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君牧

29、第二十九章

　　叶兰亭一回文玉苑，便让红裳出去寻觅新的丫鬟。
　　他要纨绔更纨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减少自己身边的女人呢？减少旧的是为了增加新的，喜新厌旧莫过于此。
　　文玉苑顿时又热闹起来。

　　舞阳来看望苏雅的时候，又被这些莺莺燕燕晃瞎了眼，跟苏雅抱怨道：“你干嘛要住在文玉苑？跟我搬去水三千吧。我五哥也在那里，你们也相识。”
　　苏雅看着她笑道：“在刘记馄饨见到公主一面，当时就觉得面善；后来想起来了，我小时候随父亲参加宫宴，见过公主。如今看来，公主的性子跟我妹妹也有些相似……”

　　苏雅忽然住了嘴。
　　舞阳感兴趣道：“就是那个叫苏瑶的吗？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我还想捏她的手，结果被她打了。可惜只见过一两面，后来竟然不见她进宫了。她在扶阳学宫如何，还胖乎乎的吗？听说她长得像梅妃，是真的吗？”

　　苏雅尴尬一笑，“我跟她差不多同时下的山。她回京都了。”
　　舞阳愈发兴奋道：“那咱们回去看她吧！”转眼又垂头丧气道：“哦，我可能一时走不了。你呢？你可以回去的吧？你的下人呢？”

　　苏雅：“扶阳学宫的学子都是自力更生，没有下人。学宫里倒是有专门负责打扫的人，不过他们属于扶阳学宫雇佣的，不归任何人私用。”
　　舞阳惊讶道：“怎么可能？这些年你们都怎么过来的？罢了，学宫里就不提了，如今你都下山了，你家里人也不派人来服侍你？”

　　苏雅解释道：“我大哥倒是不放心我，派了两个人给我。不过我一个人惯了，让他们跟着反而不自在，索性又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舞阳戏笑道：“什么一个人惯了？你是怕他们打扰了你跟萧毓泽相处吧？”
　　苏雅脸一红。

　　舞阳道：“亏得你有了身孕，不然萧毓泽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守着一个花花公子，怎么会放心？可惜水三千也没下人，你去了也没人服侍……哎，不如我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回去吧？便是一时回不去，能派个自己人来照顾你也好啊！”

　　叶兰亭是个心大的，阿泽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他就果真将自己放在文玉苑他眼皮子底下看着。
　　苏雅要求了几次换个地方住，叶兰亭恍若未闻。既然自己一时回不去，有个自己人在身边也是好的。少些口舌是非。

　　于是苏雅笑道：“好，我这就写信回去。”

　　苏子墨给苏瑶派去了踏雪，给苏雅派去了拈花和弄月。他自己身边留了扶风。当年风花雪月四大侍卫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但事实证明，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两个妹妹没有一个省心的。

　　自苏瑶回了京都，他就没有她事无巨细的消息了。无它，踏雪被发现，且被赶回来了。
　　苏瑶对踏雪道：“我都到家了，你还跟着我作甚？回学宫吧。大哥需要你照顾。”
　　踏雪被当场抓个现行，还被道出一路上行藏，已经尴尬得不行。郡主能抓她一次，就能抓她第二次，踏雪索性不讨人嫌，进府给苏相行了个礼，打了个招呼，回扶阳学宫苦练轻功去了。
　　轻功都不如主子的，还跟什么跟？

　　拈花和弄月也被苏雅打发了，但并未能像苏瑶那样，一下子给打发回扶阳学宫去。他们仍旧暗中跟着苏雅，直至她进了叶王府。

　　是以苏子墨知道这个妹妹在西北的一举一动，知道她去刘记吃每日只卖一百碗的馄饨，知道她去青叶山拜访抚云掌门，知道她与萧毓泽形影不离，知道萧毓泽抛她而去，只不知道她居然怀孕了。

　　苏子墨对叶王府放心又不放心。放心的是景琪也在叶王府，看在多年同窗的份上，多多少少会照顾苏雅；但不放心的也是景琪在叶王府——他是被扣留在那里的。行动未必自由。
　　守着一个臭名昭著的叶兰亭，他怎么可能还安心让妹妹住在那里？遂命拈花和弄月上门要人。

　　于是苏雅的信还未写好，拈花和弄月就来了。
　　红裳：“苏大小姐，我们文玉苑还没有男护卫。”
　　苏雅：“那便麻烦世子给我另找个地方住吧。最好我能搬出叶王府，我的人来了，就不给世子添麻烦了。”

　　红裳哪里能让她离开叶王府？当下请示了叶兰亭，将她和她的两个人给挪到了爱珠阁。还派去了几个新买的丫鬟。

　　舞阳再去找她，先在文玉苑扑了个空，才知道她搬出去了。当下兴高采烈地来找她，却见苏雅带着她的人住在客房。
　　舞阳当即不满道：“主院为什么不让你住？叶兰亭太过分了！我去找他去！”

　　苏雅赶忙拦道：“去找他作甚？”苏雅笑道，“你看看这院门的牌匾是什么。”
　　舞阳是被下人领过来的，并未在意什么牌匾，闻言奇道：“是什么？”

　　苏雅笑道：“你自己去看。”
　　舞阳好奇，噔噔噔跑院门口去看，只见崭新的牌匾上三个新漆的大字，“爱珠阁”。
　　舞阳的脸登时就红了，气得跺脚，“这个臭不要脸的！”

　　苏雅有弄月在身边贴身照顾，她怀孕的消息就瞒不住了。弄月惊道：“大小姐，这是大事，奴婢得跟大少爷说一声。”
　　苏雅拦道：“别说。未婚先孕，很光彩吗？”

　　弄月：“可这迟早要跟府里人说的啊！您不能一直瞒着他们吧？”
　　苏雅：“等事情平定，阿泽会来接我的。届时有圣旨赐婚，再说孩子的事情不迟。”

　　弄月呆愣愣地看着苏家大小姐。
　　苏雅：“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吗？”
　　弄月：“大小姐您不知道吗？”
　　苏雅诧异，“知道什么？”
　　弄月：“萧殿下回来了呀！没出边境就被西北军捉回来了呀！”

　　“咣当”一声，苏雅一碗药汤掉在了地上。碗碎汤洒，药汁四溅。

　　很快苏雅怀有萧毓泽子嗣的消息，遍传到了扶阳学宫和京都。
　　苏子墨再也呆不住，当下就要下山。

　　扶风劝道：“悬壶峰的文师说了，您的腿再治疗一个月就可以站立了。大小姐之事已成定局，您何必急着此时下山？”
　　苏子墨：“你不知道，阿雅性子柔弱，又未婚先孕，萧毓泽弃她于不顾，她难免会多想。这应该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我要去看看她。”
　　“况且叶兰亭此人生性多疑，飘忽不定，阿雅久居叶王府未必是好事。”
　　“放心吧，我腿废人却没废。我现在下山不过是腿好得晚一点，阿雅若是出了事，这辈子都无法挽回了。”

　　京都。苏相府。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也敢瞒着我们！”苏值愠怒。
　　三媒六聘一样皆无，竟然就有了身孕了！未婚先孕也罢了，偏偏还是萧毓泽的孩子！

　　苏瑶幽幽地道：“是萧毓泽的孩子也没什么。有问题的是，萧毓泽明明知道大姐怀孕了，还不带她走。这就有点，嗯……”
　　苏值愈发气恼，“阿雅是被迷昏了头了！不知被萧毓泽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萧毓泽怕是一直在利用她，拿她掩人耳目，做挡箭牌，以便成功逃回北罗。”
　　“阿瑶说得对！萧毓泽绝不能回北罗！”

　　只在西北，他就护不住自己的宝贝女儿了，如果阿雅真的去了北罗呢？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爹放心好了。大哥信里不是说了，他已经启程去西北了。大哥定会将大姐的事情料理好的。”苏瑶安慰道。
　　这世上，还有什么苏家大公子料理不好的事情呢？

　　同样的折子送到了景天面前。是叶兰亭从西北送来的。先到了内阁，然后才送到了景天的御书房。
　　折子上照旧先请罪，后称萧毓泽已被成功抓回，再说苏宰辅之长女之事，最后请陛下给二人赐婚，如此萧毓泽更无理由擅自逃离大宇。

　　景天一看叶兰亭走正规途径上折子，就知道两人的交易彻底泡汤了。
　　正恼羞成怒之际，一封密函也随之到了他的案桌上。
　　叶兰亭呈给他的私信密函。未经第二人过目。
　　上面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无能，西北军如何不听自己一个世子吆喝，还跟景天告状，请他做主。

　　景天看完，气得笑了，“叶青生了个好儿子。事没办成，居然敢腆着脸借此求朕给他王位。”
　　在一旁侍奉的冯中官垂头躬身，将自己埋得像个鸵鸟。

　　景天到底采纳了景玚的建议，派使者去北罗送了药材，北罗皇室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当使者提出要送名医过来时，被极其委婉地拒绝了。

　　景天听闻，后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都说病笃乱投医，北罗皇帝据说都病入膏肓了，居然还讳疾忌医……这说明景玚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北罗皇帝压根没病！
　　北罗想方设法想让萧毓泽回去！萧毓泽才是他们心目中的皇储，他们北罗的未来皇帝！

　　如此，哪里还用大宇助他夺嫡？念大宇之情而两国交好，又从何谈起？
　　景天此时，无比庆幸叶兰亭歪打正着，破坏了他的计划，但却也避免了更大祸患的酿成。

　　对景天来说，叶王府是根刺，要拔；但时时刻刻虎视眈眈的北罗，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若是十几年前的战争重演，大宇将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的皇位也将不保。

　　有些问题，他需要重新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