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我生及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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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湖泊。
在看到小哑巴留下的字条后，吴邪以最短的时间赶到山中的湖边营地。
在和潘子他们商量怎么安排人手进古楼的时候，手底下的伙计却传来一个消息，说在山缝里挖出一个人。
吴邪去看了，发现被挖出来的人是王胖子。
“他死了没有，怎么不动啊？”
有个伙计去拍王胖子的脸，被吴邪拉住了。
那个叫哑姐的女人走过来，扎起头发，就给王胖子检查。
王胖子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刚被棺材里挖出的粽子，身上的衣服都烂成了布条。满身都是绿色污泥，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鸡蛋大小的烂疮。
等把他的衣服剪开，就让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王胖子的肚皮上，全是深深划出的无数道血印子，沟沟壑壑，十分狰狞可怖。
哑姐给他包扎后，王胖子仍处在昏迷之中，一直含糊不清地在说什么。
解雨臣：“他说什么？”
吴邪凑过去一听，听了好久，弄清楚那几个字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说，他们活着，循图救人！”
王胖子的肚子划得血痕是一幅地图，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字条，出来报信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吴邪更是脑子猛地冲上一股血。
“必须马上进古楼！”
潘子和解雨臣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拦住激动的他，找人来把王胖子肚子上的图全部画下来后，众人发现这幅地图和“影”给的地图不一样。
解雨臣立马就意识到不对劲。
“即使进入古楼的路有两条，但两条路不可能完全不同。你们看，这指向的分明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他指了下两张图的终点。
吴邪错愕道。
“会不会就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但都可以到达同一个地方呢？”
黑瞎子褪去解家伙计的打扮，恢复本貌，双手抱怀，思索道。
“如果那个‘影’一直都恨不得张起灵去死，他又为什么愿意把图拿出来，让我们进古楼呢？”
吴邪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当时小哑巴对他说的是，“影”和她同为一体，她能知道“影”知道的一些东西。
黑瞎子摇了下头。
“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两个意识即使共存，也不可能查看彼此的记忆。”
吴邪霎时明白了。
“那就是说，这份地图是假的？”
黑瞎子继续摇头。
“不一定，‘影’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份地图。”
“地图是‘影’给江伊的，至于，为什么给她......”
解雨臣蹙眉沉思道。
“如果‘影’一直想杀了张起灵，那么他能给出这份地图，肯定是想把我们引去一条死路，把我们全都解决掉，以绝后患。”
吴邪惊异道：“可是伊伊不知道！”
现在，小哑巴已经沿着那份地图进古楼了！
潘子也跟着急上火。
“小哑巴已经进古楼了，如果那份地图指向的地方是错的，那小哑巴岂不是很危险？”
众人皆被这个消息杀了个猝不及防，脑子发懵。
吴邪更是恨不得马上冲进古楼，还是解雨臣和潘子一直把人拉着，不然这人怕是早就横冲直撞地进去找人了。
“这两份地图，有相似的地方。”
忽然，吴邪指着两份地图的其中一处。
“这两个地方的机关，破解后，走向基本类似，会不会就是一个地方？”
解雨臣几人迅速围过来，齐齐盯着那两份地图看。
确实，两份地图虽然相差很大，但其中有一处相同相连，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潘子：“三爷，我先下去探路，找小哑巴。”
吴邪现在的身份是吴三省，是一根定海神针。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潘子便主动提出他先下去探路。
见此，解雨臣和黑瞎子也道。
“我们也跟着一起下去看看。”
“吴邪，我和黑眼镜，潘子先带一部分人下去打头阵。进去之后，我们会根据地图先去找江伊。”
“找到了，我们就直接返回王胖子的那条路，去找张起灵他们。”
“如果我们没找到，或者没回到那条路，你也不要管我们，直接去找张起灵他们。”
“到时候，秀秀和皮包都留在这上面，等王胖子醒后，你们再做决定。”
皮包是盘口才招得一个小伙计，年纪小，但很有些本事。
其实吴邪很想跟着他们一起下去，可是眼下他的身份不同。他是吴三省，他要是出事，所有人都乱了。到时候，可能谁也救不了。
再者，王胖子现在还没醒。
吴邪心中无比纠结，但也知道解雨臣他们现在的安排是最好的。
如果他们这支先头部队出事了，至少还保证了他们还能在短时间再凑出一支队伍，再尝试一次营救计划。
“好。”
吴邪艰难地说出这个字。
下午三点，潘子招呼着队伍，解雨臣和黑瞎子也在收整装备，准备下地。
“都麻利点。”
“下去之后，不听指挥的，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
期间，吴邪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众人，心情复杂无比。
霍秀秀过来和他说话，想让他放松点，吴邪连个苦笑都扯不出来。
潘子在下去前，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小三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吧。”
吴邪没说话，心中早已苦涩万分。
黑瞎子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放心吧三爷。”
解雨臣没说太多，只朝他点了下头。
“走了。”
看他也要跟着下去了，吴邪才后知后觉地追了一句。
“如果找到伊伊了，你帮我告诉她，让她别害怕，小哥和江月都会没事的。”
“我一定会来找她的。”
“好。”
在他们下去后的第二天，王胖子终于醒了。
他仍旧极度困倦，睁开眼睛后，看见披着吴三省皮的吴邪愣了好久，才道。
“三爷，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出现了？”
他的目光有点呆滞，霍秀秀把发现他的情况说了一下。王胖子又望着天，想了好久，才终于道。
“我离开那个地方已经十二天了。”
“对了，”他转过头来，“天真呢，我之前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吴邪：“他已经和小花他们下去了。”
王胖子就点点头，又追问了一句。
“小哑巴呢，她的状况还好吧？”
他是知道小哑巴和张起灵的联系地，知道张起灵受伤，小哑巴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才这么一问。
吴邪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被王胖子捕捉到了，立即追问道。
“三爷，我小哑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哑巴独自进古楼的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也不用避讳，吴邪就直接和他说了。
王胖子听完，直接一拍大腿，掀开被子就往地上跳。
“诶哟，这小哑巴怎么不随她爹小哥冷静点呢。”
“走走走，三爷，我们也赶快进去找他们去。”
吴邪看他着急，又担心他身上的伤，忙拦了他一把。
“等等等等，你先说说古楼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是你一个人出来的？”
王胖子却根本停不下来，一边穿鞋，一边道。
“三爷，你这儿有多少人？”
“咱们真地得赶紧下去了，那古楼可邪着呢。”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他们在进入第三道机关后的事情，过程复杂，离奇之处太多，暂且不表。
大概概括一下，就是他们在拿到第三个错误的密码进入石门后，沿着甬道，却走到另一个悬崖上的入口。
他们不死心，又回去想找到正确的路。
这时候，他们发现有好多的黄皮子都往一个地方赶，张起灵就带着人要跟上去。
而这时，队伍产生了分歧，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周围的好几个人竟然都是黄皮子变的！
他们一支队伍，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黄皮子“李代桃僵”了！
不过幸好，他，张起灵，江月是真的。
那些黄皮子仿佛通了人性，比人还精得多。张起灵想了个办法，三人就混进黄皮子的队伍，看看它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说到这时，王胖子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吴邪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找到了张家古楼，问道。
“你别说那么多，直接告诉我结果。”
王胖子接着道。
“我们确实找到了张家古楼，但是进不去。”
“为什么？”
“因为这时候我才发现，小哥也他妈是黄皮子变的，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吴邪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些黄皮子是什么妖怪，连小哥都敢假扮？”
在发现张起灵也是黄皮子假扮的后，王胖子简直都要崩溃了。他那时根本不知道什么真，什么是假。
他感觉自己看见张家古楼在一面水镜里，楼里站着张起灵，霍仙姑，还有其他人。
那时候，王胖子的第一想法，就是先逃出来。
他和江月一路往回跑，在经过一个石头缝的时候，他说自己似乎听见了张起灵的声音。张起灵说这里不对劲，让他和江月赶紧走。
吴邪：“小哥的声音从石头缝里传出来？”
王胖子点头。
“但我那时已经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了，只想早点跑出来。当我和江月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我拉着她想跑，她居然直接拿剑给我捅了一个窟窿。我这时候才发现，居然小江月也是假的！”
在王胖子的话中，吴邪听出了他当时的崩溃和绝望。身边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最信任的人居然都是假的。
王胖子苦笑了一声。
“那时候，我都快怀疑自己是假的了。”
王胖子自然是真的，他身上的伤口直流血，后来就昏迷了过去。
说到此处，你是不是也以为，这一切都是王胖子在幻境里发生的？
但不是，因为王胖子很肯定，其中有一个时间段的张起灵和江月一定是真的。只不过，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换了人。
他昏迷过去后，感觉真的江月找到了他。
迷糊中，听到她似乎在和张起灵说什么话。
“你不管他吗？”
“他在这里更安全。”
王胖子很肯定地说，当时江月身边的那个张起灵也是假的！
吴邪看他那么肯定，就问“为什么？”
“因为他妈那东西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全他妈是骚味儿。”
他闻到那个“张起灵”身上的黄皮子骚味儿了。
王胖子当时很想爬起来告诉江月，那东西是个冒牌货，可就是怎么都醒不了。
在那里，似乎有很多的黄皮子扮成了他们的样子，同真正的人组成了许多支队伍在进行活动。
吴邪追问，“后来呢，江月和那个假的小哥走了？”
“对，”王胖子点头，“我本来以为江月和我一样被黄皮子骗了。”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她在我身上塞了这个东西。”
他从身上摸出一块石头，上面被匕首仓促地划出了几个字。
吴邪看了一眼，辨别出了上面的意思。
“江月是故意和那东西走的？”
“对。”
“她和小哥走散了，只有通过跟着黄皮子的方法，才能找到人。”
再后来，王胖子醒了，就一路跑了出来。
吴邪思索良久，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照你所说的，那些黄皮子扮成了‘人’，和真正的人在下面进行活动，那它们的目地是什么呢？”
王胖子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它们也要去张家古楼。”
“对，”吴邪直接道。
“那些黄皮子，它们很可能知道队伍里有小哥这个真正的张家人。”
“它们知道小哥能进入古楼，但它们不知道谁是小哥。所以，就扮成不同的‘人’，同真正的人组成了许多支的队伍。”
“目的，就是为了跟着真正的小哥一起进入张家古楼！”
对于吴邪得出的这个结论，王胖子似乎并不惊讶，他应该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早在那群黄皮子用人血破机关时，他就隐隐有了猜测。
令吴邪感到恐惧的，是王胖子说得最后一句话。
“我不知道那些黄皮子进古楼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从我们下去发生的各种事来看，它们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吴邪蹙紧眉头，“什么？”
“它们在对某种东西进行朝拜。”
............
黝□□仄的空间里，小哑巴沿着脑子里的那幅地图不知道走了多久。
四周十分寂静，她只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
太黑了，太安静了，恐惧犹如跗骨之蛆攀了上来。
“影，影，你在吗？”
她开始喊身体里的“影。”
“影？”
“影？”
“影，你在吗？”
“影”被她喊得不耐烦，声音暴躁道。
（干什么？你叫魂呢？）
小哑巴怯声道：“我害怕.......”
太安静了，她想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也行。
“影”简直气笑了。
（怕？用不用我抱抱你，安慰你一下啊？）
小哑巴：“不，不用了。”
他的语气陡然一变。
（怕就去死！）
亏他这一吼，心中的恐惧被驱散不少，小哑巴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过了石门后，就没有什么密洛陀了。
不过奇怪了，她明明是按照地图走的，怎么还是走了这么久？
“咚咚——”
她伸手敲了敲石壁，也没摸到什么机关，反倒牵扯了肩膀上的伤口，痛得她抽了一口冷气。
“嘶——”
侧过头，用手电照了下肩膀上的血窟窿。
生生被密洛陀挖了一大块肉下来后，似乎能感觉到有一截白色的骨头暴露，被空气炙烧，好似滚水裹身。应该是伤得太重了，她的伤口还没有开始修复的迹象。
右手小指上的那根红线依旧存在着，长长的红线自从她进入山洞后，就一直拖在地上跟着她。
想到就是因为这根红线，才引发出昨晚的事情，还差点害得她和吴邪在下面永远回不来，小哑巴更觉得心烦。
挥剑想斩断红线，几道寒光闪过，红线却仍旧完好无损。
（嗤——）
脑子里，“影”蓦地冷嘲一声。
（居然被这么一根红线困住了，江伊，你还真是没用。）
小哑巴不想理他，又挣扎好久，就差把自己的手指掰断了，可红线就像长到她的小指上一样，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影”的嗓音和张起灵是完全一样的，但语气完全不同。
张起灵是平淡，而“影”更多的时候言辞又冷又锋利，就像用刀刮人似的。
比如现在，“影”又开始用一种冷到掉渣，又有些毒的口气说。
（如果是我，我会把手指剁了。）
小哑巴顺着他的话，想到那个画面，不禁一阵胆寒。
“影”感知到她害怕的情绪，嗤笑道。
（反正没了手指，很快又能长出来。）
（直接把手指剁了，一个修歪门邪术的茅山道士还能造成威胁？）
言语之中，他尽显狂妄，不可一世的个性。
其实，这倒是一个办法。
小哑巴的身体特殊，就算是没了手指，也能很快长出来。而且，这根红线也确实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想着，小哑巴慢慢举起左手。看着自己小指上的红线，举着剑比划了几下，还是没敢对自己下狠手。
“不行不行，太痛了，万一手指还没长好，我先痛死了怎么办？”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江月，她倒是干得出来这种事。反正手指能很快长出来，她会面不改色地把手指切了，摆脱红线的束缚。
可是小哑巴向来怕痛怕得要死，怎么干得出来切自己手指头的事。
对此，“影”也没理她，只说了一句。
（江伊，你是最不像张起灵的。）
小哑巴不高兴地碎念了一路。
“你才不像张起灵呢，你全家都不像张起灵.....”
“我就是怕痛嘛，你们都那么厉害，我也不想这么没用，可我就是害怕啊.....”
在面对明知道会造成的疼痛或伤害时，她心里就会开始害怕，恐惧，逃避。
“我哪里不像张起灵了，就是很像，就是很像嘛......”
她一路碎碎念念，跟个小唐僧一样。
“影”简直被她烦得不行，忍无可忍道。
（行行行，你最像张起灵，你最像你最像，我们都没你像。）
听话，小哑巴总算高兴了，正欲回话.....
“哒——”
前方传来声响，小哑巴猛地将手电照过去，杏眸警惕。
“谁？”
那是一个拐角，手电光一打过去，就看见一只站立的黄皮子，用黄色的眼珠子紧盯着自己。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响起“影”的声音，低沉邪性。
（江伊，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们的不同吗？）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
话音刚落，小哑巴就感觉自己被猛地推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
“咚——”
“好痛......"
“嘶——”
等她再次捂着胳膊爬起来，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但明显更空旷开阔了，半空中竟然生出一层妖异的青幽色。无孔不入的寒气缓缓从脚底升起，让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小哑巴一转头，张起灵盘腿坐在不远处。
他闭着眼，冷白脱俗的脸庞，平静到淡漠。
“张起灵！”
“张起灵！”
她激动地喊他，可是下一秒，声音却戛然而止。
小哑巴恐惧地瞪大眼睛，直直看见张起灵的身后生出一个硕大的扭曲黑影。像一个沾水的黑色泡沫，越胀越大，诡异地张牙舞爪。
“张......”
她杏眸瞪得浑圆，最后，眼睁睁看着黑影变成和张起灵差不多的身形。
慢慢地，那个黑影愈来愈有人的形状，有了人的躯干，四肢，五官....
最后，她看见一个半透明样的“张起灵”，站在张起灵的背后！
小哑巴身体僵硬，寒意从大脑一直传递到指尖。
这时，那个“张起灵”动了，忽然掏出一把锋利的刀。眸色狠厉，猛地刺向紧闭双眼的张起灵的脖颈！
“噔——”
千钧一发之际，那双淡漠的眼眸霎时睁开。
张起灵侧首，抬手抵住那把锋利的刀，同时迅速起身，一个侧身踢向“张起灵”的胸口。
那个“张起灵”的反应同样不慢，当即收回手，侧身，踢腿，直直迎上去。
“砰——”的一声，两人齐齐后退一步，动作完全一致。
片刻，两双完全一模一样的眼眸凝视，一个清漠，一个邪戾。
“你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轻蹙眉头。
他已经肯定，眼前的“自己”一定不是人，所以问的是“你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轻扯嘴角，勾出邪气横生地笑。动作，样貌，就像一比一复制张起灵的一样。
“等杀了你，这话，就该我问你了！”
话落，他眸色倏尔一凌，杀意乍现，再次举刀砍过去。
张起灵没有多话，直接迎战。
刀接拳往，两人旗鼓相当，完全不让。更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招式完全一模一样，就像提前知道对方的想法一样，根本分不出胜负。
对打之际，“张起灵”甚至挑衅道。
“张起灵，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得多啊。”
“咚——”
张起灵没回话，清凌的眼眸一抬，反手直接将人打出去。
后者握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拿刀的手像鬼魅缠过来，锋利的刀刃直逼张起灵的面额！
“张起灵——”
“张起灵——”
小哑巴有心想帮忙，却发现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
“张起灵——”
她跑过去，在看见“张起灵”挥刀砍过来时，拔剑就想挡过去。伊水剑却直接从刀中间岔开，劈空。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接触不到他们。
“都是假的?”
她想起“影”推她之前说的话，结合眼前看到的一切，小哑巴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看到的两个张起灵一定是假的。
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幻境里面。
思及，她抬头，摸出手电，借着光，打量四周的环境。
只一瞬，她就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青铜门的内部。
这个地方，她无比的熟悉。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一时没去顾还在打斗的两个张起灵。举着手电筒，走向角落里的一块石头。
她记得，她曾经在这里用小石子当笔，画了一幅画。
可她走过去看，手电筒照射的石面上，光滑平整，完全没有她当初的涂鸦摧残。
“怎么，没有呢.....”
难道这不是青铜门？
小哑巴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但环顾四周，这又是那个青铜门没错。
刹那，她想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就是青铜门的话，那是什么时候的青铜门呢？
张起灵现在青铜门里，难道是云顶天宫的那次吗？
这个时候，她初生了吗？
还有，那个要杀张起灵的“张起灵”到底是谁？
小哑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如果你觉得这个字很复杂的话，不如从头再捋一捋。”
脑子里，蓦然想起吴邪当初在教她练字时说得这句话。
如果事情变得让你觉得复杂的时候，不如从头开始捋一捋。
想着，小哑巴也没管那两个打得昏天黑地的张起灵，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从头思考。
她是从什么时候进幻境的呢？
应该是“影”推倒她的时候。
“影”当时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江伊，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们的不同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
如果这个幻境就是“影”打造的，那他是想让自己看见他的来历吗？
“影？影？”
“你还在不在？”
“你睡着了吗？”
小哑巴喊了他几声，却没得到他的回复。
他到底想让自己看到什么呢？
“砰！！！”
不远处的战局猛地一震。
拿刀的“张起灵”吃了一掌，脚步后退。刚站定，张起灵的发丘指在他的额前指定，清漠的脸庞透着淡淡的锋厉气势。
“你输了。”
“呵，”被指着的“张起灵”冷笑一声，“输？”
“你赢不了我！”
他忽然将刀捅向张起灵，神色癫狂。
张起灵反应很快，直接用手抓住那把刀，刺眼的鲜血霎时顺着刀身滴下来。
见状，“张起灵”又立马搅动刀柄，试图让锋利的刀刃绞烂他的手。
即便知道这是个幻境，也看得小哑巴不禁心头一紧。
“张起灵！”
在她喊话时，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尽管两人的招式完全一样，但拿刀的“张起灵”明显饱含杀意，招招都是杀手，极尽激进！
这副样子，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个熟悉的人。
“影！”
小哑巴猛地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打斗的两人。
“影”就在她的面前，她刚刚居然还在傻乎乎地找他！
像想到了什么，她赶紧用手电照了下两人。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有影子，一个人没有？
应该两个人都没有才对啊！
这个结果让小哑巴错愕不已。她再仔细一看，那个有影子的，居然是那个拿刀的“张起灵”，也就是“影！”
影子怎么会是“影”的呢？就算有，也该是张起灵的啊。
“砰！！！”
在她恍惚之际，“影”不知怎么被张起灵打倒在地，翻身，吐了一大口血。
而张起灵也不好过，嘴角渗出鲜血，半跪在地上，脸白如纸。
“影”的身手完全就是复制张起灵的，身手和他同样厉害。张起灵伤了他，恐怕也十分不易。
“影”倒在地上，眼神阴鸷地盯着张起灵。
那张和他完全一样的脸庞露出狰狞地笑，和着嘴边的鲜血，恍如恶魔。
“张起灵，我不甘心！”
“张家人何曾善待你，人人利用，欺骗设计，你何苦要为他们奔走？！”
“这些年来，你一次次接受不属于自己的目地，一次次忘记所有，你真地甘心当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吗？！”
“张起灵，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反抗吗？！”
“张家与你何干，青铜门与你何干，我帮你摆脱这一切不好吗！”
张起灵慢慢站起身，抬手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
那双平静的眼睛，一如既往，如长白山的雪，清澈淡然。
他看着地上的“影”，如同看着自己的心魔。
“摆脱一切，然后呢？”
“影”被问得一愣，以为张起灵被自己说动了，随即露出欣喜。
“然后，我帮你去杀掉那些曾经利用我们，欺骗我们的人，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那些死了的人，我也有办法让他们永不超生，一个都不会漏！”
他注意到张起灵的眼神，像块冰似的，瞬间让他平静下来。
“影”又冷冷一笑。
“张起灵，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看着你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
“你愿意继续当行尸走肉，我可不愿意！”
“今天杀了你，我就自由了！”
说着，他便想起身再次反击。
张起灵早就猜到了，抬起手，先前被刀刃划破的手心仍在流血，他便直接用鲜血画符，手腕翻飞，血似在虚空成了印，定住了“影。”
“我不能让你出去。”
小哑巴看着这一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想，她或许知道“影”到底是什么了，又为什么一定要杀张起灵了。
或许，你可以把“影”当做一个张起灵生命的旁观者。
从张起灵出生开始，“影”就在一直观察他了。
这么多年，“影”一直看着张起灵经历的一切。
看着他被人利用过，欺骗过，伤害过。看着他从小在张家的遭遇，看着他成为张家族长，看着他一次次失忆，看着他一次次奔走在寻找记忆的路上，看着他不知不觉被安排的命运.......
他见过藏海花田襁褓里的婴儿，见过周穆王龙纹石盒中的圣婴，见过站上张家族长位置的起灵，见过游走在世界边缘的独行者，见过格尔木疗养院里的失忆病人，见过被当成诱饵工具的阿坤，也见过又即将走向循环的张起灵.......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张起灵一直在接受“天授”强塞给他的任务。而他淡漠的性格，也使他一直沉默地背负着身上的使命，一个人完成了那些任务。
而从张起灵出生就一直旁观着他的“影”，他并没有失去记忆，相反，他记得所有的一切，他清楚地知道在张起灵身上发生过的一切。
日积月累，他再无法忍受这种被安排的命运。
他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不被束缚，获得自由！
在这种情况下，“影”诞生了。
“那，我是什么？”
小哑巴茫然地看着自己，如果“影”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
那她和江月，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张起灵用血画出的阵法已经到最后一步。
他神情淡漠，手指不停勾勒，利用指上的鲜血画着繁杂的符号，宛如一尊执法天神。
那是一个镇压邪物的阵法，张起灵曾在小哑巴面前用过一次，但她没记住。
虚空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符印压得“影”根本无法起身。他只能用双手勉强撑地，艰难地喘息，双眸猩红，歇斯底里地吼道。
“张起灵，就算你杀得了我一时，可我永远不会消失！”
“我就是你——”
随着阵法的最后一笔落下，红光大起，自阵中生出狂风大作，卷得张起灵的衣襟翻飞，眉眼凛然。
小哑巴被这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在泪水横飞的时候，模糊看见身处阵中的“影”慢慢消失了，唯有那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旁久久不散。
“张起灵，我不甘心！！！”
“你又甘心吗？！！！”
“啊——你又甘心吗——”
风渐渐停了，阵中，已经没有“影”了。
“咚。”
倏尔，张起灵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
“张起灵！”
小哑巴赶紧跑过去，眉眼焦急，却根本帮不到一点忙。因为张起灵根本看不见她。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看见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嘴角鲜红的血迹，无比刺眼。
“张起灵，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痛啊？”
“张起灵.......”
“影”和张起灵的身手完全一致，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影”刚刚被打压成那样，估计张起灵身上的伤也肯定不轻。
不对，不对........
小哑巴像被惊吓到一般，忽然站起身，看着张起灵的脚下。
怎么回事，张起灵的影子呢？
“影”已经不见了，那张起灵的影子怎么还没回来？
“哒。”
角落里，猝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响，在这个极其安静的空间里，无比刺耳。
“......”
张起灵侧首，瞬间朝发声处看去。
突生变故，弄得小哑巴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紧绷身体，跟着一起看过去。
那是个幽暗的角落，唯有头顶的缝隙里，不知从哪里透进来一点光，落在地上，显得没有别处那么黑。
张起灵刚刚就坐在那里。
片刻，张起灵站起身，准备走过去一看究竟。
“哒。”
这时，角落却再次发出一道声响。
紧接着，一个身材娇小，身穿连帽外套的人走出来。
那是一个女孩，皮肤像刚剥壳的菱角，大大的杏眸淋漓，清澈如水，样貌和张起灵有着五六分相似。
她走出来，杏眸怯生生地，在看见张起灵后，霎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
一瞬间，小哑巴愣在原地。
那个女孩她很熟悉，那就是....她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在青铜门里见到张起灵的场景。
愣神之际，女孩已经走到张起灵的面前，盯着他看得很仔细，模样天真无邪。
而张起灵对于眼前出现的这个女孩，似乎也觉得疑惑。墨眉微蹙，视线落在她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上，不免沉默。
与此同时，小哑巴的耳旁响起一道声音。
嗓音徐徐沉缓，恰似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岁月沧桑。
“影，自我生而它生，知我所经之事，见我所行山水。百年沧桑，在我的岁月里渐渐模糊，唯有它一直记得一切。”
“它悲我，悯我，亦怨我，恨我。”
“青铜门内，万物终极前，我的影子生出了意识，想拥有属于他的人生与自由.......”
话落，小哑巴只觉得茫然，这话她在初生时似乎听过，只可惜后来她忘了。
那时，她曾以为这话是在说自己。没想到，是在说“影。”
可如果“影”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那她是什么呢？
“你只是我的一部分啊，江伊。”
耳畔，忽而响起“影”的声音，带着诱哄的味道。
小哑巴一抬头，面前的女孩朝她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杏眸闪烁着诡异的猩红。在女孩的背后，似乎站着一个透明的“影。”
“江伊，你只是一个我的残影而已。”
“我，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
这句话在小哑巴的耳边猛地炸开，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是张起灵的影子？
她只是一个影子的......影子？
小哑巴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这简直就像你喊了几十年的爸爸，突然有人告诉你，你只是被捡回来的孩子一样。
可“影”似乎还觉得刺激得她不够，继续用低缓的声音说。
“江伊，你还没看懂吗？”
“你和我才是一体的啊，要不是张起灵在青铜门里打伤了我，我怎么会消失，又怎么会给你初生的机会？”
“如果你不是我的残影，我又怎么会在你的身体呢？”
“江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他停了一瞬。嗓音低沉，像贴在耳旁的轻语，语气称得上温柔。
“江伊，你应该帮我，一起杀了张起灵才对啊。”
“不可能，不可能——”
小哑巴神情十分激动，捂住耳朵不停否认。
“我就是张起灵的影子，从我初生开始，我就是张起灵的影子！”
“我不是你的影子，不是你的——”
她怎么可能是“影”的影子呢，她明明记得自己才是那个看着张起灵一路走过来的人啊，她才是张起灵的影子啊！
难道，她的记忆也是假的吗？
她也曾经失忆过，拥有了一段不曾属于自己的记忆？
“江伊，你之所以觉得你才是张起灵的影子，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残影啊。”
“你拥有的记忆，只是我的一部分。”
“影”的声音慢条斯理，就像慢慢剥一颗洋葱，一层一层，去剥开事情原本的“真相。”
只不过，这“真相”对于小哑巴来说既辛辣，又难以置信。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仿佛出生认知的世界，在这一刻，倾然倒塌了。
“所以，我是张起灵影子的....影子？”
“对。”
“影”继续道。
“江伊，你忘了你和江月是为什么而初生的了吗？”
“你是为了想要杀张起灵，得到自由，才初生的啊江伊。”
小哑巴神情讷讷，摇着头，仍是下意识地反驳。
“不可能，不可能......”
“影”像是很满意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笑了声，坏心眼地问。
“怎么，知道一切后，是不是觉得你和江月之前为了张起灵去送死的举动，蠢得很啊？”
最后几个字，字尾微微一勾，带出了他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笑。
“哈哈哈哈——”
“不可能，不可能......”
“你肯定是骗我的，你就是觉得我好骗，你骗我的！”
小哑巴情绪激动，提着剑，就想破开这个幻境。
“你骗我的，我不是你的影子，不是！”
“影”满怀恶意和看好戏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围在她的身边，就像有十几个人在她耳边嘲笑一样。
“江伊你真蠢。”
“你以为自己初生是为了帮张起灵，其实你是想杀了他啊哈哈哈——”
“江伊，你是想杀了张起灵的。”
“你不是为了张起灵而生的，你是想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哈哈哈哈——”
“......”
“走开，走开！”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那把泛着寒光的剑在空中凌厉划过，一道道破空声响起。
张起灵和小女孩站在一旁，一直看着她。
“噔——”
蓦地，脚边响起一道清脆的落地声。
小哑巴停住挥剑，肩上的伤口早就裂开了，鲜血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我是张起灵的影子，我是张起灵的影子......”
杏眸眼底生出红血丝，眸色微垂，落在地上，视线触及那一抹淡金色。
那是出发前，江月给她的闻香玉。
她低身，捡起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气便传开了。
指尖，忽而摸到一道湿润。
翻过闻香玉，发现沾了血。往地上一看，发现是原本和闻香玉连接在一起的玉髓裂开了，玉髓装着血，现在直接洒了。
当时吴邪和解雨臣看这块闻香玉时，也说这块中空的小玉髓和闻香玉不搭，应该是被人故意粘上去的。
小哑巴当时还奇怪，江月粘块玉髓上去干什么，现在却懂了。
那块玉髓里的血，应该是江月装进去的，她的血和张起灵一样，有驱邪的作用。
本就驱邪的闻香玉加上这血，一刹那，小哑巴激动抗拒的情绪被抚平了，登时恢复清明。
“.........”
再回神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坑里。
身下，是无数骨头堆积起来的骨头堆，有人骨，也有动物骨头。
后肩上的伤口，被密洛陀挖了块肉后，本就还没有长好。现在，有一根不知道是人骨，还是什么的骨头，直接从她被剜的伤口刺过，穿透她的肩胛骨，竖在她锁骨的下方。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多处的骨头断了。
小哑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烧烤架上被串起来的肉，只能任人摆布。
她有些废力地转动眼珠子，扫量周围的情况。
这个石坑不算大，但是很深。坑里全是白骨，像一个死人坑，或者是什么野兽吃完东西，扔骨头的地方。
她挪了挪脑袋，想看清这个石坑到底有多高，无奈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边际，反正十米深应该是有的。
她的手电落在不远处，还没坏，一道光柱斜斜地照着石坑的侧面。
一刹那，黑暗中出现一双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
小哑巴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是那只黄皮子，但已经死了，应该是摔下来死的。
看来，在进入幻境前，她被推的那一下并不是幻觉。她应该是在某个时间被黄皮子下了套，进入幻境，才会落成这个样子。
痛，很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小哑巴想哭，又觉得哭没用，但还是哭了出来。
“呜——”
（江伊，现在，你还是祈祷张起灵能来救你吧。）
“影”的声音猝然响起。
小哑巴立马想起幻境里的一切，追问道。
“幻境里的事，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嗤——）他笑了一声，（江伊，你还不肯相信吗，我才是张起灵的影子。）
（而你，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我受伤后，初生的一个没用的东西。）
或许是身上的疼痛，让小哑巴现在的脑子转得很快。
“不可能，我不能是你的影子，你自己都是个影子了，我还会是你的影子吗？”
“影子，也会有影子吗？”
“你肯定是没读过书，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
“......”
“影”有一瞬间的无语，说的好像你读过书一样。
“我当然读过啊，吴邪教.我读的。我还会背诗呢，你会吗？”
小哑巴蓦然出声，倒把脑海中的“影”吓了一跳。她现在，似乎也能偶尔听见“影”的心声了。
“影”没理她的沾沾自得，续说道。
（江伊，如果你不是我的影子的话，你的记忆，身手为什么统统都只有一部分呢？）
（如果你不是我的影子的话，我现在为什么又和你在一具身体里呢？）
话落，小哑巴许久没接话，“影”还以为是自己说服她了，正欲开口。
这时，小哑巴忽然道。
“你之所以在我的身体里，是因为我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而你，是我的残影才对！”
（???）
（江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影”沉了一口气，强压着怒火。
小哑巴却浑然不怕，继续道。
“我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你是我的残影，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存在。”
“而且，就算你才是张起灵的影子，我是一个影子的影子。归根结底，那我也是张起灵的影子。”
“我不可能伤害张起灵，而你，身为张起灵的影子，居然想要伤害本体？”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带着试探的意味。
“影”简直要被她的胡搅蛮缠气死了，还没开口骂人，又听见小哑巴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还是，你脑子有问题，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自杀，再来一次？”
（.......）
“影”一直没说话，但小哑巴感觉到他已经快要气炸了。
她知道“影”说的话多半是假的，他一直想夺过身体的掌控权。或许，他是想在幻境里击溃她的防线，才好趁虚而入。
幸好，江月留下的闻香玉和血救了她。
思及，她不禁侧眸，看向握在手里的闻香玉。
江月向来比她聪明，或许，她早就猜到自己也会进张家古楼，所以才留了东西。
不过，小哑巴觉得幻境里的一切也不全是假的。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影”，一定是张起灵的影子。
只不过，他和自己，和江月都不同。
相比起她和江月想帮助张起灵的想法，“影”更关注自己，他只想要摆脱一切，获得自由。
这个，或许就是他和自己，和江月不同的地方。
对了，小哑巴想到在“影”给自己的地图中，似乎并没有这个石坑。
难道........
像是察觉她的想法，“影”讥讽道。
（江伊，你以为，我会给你真的地图吗？）
小哑巴顿觉受到欺骗，气恼不已。
“你骗我？！”
（呵。）
他冷笑，忽而语气一转，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口气。
（就骗你怎么了？）
“你，你真的很讨厌！”
小哑巴吼道。
“你根本就不是张起灵的影子，张起灵的影子怎么会像你这样？！”
“影”无所谓道。
（我是他的影子，我只是长得和他一样，可不代表我就是他。）
（你呢，你又有哪点像张起灵？）
这下，换小哑巴被气炸了，要不是肩膀上还插着一根骨头，怕是早就要气得跳起来了。
“影”给她的地图是假的，那幸好，吴邪没有和她一起进来，要不然.......
（江伊，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点吗？）
“什么意思？”
小哑巴的警备心瞬间提高。
（你以为，我在给你地图的时候，没想到你会自己一个人进来吗？）
“影”慢条斯理道。
小哑巴就是反应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影”在给她地图的时候就算好了，他料到小哑巴会因为“红线”而脱离队伍，自己进古楼。而他要的，也正是小哑巴一个人进古楼！
他算好了，要在这个地方解决掉小哑巴。
想清楚了这一切，小哑巴霎时遍体生寒。
从“影”给她地图开始，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
等在这里解决掉自己后，他又能马上利用熟知古楼的优势，杀了张起灵和江月。再接着，在张起灵出事，小哑巴进古楼后，吴邪不可能不进来。
而吴邪知道的地图，也就是“影”拿出来的那一份。当吴邪顺着地图进来，同样会落入险境。最后，“影”又能杀掉吴邪等人。
等所有人都死去后，他再从古楼出来，成为一个全新的“张起灵！”
步步算计，环环紧扣，“影”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江伊。）
他笑了，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有时候我挺喜欢你的，只记得别人对张起灵的好，所以你才这么单纯天真。）
小哑巴现在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她慌乱地在心里不停问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是吴邪在这里，他会怎么办呢？
她现在跟着“影”给的假地图，掉进了石坑里，根本出不去。
但如果“影”计划在这里解决她，那他不可能会把自己带到一个真正的死路。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出去的。
而且，吴邪知道她进古楼了，现在说不定正在往这里赶来的路上。
她必须得给吴邪传递消息，让他们别过来。
该怎么办呢？
小哑巴忽然想到，之前王胖子在北京解雨臣的院子里教她放炮。
这次出发前，她偷偷从王胖子的包里顺了几根雷.管。现在，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她试了一下，左手还能勉强地抬起来，而雷.管就在她的口袋里。
“.......”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操控唯一能动的左手，慢慢抬起来，去摸口袋里的雷.管。
在这个过程中，“影”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竟然也开始尝试操控身体。
一时之间，小哑巴身体里两股意识正在交锋。
（你想通知吴邪他们？）
（休想！）
“这具身体是我的...你抢不走.....”
小哑巴咬着牙，明明是自己的手，却不听使唤。无形中，就像有一个人在和她拔河一样。
终于，她左手摸出口袋里的雷.管和打火机，颤抖着将导火索点燃。
在抬起手想扔出去的一刹那，“影”短暂地操控了一下身体，雷.管一滑，直接掉在面前。
“！！！”
看着近在咫尺，正在燃烧的雷.管，小哑巴无力地一抬手，正好是她拿不到的距离。
顿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下一次，我一定好好和胖胖学怎么放炮........”
话落，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白骨在她面前炸开，炽热的火光迎面扑来。
与此同时，小哑巴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整座山都随着一震。
解雨臣，黑瞎子，潘子，还有几个伙计齐齐歪倒向甬道一旁。
头顶上的沙子和碎石齐刷刷往下掉，给人蒙了一层灰。
待脚下的甬道缓缓稳定后，黑瞎子拍了拍脑袋上的灰，啐出一口嘴里的渣子。
“在山里用炸.药，吴邪那小哑巴够猛的啊，不怕把山炸塌了？”
“吴邪是怎么教她的，怎么没点安全意识呢？要是再狠点，咱们今天全都成五指山下的猴子了。”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回道。
“吴邪没教她这个，她是和王胖子学的。”
鬼使神差地，他又想起自己院子里被炸飞的檐角。
潘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怎么都用上炸药了？”
解雨臣拍着衣袖上的灰，看了眼腕上的时间。
“根据我们目前的速度，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追上江伊。”
“抓紧时间吧。”
他抬脚想往前走，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
“江伊忽然用炸药干什么？”
黑瞎子试探道。
“难道，是想早点见到下面的亲人？”
“.......”
解雨臣没理他，拿出那张“影”给的地图，摊开一看，指着一处道。
“按照她比我们先进来的时间来看，现在，她应该走到了这里。”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继续道。
“江伊，应该已经到了我们说的那个相同点。”
闻言，潘子有些不解。
“小哑巴在这里用了炸药，是巧合吗？”
“不，”解雨臣摇头，“或许，她也发现地图是假的了，她在报信。”
“她知道地图是假的，告诉我们有危险，让我们别过去。”
“又或者，她发现了路的相通之处，准备炸出一条路。”
黑瞎子看了眼地图，接过话头。
“如果是个陷阱的话，江伊应该已经中招了。”
“没错，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与此同时，湖边的营地也听到那一声巨响。
一时间，所有的伙计都钻出帐篷，齐刷刷伸着脑袋往山里看。
“怎么回事，哪里发生爆炸了？”
“好像是从山里传来的。”
“.......”
吴邪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清澈的眸子凝望着山的方向，慢慢覆上一层浓浓的担忧和凝重。
王胖子从另一个地方走过来，脸上依旧是鼻青脸肿的。怀里抱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木仓，皱眉道。
“是咱小哑巴放得炮。”
哪来的“咱？”
没错，他从一睁眼，一闻味，就知道面前的吴三省是吴邪了。
吴邪其实猜到是小哑巴，但听王胖子说，还是又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王胖子将木仓裹进自己的衣服里，说。
“这丫头顺了我好几根雷.管拿去玩。”
“那批雷.管料给得猛，她本来又不会用，别再给自己炸成爆米花了。”
他看向发出爆炸声的大山，眯着眼，语气有些沉。
“天真，我们也该出发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哑巴从黑暗中醒来时，竟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有那么好几分钟，她感觉自己一定被炸得支离破碎，身体都被炸成好几块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感觉自己只剩下个脑袋，所以还能胡思乱想一会儿了。
“影”一直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雷.管炸得灰飞烟灭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压在一堆石头下面，身体以一种骨折后的非人姿势被数块石头和无数白骨压住了。
有多非人呢？
例如，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已经三百八十度翻转，在快拧下来的边缘，吊在她的肩膀上。
她试图操控身体，寻找一个能动的肢体，结果发现自己果真被压得死死地，简直比五指山下的孙悟空还憋屈。
孙悟空起码还能动一个脑袋，她现在，最多能眨眨眼睛。
“伊伊，伊伊——”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哑巴下意识想仰脑袋，却猛地收住动作。应该是幻境后遗症所致，她警惕地问。
“是吴邪吗？”
“伊伊，伊伊——”
“是我啊伊伊，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我来救你。”
吴邪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明明这时吴邪出现在这里，小哑巴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奇怪。
具体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不过，她知道自己对于一些东西的感觉向来敏锐，她不会平白无故觉得不对劲的。
“伊伊，伊伊——”
那道声音仍在继续喊她，似乎很着急。
如果是以往，小哑巴一定会马上回答他。
可现在，小哑巴突然想试一下他。
“吴邪，你在吗？”
“伊伊，伊伊你在哪里？”
那道声音好像就在她的头顶，一直盘桓着。
“吴邪，我给你留的剑，你带来了吗？”
那道声音停了一瞬，又说道。
“我带来了伊伊，就在我手里，你在哪里啊？”
“你是不是被压在下面了？”
话落，小哑巴猝然皱紧眉头，她根本没有给吴邪留剑！
现在，她很肯定那个声音不是吴邪。
“伊伊，伊伊你到底在哪里，你再说说话，我找找你在哪儿。”
“伊伊，你在这块石头下面吗？”
那道声音仍在她的头顶盘旋，似乎很想找到她的位置。
小哑巴很肯定那不是吴邪，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扮成了吴邪，好像很迫切地想知道她的位置。
就像伪装的猎人，只等小哑巴说出她的位置后，就一击必杀，取了她的性命。
意识到这一点后，小哑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任凭那道声音在外面到处找。
“伊伊，告诉我，你在哪里？”
“听话，不然等我找到你，就要惩罚你了。”
“你是不是在这堆石头下面？”
小哑巴不敢吭声。
然而，那道声音似乎根据她之前说的话，确定了她的大概位置。
它忽然停下来，开始在她的头顶搬起了石头。
“唰唰唰——”
灰尘和细砂从头顶流下来，糊了小哑巴一脸，眼睛也被迷住了。
在她正想使劲眨眨眼，弄出沙子时，蓦地，头顶的重量霎时被移开。
“伊伊，你在这里吗？”
紧接着，一只手从她头顶伸下来，落在她的眼前。
尽管此刻她被沙子迷得看不清东西，但小哑巴也能十分肯定，那绝不是一只人的手！
它的手指甲很长，枯瘦，呈棕色，皮很皱很干，更像是一把枯枝。
紧接着，它又催促道。
“再不出来，我就要惩罚你喽。”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我生及它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