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20、第 20 章

　　去新疆旅行是颜山澜很多年前就攒下的一个心愿，她曾设想结婚的时候去新疆旅行，她不需要盛大的仪式，也不需要除父母好友外的见证，她更愿意与爱人在亘古天地之间行走、相爱。
　　但这个心愿终究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去实现了。

　　飞机在乌鲁木齐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
　　凉爽的空气，辽阔的夜幕，以及璀璨的繁星，是她憧憬了许久的土地。
　　她早就该来了。
　　一个人也可以在亘古天地之间独自行走，与自己相爱。

　　下了飞机，打开手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子慕的消息。
　　陆子慕：【到了吗？】
　　发消息的时间刚好是飞机落地后一分钟。
　　她不由地就笑了，还真的挺像智能机器人客服的。

　　“谁的消息这么好笑？”
　　孙思思探过头来问道。
　　颜山澜立刻把手机息屏揣回兜里，敛了敛神色，“没什么。”
　　孙思思一脸狐疑，颜山澜快步越过她去找托运的行李箱。

　　这一次他们同行的一共六人，除了孙思思和肖骁，还有唐筱娅、范维钧和宋朗，除了宋朗，其他人彼此都是多年好友，整体来说，是个比较和谐欢乐的团队。

　　到达酒店，一行人困得五迷三道，倒头就睡。
　　第二天从乌鲁木齐出发，走经典北疆路线，北上天山天池到可可托海，再到布尔津、五彩滩、喀纳斯，第四天下午住进了禾木村。
　　禾木村的住宿都是当地的小木屋，这让颜山澜想起龙凤谷里的林深民宿。

　　办理入住后，一行人出门遛弯。
　　远处白云低垂，天蓝如梦，近处繁花似锦，阳光洒金，人有些多，但依然不影响这个“神的自留地”的美。
　　颜山澜举着相机四处咔咔咔拍个不停。

　　穿过一处白桦林，到了禾木河边，河岸砂石成片，河水幽蓝清澈，翻着白浪哗哗向前。
　　颜山澜心情很好地唱起了歌，“小河流水哗啦啦，我和姐姐采茶花，姐姐采了三斤半，我也采了一朵花……”
　　“阿澜，你唱的什么鬼歌？”
　　孙思思站在水中一块大石头上笑话她。
　　“孙老师，你有没有童年？”

　　“阿澜，快来给我拍一张。”唐筱娅蹲在水边大喊。
　　“先给我拍。”孙思思跟着大喊。
　　“诶，思思，你小心掉河里。”肖骁走过来。
　　“骁哥，快来，我们俩一起拍。”孙思思向他招手。
　　“阿澜，我们单身狗要团结，别给臭情侣拍，先拍我。”唐筱娅嚷嚷道。
　　颜山澜先给唐筱娅拍了几张，又转头给孙思思和肖骁拍，“我跟你们说，我拍照要收费的。”

　　“你们那两个大男人，躲在那里干嘛呢？”孙思思朝远远站着的范维钧和宋朗喊道。
　　唐筱娅笑道：“范维钧肯定是在想昨天遇见的那个妹妹。”
　　孙思思也笑：“昨天让你去要微信你又不去，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唐筱娅嘲笑：“他要是敢去要微信，就不至于单身这么多年了。”

　　范维钧盯了唐筱娅一眼，目光扫过颜山澜，转身走了。
　　唐筱娅和孙思思面面相觑，“生气了？”
　　唐筱娅想了想，起身追上他，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渐渐走远了。
　　孙思思摆摆手，“不管他们，阿澜，你再给我拍几张，把我的裙子和天空都拍进来。”

　　禾木村晚上十点太阳才下山，吃完晚饭，几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看星空闲聊，凌晨两点左右，其他人都睡了，颜山澜架着三脚架在院子里拍银河。
　　漫天星光如碾碎了的钻石一般撒满了深蓝夜幕，浩渺，辽阔，人真的是微小如尘埃。
　　夜里很凉，颜山澜裹着一件薄羽绒在等相机曝光，她正在尝试拍星轨。

　　“阿澜，你还不睡吗？”
　　范维钧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里出来，坐在她身边，轻声问。
　　“我拍完这张就睡，你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出来坐会。”范维钧看了她一眼，抬头望向星空。
　　颜山澜也跟着抬头，头顶的银河璀璨得让人忘记呼吸。

　　范维钧突然回忆道：“你还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半夜爬山去看日出吗？”
　　颜山澜笑道：“怎么不记得，爬的泰山，大二还是大三那年，我们当时也是六个人，半夜十点开始爬，爬到后面我直接手脚并用了。”
　　范维钧也跟着笑了，“那天晚上的星空，也跟今天一样美。”
　　“是吗？我没注意，一路都是树，看不到什么啊。”
　　范维钧笑笑没有说话。

　　颜山澜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是陆子慕的电话。自那天在乌鲁木齐落地聊了几句后，两人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了。
　　“还在拍星空吗？”陆子慕的声音轻柔平静，隔着电话多了一些磁性。
　　估计是看到她刚才发的朋友圈了。

　　“是的，在拍星轨，曝光时间要久一点。”
　　“设置了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
　　“长曝光拍出来噪点会比较难处理，可以连续多拍几张后期再叠加，噪点会少很多。”
　　“是吗？我第一次拍，不太懂。”
　　“下次我陪你。”
　　这样的夜空下，这样的寂静里，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让人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温暖的情绪。

　　“老大，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加了会班。”
　　“那你快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后，颜山澜望着星空发了一会呆，转头发现范维钧还坐在身旁，满含抱歉地笑了笑，突然想起白天唐筱娅开他的玩笑。
　　“你不会是真的想着昨天那个小妹妹，后悔得睡不着吧？”
　　范维钧苦笑一声，“你还真信啊，唐筱娅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玩笑都开。”
　　颜山澜笑道：“筱娅确实喜欢捉弄人。不过昨天那个小妹妹看着还不错啊，乖乖的，笑起来甜甜的，感觉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范维钧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别叹气，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顺其自然。”
　　“有时候也不能太顺其自然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的照片应该好了吧？”

　　颜山澜转头看相机，确实好了，她查看了一下效果，感觉还行，于是收起相机和三脚架准备回屋睡觉。
　　范维钧帮她拿着三脚架，问她：“明天早上看晨雾你还起得来吗？”
　　“起得来，拍完我就回来睡觉，下午走的时候你们再叫我。”
　　“好吧。”

　　两人转身往房间走，一抬头看见门廊下站着一个人。
　　颜山澜打了个哈欠，问道：“宋朗，你也睡不着？”
　　宋朗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有狼叫，起来看看。”
　　颜山澜一愣，“什么？”
　　范维钧看了宋朗一眼，转头对颜山澜道：“阿澜，你别听他瞎说，快去睡觉。”
　　“好吧。”

　　第二天一早颜山澜坚持起床去拍了禾木村的晨雾，回来睡到中午12点，吃完饭一行人出发往下一个景点。
　　一路走走停停，吵吵闹闹，行程接近尾声，回到乌鲁木齐机场时，一行人恋恋不舍。

　　对颜山澜来说，新疆之行了却一个心愿，又生出无数个心愿。
　　新疆太美，美到她想每年甚至每个季节都来一次。
　　“你干脆找个新疆人结婚算了。”孙思思吐槽她。
　　颜山澜正想反驳她，手机响了，是又消失了四天的人，陆子慕。

　　“你们什么时候到江城？”
　　“晚上八点。”
　　“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孙思思问：“是你那个陆老大？他要来接你？”
　　颜山澜摇头，“他现在在滨城。”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啊，你们要是在一起了，那以后是要异地吗？他会一直在江城吗？”
　　“不知道，别想太多，在一起什么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是有些不靠谱的，异地绝对不行……你考虑考虑宋朗吧，这一趟下来，我感觉他也还行。”
　　“孙老师，你靠谱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我的标准就是你啊。”
　　“……”

　　因为江城突降暴雨，飞机在半空盘桓了很久才降落，落地时已经十点半。大家在飞机上枯坐了近八个小时，一个个疲惫得话都懒得说。
　　等行李的时候，颜山澜接到了陆子慕的电话。

　　“你拿到行李后，在机场A1出口等我，我去找你。”
　　“你不是在滨城吗？”
　　“我回来了，记住不要出机场，外面在下雨，机场滞留了很多人，走散了不好找。”

　　“……好。”颜山澜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你同行的朋友要是没有车回去就让她们也一起在出口等我，我可以送她们。”
　　“她们有车回去。”
　　“好。”
　　孙思思一脸被秀到的模样，唐筱娅嚷嚷着“羡慕嫉妒恨。”范维钧则一脸复杂地看着颜山澜。
　　颜山澜：“……”

　　肖骁和范维钧出发的时候把车停在机场，拿到行李后，颜山澜去机场出口等陆子慕，其余几人一道去机场停车场取车。
　　机场出口挤得人山人海，暴雨虽然带来了一些凉爽，但也带来了厚重的湿气，湿热粘稠的空气让人每走一步呼吸就重一点。
　　颜山澜还在四处张望A1出口的标识时，陆子慕已经在叫她的名字了。
　　“阿澜。”
　　他穿着衬衣西裤，看起来像刚下班。
　　他笑着走过来，看着她，接过她的行李，“跟着我。”

　　颜山澜跟着陆子慕下了一个旋转楼梯，穿过一道长长的地下通道，再上一段楼梯，来到一个地面停车场前，停车场里至少停了上千台车。
　　陆子慕把行李放下，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出来。”
　　过了一会，陆子慕把车停在离她最近的停车场通道上，撑起一把伞走了过来。
　　“走吧。”

　　陆子慕一只手提着行李箱，一只手替她撑伞。
　　雨小了一些，但仍然连绵不绝。
　　颜山澜坐上车，盯着右后视镜里陆子慕提着行李箱走向车尾的背影。
　　黑色的伞遮住了他大半个身体，滚落的雨水擦过他的白色衬衣，留下一丝丝雨迹。
　　车尾箱传来关门声，他在左后视镜里向前走来，雨伞遮住了他的脸，直到他打开车门，朝她看过来。
　　明亮的眼睛似乎沾染了雨雾，湿漉漉的，闪着薄光。

　　陆子慕笑着问她：“怎么了，困了？”
　　颜山澜立刻转头不再看他，耳根悄悄发热，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水纹蜿蜒，如丝绸般光滑可见。
　　陆子慕发动车子，雨刷器扫过，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
　　灯光下细雨霏霏，车内温度适宜，环绕着轻柔的音乐。

　　“老大，你之前不是在滨城吗？”
　　“我本来就要回来的，只是有事不确定时间，不一定能赶上来接你，所以就没跟你说。”
　　颜山澜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新疆好玩吗？”
　　“好玩。新疆的水特别美，各种各样的蓝，比大海还美。”
　　陆子慕勾起嘴角笑了，“比九寨沟的水呢？”
　　“那还是九寨沟的水更美，我去了三次，还想再去。”
　　“这么喜欢吗？”
　　“嗯，新疆我也还想再去。”
　　……

　　车外的世界在无声后退，车内的人在愉快闲聊。
　　突如其来的暴雨夜，本该搅得人心烦气躁，此刻却意外地给人以惊喜。
　　多么难得。
　　他们一直聊到雨过天晴，聊到风吹散满天的云，聊到天边挂起一轮明月，聊到整个城市沉入梦乡。
　　“早点休息。”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们才终于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