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君牧

71、第七十一章

　　景玢与苏子墨不熟悉，是以先去过问了他的意见才去请示景天；景琪与之相反，先从景天那里得到旨意，这才亲自去拜访了叶王府。

　　叶青夫妇、叶千语皆在座。
　　“陛下答应了？”叶青讶道。
　　景琪挑起修长的眉毛，似笑非笑地道：“有我做担保，届时千语惹事，陛下拿我跟叶王府是问，一举两得。这么好的把柄，谁都会答应吧？”

　　叶青未说什么，叶王妃发话了，“五殿下若是不信我叶王府的人，大可不必将我们牵扯其中。语儿就要嫁人了，去东海那么远的地方作甚？她一个女孩子，去军营里也不见得能帮上殿下什么忙，还是在京都守着我们老两口安心。”
　　叶千语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景琪笑道：“我相信千语，不仅仅因为千语跟我是同窗，更是因为她是叶老王爷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叶老王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千语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委身内宅，实在屈才了。别人如何我不知，叶王府对大宇的赤胆忠心，我是相信的。”
　　叶青美髯微微一跳。

　　景琪继续道：“至于成婚，千语不是三日后成婚么？我五日后才动身，来得及。千语你意下如何？”
　　景琪笑盈盈地看向叶千语。

　　叶王妃面色稍霁，但听景琪这么亲切的口吻，不由又秀眉微蹙，“五殿下如此称呼，未免太亲昵了吧？”
　　景琪笑道：“学宫里同窗多年，习惯了。不少交好的同学都如此称呼，我若是突然改口，反倒显得不自在了。王妃放心，到了军中，千语有了军衔，我自然以军衔相称，不敢怠慢。或者此刻便依王妃之意，改称‘叶大小姐’，成婚之后便称‘苏夫人’，均可。”

　　叶千语在一旁道：“既是陛下旨意，我随时都可出发。至于将来称呼，五殿下还是以军衔相称吧。”
　　叶千语看向景琪，又道：“军事乃大事，我成亲是小事，不如我随五殿下早日动身？不过是短短三年，三年之后我回来再成亲不迟。”

　　叶青夫妇一听，心里不由酸涩。偏偏是三年。女儿还是不能忘了石康，想为他守满三年。
　　叶王妃拿帕子揩了揩眼角。

　　景琪恍作未觉，笑道：“东海是急，但这里也须做足准备才好动身。倒不单单为了你一人。你五日之内若能成婚，甚好；若无法，也只好等你回来再嫁人了。”

　　景琪走后，叶青看向女儿，“你想好了，真的要去？”
　　叶千语坚定地点点头，“爹，咱们叶家如今的处境并不好，小弟在路上遇袭，西北又不知出了何事。我若是能在东海立功，便是西北有个什么，我叶王府总还有立足之处，不至于分崩离析，连个王府的名号都保不住。再说，女儿在扶阳学宫学了这些年，也想试试自己的本事究竟如何。”

　　叶青颌首，“语儿说的是。女子也能建功立业，以前你是没有机会，如今算是得了五殿下的提拔，你出去闯荡见识一番，也总比窝在婆家作小媳妇强。当年你娘，也是跟爹一起上战场的。领兵打仗，比男子都强。”
　　叶王妃被丈夫当面夸奖，面色不由微微一红，道：“话是如此说，不过当年不是没有办法么？而且当年我已经有了你跟你弟弟，便是身子有个什么也不惧，你呢？”

　　叶青拍了拍妻子的手，“军营里女子需要注意些什么，你多嘱咐嘱咐语儿。唉，只恨我不能去。”
　　叶千语道：“爹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十年前你们打过一仗了，现在轮到我们为你们排忧解难了。”

　　楚嫣这下子有的忙了。不但要教女儿初为人妇之礼，还要传授军营里女子如何保护身子的经验。一时间忘了哀伤离别，又是叮咛嘱咐，又是准备东西，忙了个昏天暗地。
　　瞅空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问女儿：“你送五殿下出去，他可有说什么了？”

　　叶千语马上明白母亲的意思，哭笑不得道：“母亲想哪里去了？我对他无意，他对我也无意。真的只是同窗之间称呼，有的时候连名带姓，有的时候只叫名字，学宫里很常见的。熟人之间真的要喊我‘叶大小姐’，那不是阴阳怪气，就是要打架了。”
　　“我去送他，也只是问问长乐郡主的事情。她前两日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叶王妃松了一口气，不由问道：“那长乐郡主去哪里了？这孩子不错，你爹还赞过她。咱家沈老爷子也挺喜欢她的。就沈老爷子那双手，废了多少年了？愣是让她给治好了。”
　　叶千语道：“何止沈前辈？夜前辈还收她为徒了。夜前辈跟着弟弟回西北了，郡主十有八九也跟着去了。”

　　叶王妃一喜，“果真？五殿下说的？”
　　叶千语嘘了一声，小声道：“五殿下这么随口一说，说他也是猜的。不过我想十有八九是真的。长乐不是跟小弟同一天离开的京都？我看五殿下那样子，八成知道些什么，但不好明说。”
　　叶王妃喜道：“如果长乐跟着去了，那我们就不用为你弟弟提心吊胆了。”

　　叶千语嗔了母亲一眼，“本来就不用啊！母亲就爱瞎操心。昨儿还跟母亲说舞阳也追去了呢！”
　　叶王妃叹一声，“那能一样吗？舞阳虽受宠，这次逃婚也得罪陛下了。再说她去了也只是护着阿延，哪里还看得见你弟弟？怕是为了避嫌也要躲得远远的呢！长乐心善，心思又灵活，多少会照看些兰儿。”
　　叶王妃耳语般地低声道：“这些皇子皇女，最受宠的，怕还是长乐……陛下定会派人去保护的。”

　　京都往临州官道上，一行骏马疾驰。如叶王妃楚嫣所言，景天派的羽卫来了。
　　舞阳坐在马车上，眼见皇家羽卫飞驰而过，路过她像是没看见似的，不由探出脑袋来，“喂！你！过来！”

　　那羽卫没动，前面打头的折了回来，“县主有何事吩咐？”
　　舞阳一见，哟，还是熟人，“哟，傅……”
　　“属下傅云飞，柳副统领座下昭武校尉。县主何事吩咐？”傅云飞一丝不苟地道。

　　“哟呵！升官了呵！”舞阳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果然连服色都换了，“怎的，你升到正六品，就不用向我这个正二品的县主行礼问候了？就这么视而不见地过去了？”
　　傅云飞端坐马上不动，不卑不亢地道：“县主，我等在执行军务。军中有令，执行军务之时，不必下马问候。县主安然无恙，我等亦不必停留，当以军务为要。县主若无事，属下这便走了。”

　　“等等！”舞阳喊住他，“不就是去空幽谷吗？我也要去。不如就一起同行吧。”
　　傅云飞看了看她的马车，“县主的马车怕是跟不上吾等。属下是要去执行军务，县主还是慢慢行吧。”

　　舞阳呵了一声，“小瞧人啊？本县主也可以骑马，不见得比你们慢。再说，你把我一人扔在后面，万一出事了，你担当得起吗？现在你可不能当没见过我了。”
　　傅云飞莫名有种被讹上的感觉，当下当机立断道：“既如此，分为三小队。第一和第二小队先走，第三小队与县主同行。”

　　傅云飞话音刚落，两支小队已经跟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傅云飞看看剩下的人，心里有些不耐，“县主请吧。县主若是连第三小队都跟不上，属下就没办法了。”
　　说完，调马头就走。第三小队轰隆隆跟上。谁不知这位县主是私逃出京的？他们领到的任务，可没有护送舞阳县主这一条。

　　舞阳从马车里出来，飞身上马，纵马拼命跟上，前面扬起的尘土喷了她一头一脸。舞阳心里不由这个气啊，“你们说说，我不过是被父皇降了个县主，这帮人就敢不拿我当人看了。他们就不怕赶明儿父皇又将我升回去？”
　　魏中官不语，三下两下将舞阳的行李打包带上。蝶衣安抚道：“县主不要跟他们计较了。前方战事紧，他们领到的命令定然是急的，能留个小队陪我们已经不错了。”

　　舞阳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省得又被灌一嘴的灰尘。当下只顾低头打马，直追前方的马屁股而去。
　　自己堂堂一帝女，怎么也不能被这帮臭小子看扁了！

　　舞阳此时，尚不知长乐就在空幽谷。若是知道，她该更不忿了。比她小的长乐都可以去，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去？
　　殊不知此时的长乐，正端着腮帮子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