皱成了包子褶。
“天真,你也变了。”
“这下手也忒狠了。”
吴邪没理他,看向对面的小姑娘,眼神懵懵懂懂的。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说话,不吵不闹的,显得很乖巧。
(等以后,他见识过小哑巴的调皮样儿,估计就会觉得自己现在“识人不清”了。)
他又看向张起灵,吴小狗莫名有些八卦。
“那小哥,她叫你什么?”
既然不是父女,那这两人什么称呼呢,师父?义父?亚父?
张起灵声音凉淡,“张起灵。”
吴邪“哦”了一声,直呼其名呀,有胆色。啧,他还以为会听到什么不一样的称呼呢。不过叫爷爷好像也不合适。
这时,潘子也开口道。
“小三爷之前你昏迷,还是小哑巴把你背回来的。”
“是吗?”吴邪笑了下,看向小哑巴,“你救了我呀?”
小哑巴点点头,模样乖巧。
(对呀对呀,我背你回来的。)
吴邪朝她笑笑,“谢谢你了。”
弄清状况,他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开始总结。
“好了,既然这样,何必再去纠结这么多呢。”
“小哥,你也别想太多。”
“她出现在你面前,说不定是上天的安排,自有道理。”
张起灵眼帘微抬,淡淡应声,“嗯。”
终于解释清楚了。
小哑巴还仰着脑袋盯着吴邪看,似乎对他很好奇。
(张起灵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啦。)
吴邪见状不由一乐,走到她面前蹲下,和她平视。清俊的面容眉目疏朗,眸似星辰。
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像初春的西湖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温和又清澈。
他开口,声线同样温柔,徐徐缓缓,不急不躁。
“你好,我是吴邪。”
小哑巴静静看着他,不由有些呆了。哇,他笑起来好好看。
(吴...邪...)
是张起灵的朋友,也是她以后要保护的人。
思及,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眉眼微弯,明媚绚烂,恰似溢满怀般的清香,像一朵在风中吹得摇曳天真的小铃兰。
(吴邪。)
(以后,我会保护你。)
小姑娘笑得很乖巧,吴邪看着她,也不禁放大了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哒——”
这时,阿宁走过来了。
在场几人,默契地没提小哑巴的事情。
王胖子从裤兜里摸出那几枚当十铜钱,看向走来的阿宁,转移话题道。
“我们救了你,酬劳就不用给了。”
“我已经收到了。”
话落,白胖胖摊开手,露出手心的当十铜钱。
“串起来,”阿宁把剩下的几枚铜钱一并扔给他,“别丢了。”
王胖子当即乐了。
“买七赠一,不错不错。”
阿宁一侧眼,看见和张起灵打扮相似的小姑娘,挑眉道。
“这是?”
“这是.....”
吴邪把话头揽过去,想随便给小哑巴诌个身份,又觉得都不合适。
便只能道:“这是小哥的女儿。”
小哥,对不起了,只能先牺牲一下你的清白了。
“女儿?”
阿宁眼神狐疑,打量的视线在小哑巴和张起灵身上转了转。见两人容貌颇有几分相似,笑了下,意味不明。
“道上可没听说,小哥有女儿啊。”
王胖子收好铜钱,见情况不太对,赶紧把话头挑过去,挡在小哑巴面前。
“对啊,就是我们小哥的女儿。”
“这不放假了嘛,跟着爸爸来参加沙漠探险。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亲子节目嘛。”
王胖子的大脑飞速旋转,开始胡说八道。
“对,就像那个爸爸去哪儿,对吧。”
“我们小哥就是带着女儿,参加爸爸去哪儿呢。”
阿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胖子,显然不信这说头,嗤笑一声。
“沙漠探险?”
“兴致够好的啊。”
虽然不信,阿宁也没多问。不是她任务的目标,其余事情,她向来不在意。
“噗——”
一旁的吴邪莫名被戳中笑点,差点没忍住。
听到动静,张起灵侧头看他。
吴邪便放低声音,压抑着笑意说。
“小哥,以后道上,就会有你带女儿参加‘爸爸去哪儿’的传说了。”
“一世清名啊~”
说着,他还颇为感叹地摇摇头。只是,不要笑得那么幸灾乐祸就好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沉默着。
之前的解释,好像都白说了。
.........
沙漠另一头,同样围在火堆前的三人,正对着一株仙人掌面面相觑。
黑瞎子用刀挑起一块碧绿的仙人掌,朝解雨臣递了递。
“来一块儿?”
解雨臣接过去,“我们的干粮吃完了?”
说起来,黑瞎子又开始心痛了。
“我最后一罐青椒肉丝炒饭,被你们两个打倒了。”
“现在,只能吃这个了。”
闻言,解雨臣和小姑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黑瞎子叹了一口气,拿起另一块仙人掌,递给旁边的小姑娘。
“我说小哑巴....”
话刚出,就被解雨臣打断了。
“诶,叫名字。”
“好好好。”
黑瞎子无奈应和,又看向旁边的小姑娘。不,该叫江月了。
他举着一块仙人掌,拿在手里晃荡着,好像是街头抢劫的混混模样。
“我说,黑爷帮你取了个名字。”
“这起名费是不是该给我啊?”
闻言,小姑娘当即从背后扯出一把匕首,扔在他面前。
意思很明显,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见状,解雨臣不由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黑瞎子当即拱手,别过脑袋,一副怕了的模样。
“行行行,您二位才是爷。”
“瞎子我惹不起。”
“哎哟,可怜我那罐香喷喷的青椒肉丝炒饭哦。”
黑瞎子往后一躺,在沙地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依旧哼哼唧唧的。
“瞎子也太可怜了哟~”
躺着躺着,又开始哼起了自创的“青椒肉丝炒饭之歌。”
“我们是一对~青椒炒饭,青椒炒饭~”
唱着唱着,他又忽然停下,看了眼小姑娘,改了下歌词。
“我们是三个~青椒炒饭,青椒炒饭~”
“青椒炒饭~很好吃~”
这诡异的歌词,解雨臣嫌弃地想翻白眼。默默转了个身,看不见人动嘴巴,他现在就听不见。
江月听了好一会儿,实在受不了。
站起身,把之前“祭台”的石头搬过来,将黑瞎子围了一圈儿,改成一个小型坟堆。而后,又将那些“供品”放到他的面前。
解雨臣默默扯了一把杂草,走到黑瞎子脑袋的位置,把草插进去。
一整个坟头就立住了!
最后,黑瞎子整个人美滋滋地躺在“坟堆”里唱着歌。
“我们是三个~青椒炒饭,青椒炒饭~”
“青椒炒饭~很好吃~”
唱歌间隙,蓦然看到这些,他腾地就站起来!
“不是,怎么还要把瞎子送走啊?!”
“像我这么善良的人,你们于心何忍啊!”
魔鬼城
月亮悄悄探出头,洒下些莹白的月光。清冷光辉,照得这座石头城亮亮的。
火堆里柴火愈烧愈减,火光便慢慢消下去。
众人都睡下了,只有守夜的潘子在给火堆添柴。
背对着潘子,小哑巴蹲在吴邪的身边,啃着压缩饼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我一定要保护好吴邪,对。)
(吴邪你放心睡,我给你守夜!)
吴邪翻了个身,心中装事,他不太能睡着。
睁开眼,一双眼白突出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
“啊————”
一声惊叫,响彻了整个魔鬼城!
所有人都被炸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见满脸惊恐的吴邪,抱着毯子不停后退。
在他面前,是快被震聋了小哑巴。举着饼干,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怎么了?)
最后,张起灵熟练地拎起小哑巴的衣领,往营地外走去。
小姑娘再次被提溜起来,双脚悬空,在半空晃荡着。面对营地的几人,一双大大的水润杏眸,显得弱小又可怜
见状,吴邪有些担心,忙喊道。
“小哥,你别骂她。”
“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吓到了。”
张起灵拎着小哑巴,投来一个幽邃的眼神,声音平淡。
“太调皮,要管教。”
话落,便拎着小哑巴继续往外走去。
吴邪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旁边的王胖子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劝道。
“行了天真,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爹打孩子。”
“我们拦不住的。”
“你就别管了,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