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向罔镜

2、第 2 章

　　不知道是不是棚内灯光的效果，范歆总觉得迟山南此刻的表情分外生动，尤其是一双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无端地让人想到大狗狗，比方才戏内深情对视真挚多了。
　　但都是戏棚子下站久的人，这些客套并不会放在心上。范歆面不改色地夸奖迟山南有灵气，然后一转身，利索地收工下班。

　　夜晚的秋风扑打在脸上很有些凉意，虽然累了一天，但此时此刻范歆还是止不住的精神一震。
　　她自诩是个过来人，很知道迟山南能贡献什么，自然好看的脸和绝对听话的性格。其他诸如炸裂的演技、完美的人设之类的，想来团队都会为他安排好。

　　《夜蝴蝶》投资不小，阵仗更大，导演和一众主演都憋着一股上进的劲。范歆也乐意锦上添花，在能力范围内帮衬一下对手戏演员。若不然，迟山南烂得太明显，到最后被拖累的也有可能是自己。

　　那之后，范歆又在剧组呆了半个月，迎来杀青。

　　期间她总共见着迟山南两次，两人共演的时间也不多。
　　他总是很忙——商务、代言、推脱不了的客串和综艺嘉宾，于是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一些无伤大雅的镜头就有他人代劳。
　　范歆是无所谓的，她甚至有些恶劣地想，那个代替迟山南和自己演戏的人，演技似乎还比本尊好一点？

　　但最后一场的时候，他却来了。甚至没有迟到，早早地寻了范歆，捧着做过笔记，却大致干净的剧本，很有礼貌地咨询，“范老师，您觉得最后我需不需要大哭一场，宣泄情绪呢？我感觉这样更能够展示出角色丰富的内心层次。”
　　范歆斜睨帅哥一眼，字斟句酌，“这是你业务老师给的意见吗？”

　　她可是听说了，李明佳，就是迟山南的经纪人，火急火燎地给他找了位高人进组，手把手地教演戏。
　　如果这是那位专业老师的建议，那范歆必然顺水推舟。

　　迟山南傻不愣登回一句，“没，我自己琢磨的。”

　　范歆暗自松了口气，“两个人是老同学。叶紫喜欢楚源，那是她的一厢情愿。剧情演到这里，他们既差了辈分，想法也早已南辕北辙，根本没可能。所以她偷了大帅的印鉴来要挟楚源私奔，但又却带着枪，想必早就有鱼死网破的念头了。
　　“到最后叶紫耻于在心上人面前鸦片瘾发作，饮弹而死。这个情绪的变化和楚源关系不大，你只要能表现出茫然和少许的痛惜，足够了。”

　　迟山南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整明白了。

　　然后就演成了一个大型灾难现场。
　　副导演愁得光头上的反光都黯淡几分，撸起袖子直接下场，手把手地教迟山南，又催促摄影放机灵点，调好角度拍。
　　为此，范歆的工作量也被迫翻倍。好容易等到喊“卡”，她久违地有点抽离不出来。仿佛那个暗恋男二一辈子的叶紫精魂，真的凝成一个蝴蝶，栖息在脑海深处。

　　范歆想独处，可事还没完。
　　李明佳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范老师，您辛苦了。恭喜顺利杀青，但后面还有个访谈，能不能麻烦和小南合作一下。”
　　这种一般会作为剧组花絮，在预告中播出。以范歆的戏份，能搭上炙手可热的迟山南，她不会不识抬举。

　　然后，她就非常幸运地见识到了迟山南的另一面。
　　明明一张脸是为镜头而生，皮相骨相都是绝佳，但却似乎因此献祭了智商。面对问题，除了嗯啊，就是重复。
　　要么就转过头来，看着范歆傻笑，“您觉得呢？”
　　这是可以播的吗？范歆一边腹诽着一边说漂亮废话，好不容易才把场子圆回来。与此同时，她在心中暗暗祈祷，短时间可别再让自己遇上这大宝贝了，虽然笨蛋美人很可爱，但自己怕是无福消受。

　　只可惜，事与愿违。
　　下午候机的时候，范歆环顾四周，没沉住气问小玉，“怎么都是迟山南的代言，他就那么红吗？”
　　小玉正忙着给自家范姐的机场生图精修呢，闻言有些恍惚地抬头，“没有吧姐，你看不是还有金稻谷影帝影后魏聪，方倩倩吗？喏喏喏，还有林晓薇呢，你怎么就看到迟山南代言的奶茶店呢？”

　　其实许百卉最近的势头也很猛，可小玉和范歆有默契地不提起。

　　范歆觉得自己也许是被迟山南的笨蛋波段感染了，搞得人物理距离虽远，可精神依旧紧绷，疑神疑鬼的。
　　是时候让自己放松一下了，于是她让小玉买了两杯招牌奶茶。
　　迟山南不是说要请自己喝奶茶吗？这样四舍五入也算是了吧。范歆慢吞吞地吸着一颗颗黑糖珍珠，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迟山南那双好看的眼睛。

　　《夜蝴蝶》拍摄进程已过大半，各种宣发也有条不紊的展开。范歆很敬业地转发了好几次相关讯息，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涨了好些粉丝。

　　对这件事她可真是应激了，连忙捧着手机咨询小玉，“我这是又招谁惹谁了，要不要提前关评论啊？”
　　小玉连忙安慰她，“姐啊，别害怕，你好着呢。”
　　说着微信上发了一串链接给她，说是让她慢慢鉴赏。

　　先是剧组官方发的预告片，范歆虽然只出现七八秒，可形象很不错，烟笼眉下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微表情恰到好处地展示出内心复杂的纠结，一眼万年，欲诉还休。
　　后援会立刻支棱起来了，各种角色混剪，誓言要和全世界安利自己的绝美宝藏女演员。
　　喜欢男女主CP也很多。毕竟尚在在宣传期里，而且剧组的整体气氛她也感受过，总体也算不错。
　　但最出乎意料的，是迟山南。
　　范歆万万没想到，也有人放着现成的修罗场不嗑，反而迷上了叶紫X楚源的CP。

　　【原著小说我看过，这对是真有戏。】
　　【现成的小妈文学不香么？斯哈斯哈！】
　　【太戳我啦！锁死锁死。】

　　人数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水花要好。邹慧都久违地给范歆发长语言：

　　“小歆我就知道你行的，演技放在那儿呢！这次机会难得，你一定要把握住，别在乎旁人说什么，给咱们争气长脸知道吗？”
　　话里话外，都是让范歆抓紧机会人气翻盘，再度成为自己手下那只能下金蛋的母鸡，却绝口不提和迟山南方面沟通。

　　范歆就觉得挺不靠谱的，即使她想趁迟山南这个热灶，但赶着上的人太多了，她不觉得自己能那么好运。想得略长远一些，就算得了机会，等过去这个窗口，该怎么体面地切割呢？

　　想到这儿，范歆就有点气闷。鬼使神差地放下了女明星的自我修养，又买了杯奶茶，加了双份珍珠，咕嘟咕嘟地喝了顺气。幸好再过几天她就又要进组了，这事儿能顺势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