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回 欲诉曲折先开卷，创世初成第八天（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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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下午九点三十分，离锡安将被毁灭还有两小时三十分钟，安简在看书。
书名是《创世纪的第八天：二十世纪分子生物学革命》。这本书用一种相当中立的态度介绍了战后狂热的分子生物学家们（尤其是康桥那批），是如何以解开上帝创世之谜的态度，追寻着生物学史上继达尔文之后最伟大的发现。这本书里有一串名单：克里克，威尔金斯，罗莎林德.富兰克林，沃森……如果这些名字没法唤起印象的话，这里还有两个名词：卡文迪许实验室，和DNA分子模型。
DNA模型的出现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医学发现之一，能打败它的只有青霉素。它的发现是个必然也是个巧合。那时有五六个实验室围绕着这项任务做研究。每个人都希望成为这项“上帝基石”的发现者。康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也只是其中之一，虽然这间实验室某正意义上堪称科学界的耶路撒冷。
主持实验室的是劳伦斯.布拉格爵士。他手下有个30岁出头的毛头，克里克博士。当时的竞争很激烈，克里克虽然聪明，但不足以承担大局。有一天，有新闻说，新大陆某实验室完成了DNA分子模型的建构，是三股螺旋。克里克当时就泄了气，但凭着出色的素养，他推断三股螺旋不可能。
这一刺激让他过去的思路出现了松动。
从衍射照片来看，DNA一定是螺旋结构，并且每条螺旋上有四个基：ACGT。有一天，克里克等人回到实验室，将手工模型再次拆开，将这四个基分别对应。但呈现出的模型显得歪歪扭扭的。
“它不该是这样。”克里克说。“它应该是美的，就像出水的维纳斯。”
于是它又将模型拆开，以A基对应T基，C基对应G基。这样，最终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模型是精致的双股螺旋。彼此相连螺旋攀升的基因链，就像两条凌空飞舞的彩带。
这就是DNA模型令人称道的发现过程：美学和科学的结合。感性和理性的结合。
安简现在坐着的这艘船名为逻各斯号，或者翻译成逻辑号，完美的理性象征。而那个建造空中花园的尼布甲尼萨二世则是梦境的象征。尼布甲尼萨号被毁。尼奥驾着逻各斯号飞向机器城，构成了一个完美的隐喻：人终于选择放弃美梦，知觉，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用理性思考问题。
然而这样一种选择，却是源于人类最非理性的梦境，最深沉的幻觉：希望。
耳边雷云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安简放下了书本，站了起来。
“我们快到了。”她说。“谢谢送我到这。我要先走一步了。”
“我们的目的地相同，Andrea，你可以和我们同去。”崔尼蒂说。
安简摇了摇头，笑道：“不，我们的路不一样。你们是去拯救全世界，而我只是去见一个人。”
“小心。”尼奥忽然开口道，双眼失明让他有些不习惯，但他仍然努力转过头来，用本应是双眼的地方望着她：“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他很危险。”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必须得去。这是已经安排好了的。”安简轻声道。“顺便，如果你有机会认识他的话你就会知道，他和以前的他真没太多差别。”
离开时安简想起了七天前。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名为先知的程序。那也是她第一天弄明白了楚轩的计划。她崩溃了两天，复原了一天，现在她站在这里，只剩两个小时了。
“崔尼蒂。”她忽然道，望着坐在驾驶员座位上的短发女人。“我真羡慕你。”
之后，她从船舱中消失了。
七天前，被楚轩的行为困扰着，她决定去见先知。后来想想，这真是每个处于那个状态下的人能得出的第一结论。而如果她对恶魔队军师足够熟悉的话就该知道，第一反映意味着陷阱。
在纽约城的街头吸进一口气，再在旧金山呼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解决随后跟上来的特工。不知为何，这一次几人一上载就被发现了。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于是孟菲斯开路，尼奥断后，安简则很没出息地跳上了马背，同时抽出了魔杖回身就丢咒语，颇有点炮台的味。
魔法是想象力的工作。地面变成沼泽，子弹变成雪花。十分十分的小分在安简耳边报了一串。她心思一转，漫天雨幕似的子弹齐刷刷地长出了触手，变成了喷着墨汁的八爪鱼。安简蹲身躲过一梭子子弹，挥手甩出一道风息术，满天章鱼朝着黑衣人门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火焰熊熊！”
火龙从魔杖尖喷出来点燃了那些章鱼们喷吐的墨汁……啊，那其实是原油。
要不怎么说crossover要不得啊。好好一部科幻片，加了个巫师就变成了奇幻片。
“小姑娘，你得和他们分开走。”赵缀空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现在，向左拐。第二条岔路往右拐直走，看到桥的话就跑上去。到了上面再和我说话。”
安简逃无可逃地在立交桥上刹住闸，看着桥两头黑压压涌上来的黑衣人调整呼吸。她觉得自己一颗心脏都要爆裂开来，胃部又像缒了块硬石头而整个肠子都绞了起来。
“赵缀空，我的命可就放在你手上了。”安简低声说，“下命令吧！”
“左边二十步，跳下去。”
从桥上一跃而下的时安简一直看着天空。她觉得只要自己的眼睛看不见，那么感知也就不会影响她的意识。她想象桥下是水，汹涌的激流会把任何人冲走，就真的扎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里。
“能改变Matrix逻辑结构的只有母体。你怎么做到的？”工程师艾巴冷冷地问。
安简猛地喝了口水，听见赵缀空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们思维层次不同。”
“拜托，我还在水里！”安简带起一股浪推着自己爬到了岸上。“算了，不用了。我甩掉他们了。”
“不是你而是我。现在一直向前走，第四个转角向右，第一间屋子。”
这的不是电影里的中国城，而是一色漂亮的苏派建筑。水车在河上映出波光粼粼的倒影。水面上船夫撑船静静向前。左手一派石磨灰墙，右手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站在道当中安简只能跪倒做失意体前曲状。难道Matrix的华夏人已经凶残到了这个地步了么？这算是神马，姑苏观前街旧金山分街？
经历过刚刚的爆跑之后，眼前的宁谧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她蹒跚地往右拐，按照赵缀空的指示找到那间屋子。屋子门前坐着一个穿白衣对襟长褂的男人，看到安简他站了起来。
“你不是救世主。”他说。“不用和你打就知道。”
打我就能被你打死。安简郁闷地想。“我能不能见先知？”
“先知在等你。”他转身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小园中间的天井里坐着个含着旱烟袋的老女人。她把脚翘在井檐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杈正在画圆。安简往她面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她说：“我们见过。”
安简给弄得莫名其妙：“我是第一次来，先知。”她谨慎地回答她。
“我知道。但我们也见过。”先知敲着烟袋锅道：“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久别重逢。”
安简脸色一黑，很想吐槽说就算不是王家卫也不是叶宗师的粉，我也知道这不是你原创好吗亲。
“孟菲斯带我来找你。”安简道。“我有话问你。”
“孟菲斯，可怜的孟菲斯，永远不放弃永远相信。”先知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跳过地上的圆圈走到安简面前。她笑得很模糊，从手脖子上挂着的毛线袋里拿出一块曲奇：“来点？”
“多谢。”安简摇了摇头。
先知收回了曲奇，重新拿出了一颗糖咽下去。
“楚轩找过你对么？”安简问。“他为什么要做特工，是谁给他的权限？还有，他到底想要什么？”
“每个人找我来都想要问问题，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但我总是先告诉他们，重要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原因，让你来找我的原因。”先知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只有那个原因是最重要的。”
安简吞了口口水，深呼吸几次平息了喘息，问道：“他还安全么？”
“到现在，当然。”先知笑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被最安全的防御措施保护着。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他所在的地方100公里以内。”
“机器城。”安简的脸色刷地变了。
“不要紧张，孩子。”先知道。“他会出现在那，是因为他选择了在那。就像你会出现在这，是因为同样的选择一样。我们的选择决定了我们是谁。无论是你作出选择，或者是选择找上了你。”
“那你至少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他找上的是谁？”安简道。
“他做了一件和你差不多的事。在Matrix中反复呼叫。而最先找到他的人是建筑师。他管理着所有的呼叫信号而，且他们两个挺合拍。”
安简相信。如果构成身体的不是蛋白质，楚轩他根本就是个“建筑师”，一样的相信单纯的数学能够创造一个完美的系统，也一样对不能用理性解释的一切抱有极端的偏见。
“而你就不一样了。看看你，看看你的眼睛。”先知轻声说。“你有天赋，孩子。”
“成为先知的天赋么？”安简笑道。
“不。”先知说。“成为The One.”
安简呆愣了半天，轻声道：“这不是个好笑话，先知。”
“因为这不是个笑话。”先知道。“你了解Matrix甚于其他人。比起他们，你还有一点与他们不同。你有你自己的规则。”她顿了顿。“规则创造了这个世界。规则让太阳升起。规则制造暴风和火。但是你不同。你不被规则束缚，相反，是你束缚着规则。”
“总有一天，你会创造属于你自己的世界。是的，你是这样的人。”先知道。“所以，你也可以成为The One。只要你想，只要你做出选择。”
“我不会。”安简道。
“是的，你不会。”先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失望。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安简问。
“我从不介意尝试。也因为你想要知道。因为你知道他希望你知道。而无论他希望什么，你最终都会照做。”先知道。“你选择被这条规则束缚着。这也是种自由，虽然看起来不像。”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安简问。“我并不在乎他。”
先知笑了起来：“你知道答案，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但即使如此，当时间到来，你还是会去做。”
安简微微阖上了双眼，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笑意。
“你指的不是楚轩。”
“当然。”先知道。
“那么楚轩想要什么呢？”安简道。“如果他只想让我们安全回去，大可以带着我们所有人撑过去。这不难。但是他非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了特工……啊，原来如此。”
“那个男人想要的东西超出了他能给与的范围。”先知正色道。“他在冒险。”
“你也是一样，先知。”安简道。
“很多人可以为了未来的可能性，付出所有可以付出的东西。”先知点了根烟道。
“你不是人。”安简一针见血地说。
“但是我有和你一样的东西。”先知道。“我相信希望。”
安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该走了。很高兴见到你，虽然不会再见。不过我明白了。这的确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如果建筑师能够监测所有呼叫，那么和他拥有同等权限的你能看到什么？”
先知微笑道：“梦境。”
离开先知的小院时，赛若夫给了她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以及一个人的名字：梅若宝。难道要去找这家伙？安简愣住了。赛若夫反而平静地回答她：“我会和你们同去，这是先知的吩咐。她说，你们能在法国人那里找到所有你想要找到的人。”
安简收了纸条，和赛若夫暂时告别，独自走出了巷子。
好冷。
身上泛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可能是衣服还没干的关系，但是又不太一样。就好像她胃里压着一块冰，而且随时随地都会蔓延到五脏六腑里去。这是一种危险随时会到来的预感，随时随地，就在她身边。
“安简。”
平板到刻板的说话声，带着冷淡的语调。安简一瞬间停住脚，转过身来发现一个黑衣人站在她面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黑边墨镜。
“楚轩。”
尼布甲尼撒号里，赵缀空猛砸键盘骂了一声：“那是特工！右转六百米，第二个岔路口向西！”
“我有话和他说。”安简缓步走到了他面前，沉声道：“你还认得我。”
“接入矩阵本身不会改变我的记忆。所以你的问题没有意义。”楚轩沉声道。“为什么拒绝。”
“成为The One就意味着最后要和你战斗，还要杀了你。”安简道。“你就那么想和我死在一起？”
“复活金经可以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你考虑太多了。”楚轩道。
“太阳金经只能给你一条命。命是底线，不是随便拿来玩的玩具。”
恶魔队军师古怪地看了看她，好像她正在无理取闹一样。他平静地说：“你发怒是因为关心么。这就不必了。你只需要遵照我的吩咐做事即可。相反，你擅自行动反而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什么难以估量的后果。”安简冷笑道。“我的底线你都能随便打破。我还怕什么。”
“这么说你不服从。”楚轩神色一沉。“那么很遗憾，我只能暂时解除你的行动力。”
安简一瞬间脸色变了变，楚轩却二话不说拔出了手枪。
马弗拉.里瓦尔没等安简有反应，就卷起了一阵风带着她向前。此时已经恨透马拉松长跑了的安简无力地伏在独角兽的背上，此时才发现自己心脏咚咚直跳，而且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左边第一个门洞一号门开着，厨房灶台上的电话。”
身后的枪声让安简把脸整个埋在了独角兽的鬃毛里。
“安简，你必须相信我。”赵缀空的声音尖寒得像即将来临的暴风雨。“系统无法同时运载两个能量体。你要从你的引导者身上下来，自己走。就现在！”
高斯手枪开枪的声音让安简一阵头皮发麻。她几乎是跳下了独角兽的背，回身就是一个障碍咒。同时她手一撑小公寓的门钻进门洞里，回身把大门变成了石墙。
只要多一秒钟，就一秒钟。
赵缀空指的单元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她刚要接电话就被推门而入的安简吓了一跳。但是下一刻她变成了楚轩的样子。安简死命扑向话筒，同时高斯手枪抵着她的心脏一枪贯穿。
“闭眼！”
临死前的那一刻，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回到尼布甲尼撒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第一次进入主神空间一样。在一个世界死去，又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心脏上被贯穿的感觉甚至还在。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
他还真是……完全不客气啊。
安简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难看。她从接驳椅上坐了起来，梳了梳头发，笑得有点惨淡。
就说不能相信这个家伙。三个月前还信誓旦旦说会为她治病，三个月后就变成了危险人物要清除了。枉她还真担心了那么久，差一点就只身去人类牧场肉眼排查。早该知道，他根本不在乎。
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她却在那窜上跳下的，又满Matrix排查，又请孟菲斯在尼布甲尼撒号的主机里设置关键词搜索，甚至让卡珊德拉在锡安的资料库里搜寻从他们来这开始，所有的飞船出入记录，以及被释放和重点关注的人员名单。生怕他和其他人有时间上的错位，或者记忆出了问题。
现在看来，倒是只有她蠢得像头母牛。
“我困了，去睡会。”安简打着哈欠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两夜。
而安简醒过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赵缀空或者铭湮薇，而是郑吒。恶魔队队长被救出来，刚好是她睡着后的第二天。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清楚。不过看他更黑了的脸色，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看见他堵在门口，安简非常想立刻甩上门。幸好几秒中后，她克制住了这魔鬼般的冲动。
“队长，见到你真高兴。”她首先开口道。
“楚轩让我给你这个。”他将一张这个世界通行的黑色磁片扔给她。它相当于这个世界的U盘。
磁盘中拷贝的是机器方面的一份历史档案，充斥着人类对机器人做的各种血腥暴力事件。它特别提到了一个案子，B1-66ER［1］，这是第一个站起来反抗人类的机器人。它的死引发了后来的“百万机器大游行”，并造成了机器的全面觉醒。而它反抗的原因很简单：人类认为它该被回收了。而他却不想死。
坐在Matrix中一间网吧里，安简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屏幕上敲出信息。
>Andrea：楚轩，能听到我说话么。
屏幕闪烁了片刻，跳出了一行字。
>Starry Night：看得到。
安简瞬间给雷了一下：我X，这么文艺的ID！
>Andrea：为什么要给我看那些东西。那应该刚好和你的理念完全相反吧。
>Starry Night：你误会了。我要求你做的事，与我本人的理念没有任何关系。
>Andrea：所以你只是来给我上堂历史课？
>Starry Night：你有什么看法。
安简犹豫着敲出了几个字，又删除了。
>Starry Night：就未来而言，我与建筑师目的一致，这是我们合作的原因。锡安会被摧毁，而这一结局会为我们带来大量的奖励点数和支线剧情。这些你应该都想到了。
>Andrea：但是你想要的不只是这些，对么。
>Starry Night：是。
>Andrea：锡安被毁，然后你就自杀，主神任务完成，我们都回去。那为什么还要我去搅这滩浑水。
这次是另外一边迟疑了，许久后才给她答案。
>Starry Night：防止变数发生。
安简长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她沉默了好一阵，才继续和他对话。
>Andrea：这就是你的反抗么？
>Starry Night：为什么这么说。
>Andrea：B1-66ER，为了活下去它可以杀人。而你为了不再活下去，宁可自杀么。
>Starry Night：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Andrea：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们？
屏幕上光标闪烁了一段时间，跳出了一行字：
>Starry Night：我没有那种情绪。
安简冷笑了一声。
>Andrea：骗人。
>Starry Night：这是事实，我没有骗你。
>Andrea：想进主神空间有个前提，要对现实世界绝望了，才能看到主神进入的提示框。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又是怎么看见那个弹窗的？
>Andrea：再想想，我请你再想想，不要这么做。
没有回应。安简抿着嘴唇沉思了片刻，敲出了另外一行字。
>Andrea：楚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很难过。
光标闪烁了很久很久，久到安简都以为他下线了，才冒出了最后一句话。
>Starry Night：我不会。
之后无论她再怎么发消息，都没有任何回应。
安简被赵缀空叫出去，是因为孟菲斯和尼奥已经准备好去救崔尼蒂了。他们要找的人叫梅若宝基恩，简称梅若宝，外号法国人，是个情报贩子。他是比Orcale还早的程序，在第二代中扮演着Orcale的角色：发掘Matrix崩溃的原因。不过他失败了，因为他是个彻底的武斗派，喜欢血腥镇压。结果造成了人类的反抗。他失败后Orcale代替了他的位置，而他逃过了系统删除，苟延残喘下来。
这或许有点道理。这个人身边聚集了一大批类似的程序。他们因为这种特殊的身份，都拥有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按照人们熟悉的分类，他们可以被叫做：吸血鬼，幽灵，狼人……
除了逃亡者庇护所和情报机构外，梅若宝还干着走私的勾当。他手下有个人叫列车员，专门看管着一个叫做车站的地方。那是Matrix世界和锡安所在的世界的连接点，一个专属于列车员的独立空间。梅若宝可以用这条通道将Matrix世界中的东西送到锡安所在的世界中去，无论是物，程序还是人。
这三个特质让梅若宝成了Matrix世界中最难缠的人物——后来的病毒史密斯除外。这么一位重量级角色自然不能轻慢了。尼布甲尼萨号核心人物全员上阵。恶魔队能进去的也跟上。
只有安简虽然被叫出了Matrix世界，却根本不在状态，精神恍惚的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毛病。
郑吒来主神空间前是公司主管，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神游物外不知道手底下在干啥的人。看她还是一字开头的年纪不跟她计较，白眼一翻对她说：“你不用去了。”
“那好。”安简也没怎么搭理他。
平心而论，郑吒不是个坏人，生活无底线人生有原则，简单说就是小事糊涂大事清楚。这一点看他给恶魔们定下的那几条规矩就知道了。安简虽然总吐槽他天然向，但这其实是个优点而不是缺点。
然而天然向优点很明显的人，同时缺点也会很明显，或者化用老疯子尼采的一句话：人性，太人性。
比方说他早已看不惯安简对军师的态度，并且把挑战军师当成了挑战他自己的权威。他看不惯安简那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的态度。他也看不惯安简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毕竟，建立在实力上的我行我素叫个性；建立在个性上的我行我素叫任性；建立在任性上的我行我素，叫太年轻，叫图样图森破。
安简或许很有潜力。但潜力不等于实力。她不知道在场大部分人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吗？
郑吒的人生中充满了太多愤怒，也有太多值得他去愤怒的东西。所以当进入恶魔队，接二连三见识了无数人性阴暗世间丑恶后，他终于化身成了一个大火药桶。敏感的一个小火星就能把他点着了。最大的例子就是他好杀人。白皮肤者要杀。造女人淫弄者要杀。不服从军师调遣者要杀。不服从队长权威者要杀。
现在安简貌似就踩在了第三条和第四条的边缘上。
杀神剑下本来就冤魂无数，她以为他真的不敢碾死她么？
郑吒的愤怒就像他的黑焰一样，几乎能外放成型。安简本来就是神经比较细的那种，老远就发现了。不过她还是没反应，仍如一分钟前那样，以一张写满了“流光容易把人抛”的脸冲着舷窗，好似某深宅大院里只见过四方井天空的大小姐，完全无视身后越来越浓郁的背后怨灵。
本以为队长挺沉稳的，结果竟然是比她还炮仗的人，真是惭愧。
“……咦，队长，您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您已经走了呢。”安简转身一愣，眨了眨眼睛道。
郑吒脸色一黑，拎起杀神剑二话不说抬腿走人。
就算是在毫无法律，道德，伦理可言的轮回世界，横行霸道都无所谓的主神任务空间，特意无视的态度，几次挑衅军师的不良记录，也没能让他真的挥下那柄剑来。
恶魔队队长郑吒，是个不坏的人。
几人走后安简又开始研究楚轩给他的那一大堆资料。那真是以纪元为单位计算的庞大资料群。机器城数百年来，五次Matrix近乎全部历史大事件的档案都在这里。幸好楚轩给她的不是原始数据，而是他已经处理归档过的备忘录。否则那种程度的阅读量绝对会把她的脑袋整个烧掉。
饶是如此，把这些内容拷贝进脑袋，也花了她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安简从接驳器上爬下来时已经近乎午夜。然而郑吒他们却还没回来，估计是遇上麻烦了。强行拷贝那种程度的资料，让她的脑袋处于一种极严重的昏沉状态。走两步脚下就是个趔趄。
“小简，怎么了？”铭湮薇端了杯牛奶站在控制室门外，看她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赶紧问。
“还有四天的时间。”安简说。“四天内，尼奥会觉醒，楚轩会成为病毒，而锡安将会被毁灭。”
铭湮薇不禁全身凛了一下。安简的状态非常不对。她的这些话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更像预言。由于比任何人都了解预言是怎么回事，铭湮薇的反应自然和平常人不一样。她微一挑眉，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这巴掌抽的很狠。安简脸上立刻绽开了五个手指印。
铭湮薇抽完很镇静地放手。后者显然是给抽懵了，好久才醒过闷来，软绵绵地滑倒。这就是恶魔队最诡异的事。这种中规中矩的BG情景，却常因主人公的错位散发出浓郁的拉拉或断背的味道。
“额，薇姐，我头好疼。”安简抱住铭湮薇蹭着胸口撒娇。
铭湮薇一个没忍住，差点又抽一嘴巴。
“怎么弄的。”当年的世锦赛亚军得主淡定地问。
“熬夜看书。”安简仍然笑得很智商不足。“楚大军师布置的作业，不学不行。”
“你刚才说还有四天，怎么回事？”铭湮薇看她渐渐恢复正常了才问。
“还有四天，就是机器城要对锡安发动攻击的时候了。倒算回来，明天它们就该布置钻头了。”安简抓了抓脑袋说。铭湮薇稍有点诧异，因为根据原作，锡安被攻击，是尼奥成为救世主几个月后的事。知道她在怀疑，安简拉着铭湮薇的手回了控制室，调出了那张磁盘里所有与锡安末日有关的资料。她把前五次锡安被毁而Matrix重建的过程，按顺序排列在屏幕上问：“这里有一个相同点，只有一个。这个。”
她说着，间连不断地戳着屏幕上的十几张小图。那是些发黄的剪报，分别是几个不同的报社出版的。唯一的共同点只在于，他们都报道了同一项内容：人类基因组工程正式启动。
“或早或晚，Matrix世界中的人类会宣布启动这个计划［2］。然后8年后，一家名为塞莱丝的公司会出现，加入竞争。之后满一年，它会宣布已经完成了人类基因组的排序工作，进入组装阶段。”
“克隆吗？”铭湮薇问。
“对。往大了说，这是人类克隆技术的开始。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它永远不会成功。因为在这之后七个月，Matrix就会面临系统重装。人类的历史将退回西元元年，一切重新开始。”
铭湮薇稍有点吃惊，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安简也没等她问，便解释道：“Matrix中每个人都是从系统中生长出来的。一名女性怀孕，是因为人类牧场中诞生了新生儿，需要一个家庭。除此以外，包括怀孕产子的过程都是虚假的。而生下的孩子当然也是系统安排的结果。但是，如果人类拥有了克隆技术，就会打破这个平衡。人类会想要自己通过改造基因结构，创造拥有特定特征的克隆人。”
“但是Matrix不能改变那些人的思想么？让他们不要去做这个研究，或者当系统想要给他们安排新生儿的时候，再去让他们制造克隆人。”铭湮薇问。
安简摇了摇头。
“Matrix只能制造梦境，不能改变人的真实想法。它能通过刺激人的特定脑区让人误以为自己怀孕了，却不能让一个不想要孩子的人要孩子。当然，这只是个例子。很多人将他们的意外怀孕归结为安全措施没做好。”安简说。“但是克隆就不一样了。拥有人类基因图谱，等同于拥有创世神的力量。当人类摆脱了神的束缚，就总会有人忍不住去做这项研究。这是人性。只要Matrix中一天有人生存，这就不会变。”
铭湮薇似乎有些不太认同，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建筑师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不会允许人类拥有这种力量。以此为分水岭，人类的集体智慧再不断增强下去的话，早晚会突破Matrix能够承受的范围，察觉到真相。”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Matrix就会重新启动一次。”安简最后道。“建筑师是程序。Matrix也是程序。所以末日一定会按照某个设定好了的程序来，就像创世的时候也是沿着一个设置好的程序走。最后的过程一共会持续七天，到第八天末日降临。先知见我那天是第一天，之后还有七天。我们时间不多了。”
［1］B1-66ER事件：不在Matrix正文中，而在龌龊司机姐弟出的动画AniMatrix（动画）里。那里包含了作者更广阔的世界观。
［2］人类基因组神马的，当年也是很大一件事了。我国中科院也承担了部分项目。二十世纪末第三个全人类意义上的科学计划。前两个是阿波罗登月和曼哈顿核弹＝＝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回 欲诉曲折先开卷，创世初成第八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