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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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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晚上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窗外纷纷扬扬的撒着,里面的人热热闹闹的想着下一年的光景。就算再坏,也会被这年的氛围给冲淡一些,人嘛总是会往好处想。
特别是乌冬儿,她简直笑着入的梦,在临睡前还在回味着慕秋给她演的《父亲的葬礼》,虽然大年夜说这个晦气也有很多词听不懂,但粗暴的幽默总是能直击人心的,她一边骂着一边笑着一边睡着了。
隔天是大年初一。
一口棺材被抬着到了柯家的大门口。
守门的兵见过死人上过战场,但真没见过大过年的棺材抬进门,他们将枪口对着来人,吼道“退后!”
那些苦力就不敢上前了,想着那放下吧,又被吼:“退后退后!”已经有了上枪栓的声音,力巴们吓的干脆丢了手中的杠杆,砰的一下,棺材落了地。他们跑到了阶梯下,对着小兵们磕起了头,嘴里叫着:“兵爷饶命!咱们只是收钱做事啊!”
当兵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藏了点什么,不然好端端的送这个来做什么?两个人上前把板子移开,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就铺了一层锦绣的被窝和一个高高的枕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搞不清,对着那力巴问怎么回事。
问了半天,才大致听出个大概。这口棺材是老福晋的,哪个老福晋?还能是哪个,自然是索家的,三格格她奶奶。
当把这消息报到三格格那边的时候,别说三格格了,就是莺哥都吓的一激灵。她跳起来抓着小兵就问,“你可问清楚了,这事可含糊不得!”
小兵硬巴巴的点头,问话这事他们也算半专业,这点信息量的事怎么能听错呢?人家力巴咬字清楚着呢。
三格格忙得连扁方都没戴,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带着莺哥过去了。到了门口一看更是愣在当场。
这棺材真够大的,并排躺两个大胖子不是问题,瘦点的能挤下三四个。
通体黝黑发光的木材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上面还漆了银白的花纹,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厚实,气派,这个棺材不是有钱就可以打造出来的,得有人脉还得自己有岁数地位最后才能轮到钱,否则镇不住。
而且这棺材还描着红呢,这是个活棺材。
“夫人,他们说是您家老福晋叫送来的。”守着的小兵再次通报,那迟疑的语气好像无法确定自己在说什么。
三格格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是自己奶奶干得出的,就是怎么能抬到孙女这边来?安的什么心?!
她恨恨的抬脚用花盆底踩了一下棺材边儿,骂道:“老糊涂了!”
“格格!”莺哥拉拉三格格的滚花袖边,嘴巴努了努。
三格格抬头一看,身穿华丽长袍的老福晋在老仆的搀扶下正挺直个腰板走来,花盆底迈得的那叫一个稳当,大拉翅边的珍珠穗子一点不带晃的。
“奶奶,大过年的您怎么来了?”三格格说着马上提着袍子开叉口迎了过去,行了蹲礼。
“瞧瞧,这礼可越来越难看了啊。”老福晋将三格格扶起来,也不用人招呼就往门那边走去,扛着枪的小兵也不敢拦着纷纷退后。
三格格见后面还跟着一大家子人,怎么还有抱着包袱提着箱子的,她很急又不能拦着,便问:“您老怎么拖家带口的到我这过大年了?”
“我儿子把我赶出来的,孙子不着家的不着家外放的外放,只能找你这个还在京里的孙女了。”
“您说什么?”三格格根本不能消化老福晋的话,什么叫她儿子把她赶出来了,她儿子不就是自己的阿玛?
老福晋什么样人,她不可能把自己说的话再复述一遍了,三格格只能求助于贴身的老嬷嬷,老嬷嬷把三格格拉到一边才说了缘由。
说来并不是多么绕的事,甚至都有些在意料之中。
索大人忠君忠的把个家都给掏空见了底,可这也没法填无底洞,也不知道怎么送进去多少就能用掉多少,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还是那句老古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现在君都不要你的命了只要点钱,这都舍不得简直不配为人臣!自然是给给给,给不了那就变卖抵押换了真金白银继续表忠心。
老嬷嬷还说了另一个消息,这对三格格来说不亚于再添一道霹雳——宅子都给抵了,老爷太太没处去了。
“叶五呢?!”三格格想到这个弟弟,平时没事就在眼面前晃,这么大事怎么不见了人?
“五贝勒在家正劝呢,福晋哭了好几天一直叫头疼,五贝勒这几天都没睡一直陪着,还拉了个洋大夫来给诊治,今天才好点。”
三格格只能噢,并点了头。她用护甲将散到额前的发丝拢去脑后,老嬷嬷看到便对莺哥说:“伺候三格格梳洗去吧,这事到了这步回不了头了。”
莺哥听话的将三格格带了回去,三格格叫莺哥弄整齐就行,别簪花了,挑件素净点的袍子,加件出风毛的斗篷。莺哥问干嘛去,这大冷天老福晋又刚来,指不定一会老爷太太也要来了。
“您这一走,谁拿主意,姑爷又不在。”莺哥不明白有什么大事,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赶去那四四方方冷冰冰的水泥楼里开会。
“我去找姑爷,这事我做不了主。”三格格说完便走了,她没带莺哥,乘的是柯怀思留在家里的专供给她想出去玩时车子。
她一次没用过,第一次就是为了这种事。坐在后座的三格格面色发青,她压着一口怨气和怒气,瞧着外面的雪与在雪地里摸摸索索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妇女带着瘦的没人样的孩子在那雪地里蹲着,双手如树枝一个颜色插进了雪堆里,车子继续开,车窗将她带离这个景,三格格下意识的回头想要寻找,可两人已经变成黑点渐渐隐没在雪白之中了。
她吐出一口气,心口闷。
开出去没多远就有站岗的哨兵把着路口。一路多了不少站岗的,可没人拦这辆,人人都知道这车是谁家的。
在四四方方水泥楼里开会的柯怀思正听着几人吵呢——赶出去,赶多远?那边日本人等着呢,这不是送个大肥肉过去?
——现在还不够乱?
忽然有报说自己夫人来了在办公室等。
柯怀思拉来最近状态不错的楚既明叫他顶一下,自己有点事离开一会。
转身到了办公室,就见自己的夫人满脸愁容的站在当中。
“发生什么事了?”柯怀思问归问,他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否则消息早递过来了。
三格格把她认为的大事一说,柯怀思当即便叫她不要太忧虑。将三格格扶到沙发边坐下休息,安抚道:“老福晋的话都是气话,她能找到你这里,说明在她心里你这个孙女是可当一面的。”
三格格摇头,“那是因为你。”
柯怀思笑笑,没有争论,他问要不要去附近馆子吃点什么,三格格摇头,她什么都不想吃。
“那你父母呢?”柯怀思问,“宅子需要我帮忙吗?”
三格格摇摇头,她对自己的父亲太了解了,叶五都没劝下来也没赎回来的宅子,柯怀思更别想说动了。
“走吧,我们回去。”柯怀思拿起衣架上挂着的风衣,吩咐守卫去告诉那边吵声震天的一帮子人他有事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三格格才问出口:“他们是在说那事吗?”
“嗯。”
“没得转圜?”
“没有。”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长一段路,快到府院门时三格格才为难的开口:“给你添麻烦了。”
柯怀思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向三格格,“怎么这么说,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三格格默默念叨着,“是啊,我们是夫妻……”
下车时,三格格看着为自己打开这边车门的丈夫,浅笑着下车挽住柯怀思的手臂向府里走去。
里面没有翻了天的吵闹声,反而下人看上去比先前有规矩的多,他们井井有条的做着事,但脸上都挂着有些吃惊的表情。里面只有一个不同,她表情淡漠的打扫着院子,手上的动作都力求做到节约体力的同时还看着不这么划水。
柯怀思与三格格先去拜见了老福晋,自然是没听几句好话,三格格夹在当中里外都不能得罪,一直陪着笑脸,说了一箩筐的话,赶得上平时半个月的言语。
她时不时偷瞄柯怀思的脸色,好在柯怀思好歹面色一点不介意,甚至还能跟着老福晋的话开点不大不小的玩笑,这让三格格安心不少。
里面耽误了不少功夫才抽身出来的柯怀思猛然发现那个树下扫落叶的人还在那来回划拉,一下两下三四下,他看了三分钟数了数,拢共也就扫了一堆。
脚边树叶你不能说没少,但也少的不多,手上动作你也不能说不用力,可就是看着很怪。
让他联想到训练场上偷懒的士兵,拿着枪冲刺,别人三下他一下,可这一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道。他向着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