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第四十一章 五脉药家 ...
-
长沙,晚上十点。
天空中陡然响起一道闷雷,刺目的闪电一闪而逝。紧接着,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混沌霹雳。
“轰——”
雷声混合闪电,又唤来风,吹得旅馆外的两棵大树东倒西歪,仍不肯罢休。闪电逼近旅馆的窗台,狂风大作,直直要把天地颠覆。
“哒。”
吴邪顶着风,费力地将两扇窗户关上,迎面湿了一身。冷风从身边蹿过,让他先前才喝得酒,醒了一大半。
“吴邪——”
“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
“吴邪——”
歪躺在床上的小哑巴,百无聊赖地在蹬腿玩,开始喊他。
“怎么了?”
吴邪嘴上应和着,一边转过身,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雨水。
“时间不早了,快睡了吧。”
“不要,我都睡了好几天了。”
小哑巴蹭地从床上蹿起来,双腿盘坐,头发乱七八糟地耷在肩头。
两颗好似水葡萄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会儿,盯着屋里的吴邪。
他穿着以往不穿的那种暗绿马褂,那张熟悉的清俊脸庞,换为了一张稍显沧桑成熟的冷峻面容。
吴邪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边擦着脸上刚溅的雨水,边随口道。
“你不睡你要干嘛,翻天啊?”
小哑巴捧着脸,往前倾身,趴在床上,好奇道。
“吴邪,你为什么要变成你三叔的样子啊?”
“我昏睡的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
话落,她关切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吴邪的脚步移动到床边。
谈及这些天的事情,吴邪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扯出一抹苦笑。
“这几天的情况有些复杂,等把小哥他们从古楼里救出来后,我再慢慢给你讲。”
虽然吴邪没说,可小哑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
“吴邪,除了今天白天的那个人,还有谁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们。”
听话,吴邪不禁想起白天的事。
见王八邱和老六被她打得没人样,担心她生起气来出手无所顾忌,怕出人命,所以自己就给她打了个小小的暗号,告诉她下手要有数。
小哑巴看见了,接着,又猛地抓起地上的王八邱,一记上勾拳挥过去。
“1!”
紧接着又是一记扫荡腿。
“2!”
“3!”
每出一招,她就喊一声。
吴邪当即汗颜,是让你下手要有数,不是让你数数啊!
“100!”
当打到第一百拳的时候,王八邱脸肿得像个猪头,“噗——”地吐出三颗牙,惨得面目全非。
小哑巴在旁边皱着脸甩手,悄悄对自己递眼神,委屈得很,她的手打痛了。
“吴邪。”
小哑巴又喊了一声,吴邪这才回神。
在旅店橘黄色的灯光下,小姑娘脸上满是认真和担忧的神色,让他不由心头一暖。
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
“没有人欺负我。”
说着,轻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道。
“原以为你和江月不一样,怎么也是个爱动手的性子。”
小哑巴握住头上的那只手,拿下来,纠正道。
“他们欺负你,我就打他们。”
“吴邪,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认真,吴邪也并没有当做玩笑。
事实上,这一路走过来每次遇到危险,小哑巴虽然害怕,但都会努力挡在他面前,吴邪自己也知道。
连日来紧绷的心情松了些,他开口,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你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怎么能让你一直保护我。”
“我是男人,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
“可是......”
小哑巴还想再说什么,被吴邪打断了。
“好了,要是下次再有危险。你记住,先保护好自己,再去保护别人,知道吗?”
“吴邪不是别人,”小哑巴定定地看着他,“吴邪就是吴邪。”
她说起这件事来,坚持地有些执拗。
吴邪愣了一下,又笑了。声音低下来,自嘲似地说了一句。
“我哪里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吴邪很好。”
小哑巴陡然松开手,双膝跪在床上。撑着床沿,蹭蹭爬到吴邪的面前,跪坐直身子。
猝不及防,吴邪差点和她脑门撞脑门,下意识把头一缩,就听见小哑巴肯定地说。
“吴邪哪里都好。”
“吴邪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好。”
面对如此坚定真挚的话语,吴邪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嘴角不自觉牵起弧度。
笑意刚露出一点,就见小哑巴皱着眉毛,艰难地建议道。
“吴邪,你还是暂时不要笑了。”
“你现在是你三叔的脸,笑起来......好奇怪,有点吓人。”
“.....”
吴邪嘴角的弧度瞬间僵硬了。
反应过来后,食指微屈,敲了下她的额头,佯装生气道。
“赶快睡觉。”
小哑巴捂着额头,俏皮地一吐舌头,乖乖躺回床上,牵起被子盖好。
偏过头,看见吴邪在桌边坐下,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吴邪,你不去睡觉吗?”
“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吴邪说着,边翻着手里的书。
那是解雨臣才帮他找来的,有关于茅山术的书,他想看看有没有能解决小哑巴手上红线的办法。
见他看得认真,小哑巴也没有打扰他。翻过身,看着小旅店灰扑扑的天花板,脑袋放空,竟然又慢慢想起白日里“影”说的话。
“只要张起灵再虚弱一点,我马上就能冲破你的桎梏!”
“等到那时候,谁还拦得住我!”
小哑巴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她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虚弱。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看向桌边的吴邪。
他依旧在认真地翻阅手上的书,皱着眉头,加上吴三省的那张脸庞,看起来不免过于严肃了。
“吴邪。”
静谧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嗯?”
吴邪把目光从书上挪开,抬起头,该睡觉的小哑巴还睁着大眼睛,精神得很。
她没转过来看他,而是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吴邪,你可以再给我讲一遍小狗的故事吗?”
吴邪差点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哑巴是在说阿贵家那只小黄狗的事。
一直以来,其实小哑巴都对“自己”杀死小黄狗的事耿耿于怀。
思及,他合上书,走到床边坐下。
吴邪看了眼躺着的小哑巴,她正看着他,杏眸水光盈盈,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他清了下喉咙,声线温和,轻声道。
“等到夏天的时候,西湖的荷花都开了。风吹过清澈的湖面,绿色的荷叶中间,粉红的荷花轻轻摇晃,你会闻到淡淡的清香。”
“在白堤上,你会看到一枝小小的狗尾巴草,轻轻地对你摇晃,就像是小黄狗每次摇着尾巴朝你跑过来.....”
话音落下,吴邪低下头,发现小哑巴还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完全没有要睡的意思。
“......”
这突如其来的哄睡压力是怎么回事?
“吴邪,”小哑巴看着他,声音很轻,“人和小狗都有下辈子,那我呢......”
“我....也会有下辈子吗?”
吴邪下意识皱起眉头。
这问话很奇怪,小哑巴似乎并不把自己当做人或动物,或这世上的任何一种生命。
片刻,吴邪就反应过来了。
小哑巴虽然心性单纯,从未将自己的“异于常人”之处表现得过多在意。但是,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结。”
“异者,异於常也,异犹怪也。”
小哑巴的这种异常,使她不可能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人,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蓦地,吴邪心里很不好受。
“伊伊,首先我不喜欢你把自己当做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你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即便你身上有些地方和我们不一样,但是你,我....”
吴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嘴急了竟然变得笨拙,一时急得冒汗。
“总之,伊伊你......”
“我知道。”
话说到一半,被小哑巴打断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房间里的桌子抬起了手。
吴邪微微蹙眉,没明白她这个动作。
小哑巴看着他笑了一下。
下床,走向房间的正中间,站在那一盏小小的吊灯下。
“......”
霎时,吴邪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间旅馆,是解雨臣在长沙的招待所,房间设施都有些旧了,显然是很早装修的。房间不大,陈设很简单,桌椅板凳看起来旧得有年头。
整个房间的光源,都来自于头顶的那一盏小小的吊灯,橘黄色,不算亮,但是把房间映得很温馨暖和。
此刻,小哑巴就站在那盏小吊灯的下面,静静地看着吴邪。
“吴邪,你其实发现了对不对...”
吴邪微垂下眼睫,避开她的眼神。
他知道小哑巴在说什么。
在那盏橘黄色的吊灯照映下,小哑巴站在那里,脚下却没有一点影子。
光好像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当她不存在。
就好像,吴邪眼前,根本不存在小哑巴一样。
他没去看她的眼神,后牙关收紧,呼出一口气,只说道。
“你和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你就是人,一个站在我面前的人。”
小哑巴垂下眼眸,看着脚下。
橘黄色的光布满地板,她明明就站在地上,却没有一个能证明她存在的影子。
“吴邪,其实在四姑娘山的时候,你就发现我没有影子了对吗?”
吴邪本以为自己在四姑娘山时的观察很隐蔽,却不知道,小哑巴早就察觉到了。
“吴邪,你会不会害怕我?”
吴邪蓦然抬起头看向她,清澈的眸子透出一种坚决。
“没有。”
在解析出王胖子从巴乃传过来的信息后,吴邪确实很震惊,为什么张起灵,江月,小哑巴都没有影子?
他是觉得惊讶,奇怪,但是从没有害怕过。
人也好,什么妖魔鬼怪也好。这一路走过来,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既然如此,他又害怕什么呢?
而且,相信王胖子也是如此。
当他发现张起灵和江月没有影子,一定和他一样惊讶,可却并不会因此改变什么。他利用照片传信息过来,也是让吴邪看看小哑巴的状况是否如此,让他注意。
其余的,他们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伊伊,如果没有影子的是我,你会害怕我吗?”
小哑巴毫不犹豫道。
“不会。”
吴邪看着她轻轻笑了下。
“那么,我也一样。”
一瞬间,小哑巴懂了他的意思,绽开笑颜。
“吴邪,你还没有回答我,我也有下辈子吗?”
吴邪眸色宁静温柔,“有的。”
“那我的下辈子会遇到你吗?”
“会的,”吴邪轻挑了下眉毛,语气轻松道。
“不过,你这丫头受了伤也会很快恢复,是死不成的。”
“你呀,还是先好好睡觉吧。”
他掀起床上的被子,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哑巴笑容明媚,“咚咚咚”跑过去,钻进被子里躺好,又伸出个小脑袋来看着他。
“吴邪,下辈子我们一定会在西湖遇见的,和小黄狗一起。”
吴邪帮她盖被子的动作一僵,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狗画等号了。
“好了,快睡吧。”
“西湖相遇,这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小哑巴嘻嘻一笑。
“就是许仙和白娘子啊。”
“断桥相遇,喜结良缘。然后白娘子就去和夸父追日了,半路还遇到女娲在造人,向她借了捏人的泥巴,一甩,就变了个女儿精卫,天天跑去填大海。”
吴邪越听越皱眉。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和你说的?”
“王盟和我说的,”小哑巴回道,“他说这是白娘子故事的创意版,创世名作。”
吴邪暗自垂下眼眸,低声磨牙。
“什么创世名作,他妈的,创死人了还差不多。”
吐槽完,又抬起头,叮嘱道。
“你以后少和他玩,他脑子不好,回去我就扣他工资。”
小哑巴偷偷笑了笑,郑重地点头。
“嗯。”
“好了,快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今晚上我就在这里坐着,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
“好。”
听她答应,吴邪仍不放心地看了眼她手上的红线。
之前还没发现过,自从那个阴阳眼女人挑出来红线后,他就时时刻刻都能注意到红线的存在了。
深夜,窗外的风雨持续肆虐着。
房间里,只剩下吴邪翻书的声音。
“......”
本以为睡着了的小哑巴悄悄转过身,看着桌边那道清隽身影,嘴角悄悄露出一点笑。
片刻,又翻过身,背对着他。
吴邪,希望我真的有一个下辈子。
....
第二天一早,风雨停了,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小哑巴醒过来的时候,听见吴邪站在窗边打电话。
电话那头,好像是解雨臣的声音。
“都结束了。”
吴邪:“终于要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邪扮演的吴三省有些忙,需要去各大盘口露露脸,震住底下的人,让他们不敢再乱生心思。
小哑巴听说,那天她在茶馆里打得那两个人都不见了,长沙没了他们的影子,就大概知道之前解雨臣说的“结束”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三爷不理哑姐了,感情是好上这一口了。”
“啧,这小嫩葱苗,受得住三爷的疼吗?”
吴邪刚走出一个盘口,快上车的时候,听见一个嘴贱的伙计在旁边说下流话,甚至还吹了声流氓哨。
接着,说了句更露骨恶心的话,惹得旁边的人都在笑。
“哈哈哈—”
他偏头看过去,认出那是王八邱曾经的一个手下,后来不知道怎么转跟哑姐了。他口中的哑姐,也是长沙其中一个盘口的管事。
听潘子说,似乎和吴三省有那种关系。
那个伙计之所以那么说,估计因为王八邱没了,来给他添点堵。
这些天,因为小哑巴的身体越来越差,吴邪实在没办法放心,去哪里都带着她。他和潘子去查盘口,就把小哑巴放在车里等他,留个信任的伙计随时守着。
也不知道底下的人说了些什么东西,竟然传出这种离谱的说法。
吴邪下意识去看车里的小哑巴,她正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他,眼神清澈。
他不知道小哑巴是否听见那几句脏话,但这不妨碍他从心底冒出火来。
倏尔侧眸看去,冷厉的眼神刺得那个伙计霎时噤声。
“啪——”
这时,一个少妇模样的人站出来,狠狠给了那个伙计一巴掌。
“狗嘴里吐不出句人话。”
“拉下去,滚出老娘的地盘!”
很快,就有两个人走出来,把那个伙计拉下去了。
少妇转过身来,吴邪就认出她就是伙计口中说的哑姐,也就是传言和他三叔有那种关系的女人。
一想到这有可能是吴三省的......
吴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便直接转头,开门,上了车。
“砰——”
见吴邪上车,小哑巴就挪了挪,凑过去,问。
“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人骂你?”
“我去收拾他。”
说着,小姑娘就想打开车门往下蹿,吴邪忙不迭抓住她。
“咚咚——”
这时,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吴邪一转头,心直接停了一拍,哑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车窗边。
见他看过来,哑姐眼神示意他打开车窗。
“......”
怎么办怎么办,是打开还是不打开,要是三叔他会怎么做....
吴邪霎时高度紧张,手心出汗,被他抓着的小哑巴立马感觉到了,默默坐回他身边,无声给他一点支撑。
外面还有几十号人看着,吴邪无法,还是降下车窗,尽力端出吴三省的样子。
侧首,用一双冷厉的眸子看过去。
“三爷,对不住了。我这手下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
哑姐站在车窗外,用那种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
吴邪心知,她怕不是专程过来道歉这么简单,怕是真以为自己有了个什么“情敌”,过来探虚实才是真地。
手心冒出冷汗,吴邪不敢妄动,只能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动,貌似平静地看着她。
“......”
那个嘴贱的伙计还没被拉远,像是情绪爆发了,各种恶心的下流话纷纷爆出。言语中带了几句小哑巴,话脏得不堪入耳。
吴邪下意识反应,忙抬手捂住小哑巴的耳朵。
小哑巴还没反应过来,偏过头,水润的杏眸里露出一抹不解。
“......”
下意识的动作后,吴邪才反应过来哑姐在旁边,紧张的心再次提起来。
果不其然,哑姐已经上上下下将小哑巴扫了一遍。
而后,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三爷,你对你的私生女倒是挺看重的啊。”
吴邪直接头顶三个大问号,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女人是不是被刺激疯了?
许是他的疑惑实在有点太明显了,哑姐就开口,像是解释般地说。
“茶楼那天,她对你那侄子还真是护得很。”
她是在说茶楼那天,小哑巴因为王八邱欺负了吴邪,打人的事。
那时候小哑巴说的话,哑姐应该是听见了,知道小哑巴是在为吴邪出气。加上这几天他走哪都把小哑巴带着的表现,所以,竟然认为小哑巴是吴三省的私生女?!
不是,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编故事是要脑洞大开,但不能把脑子都开没了吧?!
吴邪正被她的想法惊得瞪大眼睛,又听见女人说。
“啧,你那侄子也真是个狗东西,这么多天头也没冒一个。”
莫名其妙成了狗东西的吴邪:“......”
你们要不要问一下吴邪本人是什么情况?
一个个的,思想就这么放飞吗?
说他三叔老不正经就算了,怎么还骂他呢?
幸好,这时潘子交代完盘口的事,走出来了。
吴邪有了机会,见潘子上车,就冲开车的伙计使了个眼神,走人。
疯了都疯了,小哑巴怎么就成他三叔的私生女了?
也不知道闷油瓶听了,得作何感想。
“吴邪,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车子慢慢驶动,小哑巴转头,从后车窗看了眼哑姐,有些好奇。
吴邪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一句家长常糊弄孩子的话应付。
“小孩子长大了就知道了。”
闻言,副驾驶的潘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吴邪,笑了笑,没说话。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吴三省在他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糊弄他。
“......”
车内,小哑巴没有再问了。
吴邪还以为她不高兴了。
一转头,这调皮小孩悄悄打开一点车窗,手指弹出一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后面就传来一声惨叫。
“啊——”
吴邪忙往后一看,是那个骂人的伙计发出的。
他的额头不知怎么青了好大一块,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正一个劲儿地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哪个王八蛋敢偷袭老子****”
哑姐听得皱眉,一抬手,旁边两个拉人的伙计又给了他一拳,这才消停。
“伊伊。”
吴邪无奈转过头,小哑巴悄咪咪关好车窗,偏过脑袋,朝他露出一个被抓包的讪笑。
“我只是轻轻砸了他一下。”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准是这丫头听见人家骂吴邪,悄摸摸扔东西教训人家呢。
副驾驶的潘子转过头来,朝小哑巴竖了个大拇指。
“小哑巴扔得真准。”
小哑巴立马露出得意的神色,余光瞥见吴邪的脸色不太好,又赶紧收了回去。
嘴唇抿紧,挺直后背,正襟危坐,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
“.......”
潘子被她的变脸逗乐了,觉得有意思得很,对吴邪求情道。
“小哑巴护着你,这还不好啊。”
“再说了,那孙子确实欠揍。”
吴邪当然知道小哑巴是在维护他,那个伙计嘴巴也确实贱。说实话,他也很想冲过去给人两巴掌。
但是,小哑巴毕竟是个小姑娘,这教孩子不能这么教吧。
要是闷油瓶出来了,看见他把小哑巴教歪了,指不定拿他磨小黑金刀呢。
思及,吴邪偏过头,正欲开口,蓦地看见小哑巴腕上的手铐,立马转了话锋。
“怎么又把这东西戴上了,我不是给你取下来了吗?”
小哑巴有点不自在地把手铐往衣袖里藏了藏,嗫嚅道。
“戴着好一点。”
吴邪蹙眉看着她,又低下身,撩开她的裤管,黑色镣铐赫然映入眼帘,心头霎时蓄了一股火气。
“.......”
小哑巴有点紧张,见吴邪一直不说话,嘴唇张了又张,小心解释道。
“吴邪,我觉得戴着这个好一点。”
“万一.....我不想伤害你们。”
吴邪手指微颤,坐直身,阖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他很不喜欢小哑巴戴着镣铐,即使是为了安全。但那样,就像是把她当成一个异类,需要时时刻刻防备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难受和愧疚,还有深深的无能为力。
“伊伊,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一定。
小哑巴毫不犹豫,直接点头。
“好。”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车内很安静,只听见外面车流的喇叭声。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才在一幢小楼停下来,这是吴三省在长沙的房子。
“伊伊,我们到了。”
“伊伊。”
“伊伊?”
下车的时候,吴邪发现小哑巴叫不醒了。
见状,潘子也不由跟着着急。
“小哑巴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现在怎么办?”
吴邪把昏迷的小哑巴抱起来,往楼里走,面容冷隽。
“通知几个盘口,让伙计们都准备好,明早就出发。”
.......
次日,清晨。
潘子开车过来时,身后跟了二十多个伙计,全都背着包,装扮成旅游团的样子。
“三爷,都准备好了。”
吴邪知道他一定是连夜安排好的,冲他点点头,用眼神表示道“辛苦了。”
潘子笑了下,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子,导游专用的那种。
他转头,朗声道。
“全部上车,出发!”
昨晚上,吴邪和解雨臣通了电话。几个小时后,他们两路人马将在广西机场会面。
这一次营救行动,他们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了相对周全的准备。
在赶往机场的车上,小哑巴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原先她昏迷,叫她多少还会有点反应。现在,已经完全不行了。
她的状态越来越差,这也代表着古楼里的张起灵他们情况越来越差。
........
几个小时后,广西机场外。
吴邪和解雨臣的那队人马汇合后,一行人上了几辆很破的小面包车。
车上,解雨臣看向吴邪身边用外套裹着的小哑巴。小姑娘眼眸紧闭,苍白小脸被裹在黑衣服里,更显得病弱。
那双精致的眉眼,露出沉凝的神色。
“怎么变成这样了?”
吴邪摇头苦笑。
解雨臣宽慰道。
“别担心,我们现在有进去的地图,速度能快上很多。”
进张家古楼的地图,是“影”告诉小哑巴的,她之前已经画下来了。
“对啊。”
这时,开车的解家伙计忽然说话了,声音有些耳熟。
吴邪正疑惑,就见那个解家伙计转过头来,脸上戴着一副熟悉的墨镜,语气不甚正经。
“这一趟,我就算你们便宜点了。”
“黑眼镜?”
车上都是信得过的人,吴邪就直接开口了。
“你怎么也来了?”
黑瞎子悠悠然转过头,一边开车,一边道。
“我的小粉丝不要这么激动,一会儿下车我给你一份独家签名。”
“不要太兴奋哦。”
解雨臣边看手机边说。
“是我让他来的,虽然这个人疯疯癫癫的,但是身手还不错。”
闻言,开车的黑瞎子啧了一声。
“小九爷对瞎子的评价很高嘛。”
虽然不知道解雨臣是怎么把黑瞎子叫来的。但是,有他在,确实让吴邪觉得进入古楼救人的把握更大了些。
不过,吴邪看了眼戴墨镜开车的黑瞎子,压低声音,对解雨臣道。
“瞎子开车,他看得见吗?”
解雨臣看了眼开车的人,但笑不语。
倒是黑瞎子开口,说。
“放心,瞎子连挖掘机都会开,一辆小小的面包车不在话下。”
“三爷放心,我呀,专把你们往沟里带。”
他又偏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哑巴。
“她昏睡多久了?”
吴邪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小哑巴,眉头便皱起来。
“一天了。”
黑瞎子点点头,又道。
“不用太着急,等到巴乃,她应该能醒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吴邪抬起头,看向开车的黑瞎子,目露疑惑。
听他那意思,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黑瞎子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秘密。”
见此,吴邪还想追问,被解雨臣打断了。
“七小时后,我们会到达巴乃。我已经和阿贵叔打好招呼了,到了之后,我们立即进山。”
“不过,现在有个麻烦,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吴邪:“什么?”
潘子接过话头,继续道。
“裘德考的人已经满村都是了,他们似乎还没有进展,很多后勤支援的人盘踞在村里,人多势众。”
“他们知道您要去,裘德考已经放出话了,他要见您一面。”
吴邪点点头,便有了准备。心里却打算不去见这个老狐狸,免得多生事。
七小时后,队伍到达巴乃。
一下车,熟悉的高脚木屋,热带大树,穿着民族服饰的村民,让人恍惚觉得之前四川,长沙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
仿佛,一推开阿贵家的大门,就能看见张起灵和王胖子还在院子里。
“不用了,我来。”
潘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猛然打断思绪。吴邪回头,一个伙计要过来帮忙把小哑巴接下车,被潘子挡住了。
这次下地的伙计都是临时召集起来的,不可能完全信得过,潘子不会让小哑巴经别人的手。
潘子把小哑巴抱起来,往吴邪身边走时,发现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像黑瞎子说的那样,到巴乃后,她真地就醒了。
“这是哪儿?”
“小哑巴你醒了,我们已经到巴乃了。”
说着,潘子把她放了下来。
吴邪走过去,终于松了一口气,问。
“还好吗?”
这段时间,他已经学会用吴三省的声音说一些简单的话了,轻易被人发现不了。
有些陌生的嗓音,让小哑巴愣了一下。
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吴三省是吴邪。她点点头,唇色发白,露出个稍显病弱的笑。
“好些了。”
这一次,是她昏迷得最久的一次,竟然已经从长沙来到巴乃了。
几辆破旧的小面包车陆陆续续下来人了,小哑巴发现之前那个阴阳眼的女人也在。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女人似乎也发现了她。顿时脸色一白,好似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透出恐惧,惊骇。
这幅样子,比女人上次看见她的反应还要大得多。
她到底看出什么了?
小哑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难得是看见了我身上的“影?”
“怎么了?”
吴邪见她没跟上来,转过来问。
这时,他也发现了那个阴阳眼女人。
女人看起来非常惊恐,眼珠子瞪得很大,黑色的瞳仁都快掉出来了,极度恐惧的模样。
吴邪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因为她看见了小哑巴?可是这反应又比上次剧烈,严重地多。
“三爷。”
身后,黑瞎子扮成的解家伙计走过来了。
“当家的找你。”
他偏头,指了下已经走进阿贵家的解雨臣。
吴邪也怕女人真再看出小哑巴身上的秘密,便拉着她走了。
原地,黑瞎子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走进阿贵家的院子。
侧眸,看了下那个阴阳眼的女人。
“..........”
女人神情恐慌,猛地转过身去。
...........
巴乃的天气已经凉爽了,但比起长沙还是热得多,多走几步,汗水就钻了出来。
裘德考的人已经遍布全村,吴邪他们这次带来的队伍,全部都得分别住到村民家里去。
走进院子,解雨臣正在和阿贵叔说话。
“老板,这山里刚下了雨,晚上上不了山。”
“最快,也得明早才行。”
小哑巴和吴邪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这话。
上不了山.......
小哑巴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看见两人走进来,解雨臣转身,说道。
“山里才下了雨,最快也得明早才能进山。”
“今晚先好好休整一下吧。”
虽然着急,但吴邪知道,这也是没办法了。
“老板,您是这一间。”
阿贵叔走上吊脚楼,指着他们之前住过的房间,对吴邪说。
话落,阿贵叔又快速眨了眨眼睛,看着小哑巴,有些疑惑道。
“这个小姑娘不是上山了吗?”
“什么时候下来的?”
闻言,小哑巴就知道他是在说之前进山的江月。
估计,阿贵叔是把之前的江月当做了她,又把现在的她当做了江月。
小哑巴点了下头,回道。
“之前的是我姐姐。”
阿贵叔便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哦哦哦,原来是双胞胎啊,我老头子眼睛不好了。”
“你们这对双胞胎也长得太像了。”
身后,吴邪和解雨臣互相对视一眼。
像是没想到一向和江月掐架的小哑巴,竟然承认江月是她的姐姐了。
“砰——”
这时,房门紧闭的屋子里忽然传来砸杯子的声音。
紧接着,里面就响起一道包含怒意的声音。
“裘德考!”
闻声,解雨臣上前,一把推开门。
“砰——”
房间里,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裘德考,一个是陌生的年轻人,背对着他们,没看清样貌。
几人刚走进去,就听见那个年轻人又斥了一句。
“裘德考,我说过了,江月是我药家的人。”
“要是你的人敢对她动手,我药家绝不善罢甘休!”
那年轻人样貌出色,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但却生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便多出一股风流气。
此刻,他眼眸含愠,因为怒气,眼尾微微泛红,显出凌人的气势。
反观裘德考,他状似无辜地耸了下肩膀,手握着拐杖,说。
“小药公子,我和你的爷爷药来打过不少次交道,他是个非常冷静的人,怎么小药公子这么冲动呢?”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人没在山里找到她,更没有伤害她。”
年轻人就是药不然,自上次在新月饭店再见到江月,便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的消息。
直到前几天,手下的人传回消息,说江月进入巴乃后彻底失去踪迹。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带着几个人就找了过来。
药不然显然不相信裘德考的话。他一来,就看见裘德考的人布满整个村子,要是他没做什么,谁信啊?
裘德考:“而且,据我所知,你口中的江月应该不是药家的人吧?”
他看向刚进屋的解雨臣,露出个标志性的客气假笑。
“江月,似乎是九门解当家的人吧?”
解雨臣迎上他的视线,同样露出个不痛不痒的假笑。
“这就不劳您费心解释了。”
话落,他瞥了眼一旁的药不然,微微蹙眉。
这时,药不然陡然转过身来,最先看见的,是第一个进屋的解雨臣。
解雨臣同样保持着那个假笑,嗓音稍冷。
“江月一直是我解家人,什么时候和药家扯上关系了?”
“还是,别乱攀关系。”
话语之中,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药不然自然听出来了,蓦地扯出一个笑,狭长的桃花眼泄露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解当家......”
话刚起头,视线却被解雨臣背后的一个人给吸引住了,随即激动道。
“江月?”
小哑巴刚进屋,就看见一个人大步朝自己走来。
旁边的吴邪伸手将她拉到身后,脚步一挪,挡住走过来的药不然。
“江月?”
药不然疑惑地看着被人护在身后的小哑巴,那双淋漓清澈的杏眸,微卷的睫毛眨了眨,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是江月?”
他忽然想起江月似乎还有个双胞胎姐妹。
这下小哑巴明白了,原来是找江月的。
她站出来,对他点了点头。
“我不是江月,我是江伊。”
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药不然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消失了,脸色不太好看。
屋里,裘德考看着门边的吴邪,笑道。
“老朋友,好久不见。”
吴邪还真没料到,这老狐狸居然跑到阿贵叔家来等着他。
听见他打招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冷汗都快下来了。
小哑巴离他最近,也没管药不然了,回到吴邪身边站着,谨慎地看着白发白胡子的裘德考。
这人,也真是活了很久了。
“少爷。”
走廊外,不知何时走上来一个中年男人,对药不然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出去了。
刚下吊脚楼,站到院子里,药不然阴沉着脸道。
“爷爷怎么会知道我到巴乃来了?”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沾了火,直直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叫忠叔,是药不然爷爷专程拨来帮他的。
见忠叔不说话,药不然就知道是谁告得密了,舌头顶了下后槽牙,压着火气道。
“敢情你是来帮他来盯着我的是吧?”
忠叔:“少爷,裘德考这个人老谋深算,我们只带了几个人,对上他......”
“家主已经说了,您再不回去,他就要派人过来了。”
药不然紧盯着他,“那江月怎么办?”
“解雨臣和江月的家人都来了,那不正说明她出事了吗?”
“难道你要我什么都不做吗?!”
忠叔低下头,语气恭敬。
“少爷,最近黄家打压我们打压得厉害,要是您再不回去,我怕家主.....”
最近,五脉的事情也不少。他们药家为了拿回掌管五脉的位子,这么些年做了多少努力,药不然也知道他爷爷药来有多重视这件事。
半晌,药不然压下各种复杂的思绪,长舒了一口气,最终道。
“留两个人在这里,一有江月的消息了,马上告诉我。”
“是。”
离开前,药不然回头,看向村子背后的青山。
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里,流露出少见的忧色。
“......”
原地,依旧扮做解家伙计的黑瞎子走出来,看着走远的两人,若有所思。
“那是谁,你认识?”
恰好,潘子安排好手底下的伙计,走过来。看了眼黑瞎子注视的方向,问道。
黑瞎子摇了下头。
“应该是裘德考的人吧。”
此时,吊脚楼里,吴邪看着小哑巴拿起裘德考面前的那把刀,喉头一紧。
那是之前他送给张起灵的那把小黑金。
刀在这里,那人在哪里?
裘德考扫了眼两人的反应,说。
“这应该是你们的东西,我的人偶然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吴邪看了下小哑巴,她拿着刀,脸上是显然易见的担忧。
他故作镇定地走过去,问道。
“这是从哪儿来的?”
“何必明知故问呢?”
裘德考喝了一口茶。
“可惜,我的人负重太多,不能把尸首一起带出来。可怜你的那些伙计,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连一场葬礼都没有。”
“不过,似乎你们中国人并不在意这些,这是优点,我一直学不来。”
“尸首?”吴邪脑子里轰地一声,“他死了?”
问出口后,他立即反应过来去看小哑巴。
如果闷油瓶真的......小哑巴不可能没有感觉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哑巴对他摇摇头。
虽然她感应到张起灵的气息越来越弱,但一定没有死,江月也是一样。
见此,吴邪心里才稳下来,和解雨臣一起打着配合,套裘德考的信息。
据裘德考所说,他派了七个人进山,但只有一个人出来了,并带出了那把刀。
他答应带几人去看看那个人,但语气神神秘秘地。
“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看。不过,他的状况非常糟糕,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夜幕降临,天变得非常凉快,莹白的月光照在小溪里,映成一个大大的圆玉盘。耳旁,充斥着草丛里的虫鸣之声。
裘德考带着几人往村子的上头走,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景象,村民家的院子里都摆着大圆桌,桌下是成箱成箱的啤酒。
赤.裸.着上身的老外,一边喝酒,一边笨拙地用筷子在夹东西吃。
这景象,倒是热闹得很。
“就是这里了。”
裘德考站在一幢非常冷清的高脚楼门口,看向吴邪身边的小哑巴。
“里面的状况有些恐怖,小姑娘,还是别进去了。”
话落,他笑了笑,貌似友善。
吴邪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这老家伙不会是想动什么歪心思吧?
小哑巴本想坚持陪吴邪进去,正欲开口,却猝不及防迎来一阵剧烈地头疼。
是“影”又在抢夺身体了。
见后面的解雨臣走过来,她便对吴邪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赶紧往院子外面跑。
“伊.......”
小哑巴忍着痛一路跑下吊脚楼,穿过喝酒的老外们,一直跑到外面僻静的林子里,才停下脚步。
(江伊,江伊......)
她靠着一棵大树上,慢慢蹲下身蜷曲,头痛欲裂,那道犹如梦魇般的声音怎么都挥之不去。
随着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也更加频繁地能听到“影”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如鬼魅般响起,扰乱她的心神。
(江伊,你是不是也感觉到张起灵快不行了?)
小哑巴紧紧抱着脑袋,咬牙艰难道。
“不会的...你休想.....”
(都不用我动手,张起灵就要死了,你也不用白费心思去救他了。)
夜晚的凉风袭来,寒意让人发抖。
小哑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额头却疼出冷汗。
脑海中,“影”的声音持续响起。
(我马上就能控制这具身体了,到时候,我就先送那个吴邪下去陪张起灵吧,他和王胖子不是张起灵的好兄弟吗?)
(放心,我不会漏下他的哈哈哈哈——)
小哑巴竭尽全力想把那道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身体慢慢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觉得由衷的恐惧。
“咚——咚——咚——”
她不停用脑袋撞着树,试图用外界的疼痛来获得清醒。
不知道撞到第多少次的时候,“影”的声音才慢慢退去。
小哑巴这才敢停下,背靠着大树,松了一口气。
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猜自己现在一定很吓人,便想等伤口愈合了再回去。
“影”的存在越来越强了,随时都有控制自己身体的可能。
她不能和吴邪他们一起走了,她会害了他们的。
可如果她进古楼找张起灵他们,要是中途“影”就完全醒过来了,她无疑是亲手把危险带到张起灵身边。
“嘶——”
小哑巴擦了下糊到眼睛里的血,不小心扯到额头上的伤口,痛得皱眉。
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吱——吱——”
林子里,响起不知名的虫鸣。
不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走来,大舌头吐出一句脏话。
“Oh shit!”
说着,走到一棵树下,开始“悉悉索索”地解起了裤子。
应该是裘德考的人,喝醉了,跑林子撒尿来了。
小哑巴站起身,用衣袖随意抹了抹脸上的血,准备往高脚楼走。
“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响彻了整个林子。
小哑巴回过头,那个撒尿的人好像裤子都没提,就一边大叫着,一边跑远了。
“Shit shit shit shit——”
原地,那个人刚刚站的地方,树上似乎吊着个什么东西,正在轻轻地摇晃。
见状,小哑巴犹豫着抬脚,慢慢地走过去。
“......”
高脚楼,解雨臣和吴邪先后走出房间,脸色都不太好。
想起刚刚在房间里看见的“人”,两人止不住从胃里反上来恶心。
裘德考后一步走出来,从那些老外的桌上顺了两瓶啤酒,递给解雨臣和吴邪。
“有没有什么感想,要不要合作?”
吴邪接过啤酒,灌了一口,停下来看着他。
解雨臣没喝,顺手把啤酒放到一边,问道。
“合作什么?”
裘德考现在倒是挺开诚布公的,直接道。
“我的人始终没有办法进到真正的古楼,原本我很苦恼。”
“不过,你们来了,”他指了一下两人,“还有,那位戴墨镜的先生。”
裘德考的手指挪了方向,两人就看见扮成解家伙计的黑瞎子不知什么时候和那些老外混到了一起。
现在,正一只脚踩着板凳,一边教那些老外划酒拳,简直风生水起。
“Hey man you suck at games.”
(兄弟,你游戏玩得烂透了。)
“.......”
吴邪完全不意外裘德考把黑瞎子认出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毛病,大晚上戴墨镜的。
裘德考:“进入山体四小时的路程,我们已经探明了。但有一道门,无论使用什么方法,我们都突破不了。”
“但是,你们身边的那个女孩应该知道怎么进去。”
他说的是小哑巴。
闻言,吴邪眼眸锐利地看向他。
他又是怎么知道小哑巴的事地?
见此,裘德考露出个示意他放松的表情。
“双胞胎?”
他笑了下。
“她和那位小哥一样,都是张家人吧?”
“只有张家人,才能进入张家古楼。”
裘德考笑容愉悦,语气轻松。
“看到她,让我再次有了进入张家古楼的希望。”
解雨臣暗自和吴邪对了个眼神,都觉得这个老家伙不可信。
“啊——”
一个光着身子,穿个花裤衩的老外面色惊慌地跑进院子。
“啊——”
院子里喝酒的人纷纷停下来,就听那个老外结结巴巴地说。
“There is a dead woman hanging outside!”
(外面,外面吊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吴邪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看见小哑巴,顿时心慌了,直接冲出了院子。
见状,院子里的十多号人也齐刷刷往外冲。
这幢院子在村头,也属于村子边缘了。
出院门,旁边就是一片幽怖的小林子。夜风一吹,阴森森地,更是吓人。
那个穿花裤衩的老外被推到最前面带路,光着两条大肥白腿跑得倒是快,很快就把大家带到他之前撒尿的地方。
吴邪跑在第二个,远远地,就看见小哑巴站在一棵大树下。
“伊伊。”
情急之下,他竟然喊出了自己本来的声音,幸好现在人多嘈杂,没人注意到。
小哑巴隐约听见吴邪喊自己,蓦然回头。
吴邪跑过来,眼睛紧张地在她身上扫了又扫,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擦干净的血迹上,忽而一凝。微凉的指尖,停在她额头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旁,眉头紧皱。
缓了缓,才用吴三省的声音问。
“发生什么事了?”
小哑巴不想他担心,只说道。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解雨臣,黑瞎子,还有裘德考手下的十多个老外全都跑过来了。看见眼前的景象,有受不住的,直接低头“呕”起来。
吴邪这才注意到,小哑巴背后的树上,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被挖去了双眼,空洞的两个眼眶流出鲜血,惨白的脸上是两道瘆人的血痕,披散的黑发在风中飘着。她的死相极其可怖,嘴巴张大,死前应该非常恐惧和害怕。
最吓人的还是她被吊起来的身体,已经快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
你见过被绞肉机绞出来,带着点血的肉糜吗?
猩红的肉糜混杂着红的,粉的,泛白的颜色,全部和在一起。像是把一个人的身体全部绞烂了,绞碎了,再捏成一个人的形状。
吴邪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止不住地干呕。
这比刚才在高脚楼看见的,更让人觉得血腥。
“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女人很眼熟?”
解雨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吴邪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居然不吐?有本事转过去近距离再看一眼?
压下反胃的感觉后,吴邪皱着眉头,又转头仔细看了看。
这是那个有阴阳眼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
解雨臣:“你觉不觉得这具尸体的绑法,和四姑娘山的那具红衣尸体一样?”
经他这么一说,吴邪也发现了。
眼前的这具尸体,除去脚上没有那个什么“坠魂砣”之外,这个绑法和四姑娘山的那具红衣尸体一模一样!
“慢着,绑她的是什么绳子?”
吴邪眼神一眯,陡然发现绑女人的绳子很奇怪。
这时,黑瞎子竟然走到那具尸体的下面,从血淋淋的肉上,掐起一根很细很细的线。
他举着那根线走过来,说。
“不是绳子,而是红线把她吊起来了。”
绑女人的绳子,是由数不清的红线缠在一起,把女人吊起来的。
红线?
吴邪下意识看向小哑巴,才发现她正抓着手指上的那根红线,脸色很不好。
那个厉鬼,竟然跟着他们,从长沙一直到了巴乃!
她不能和吴邪他们一起进古楼了,绝对不能!
看着那具女尸,解雨臣倒是一直在分析。
“这尸体和四姑娘山的那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眼睛被挖了。”
吴邪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重点。
“阴阳眼!”
解雨臣点头。
“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吴邪疑惑道。
“那个厉鬼吗?”
解雨臣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
“还记得那个螳螂人吗?它可以让人产生错觉,让人觉得它是我们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的话没说完,吴邪却已经懂了。
如果那个东西从四姑娘山一直跟到了巴乃,那么,它现在是不是就变成了在场的某个“人”正在悄悄地看着他们呢?
这么一想,吴邪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暗自打量着在场的十多个人,眼神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最后,视线落在身边的小哑巴身上,猛然发现她手指上的红线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