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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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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乌奶奶冲出一个字。
天瑞使劲咬了咬牙关,低头退下了。
古慕秋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她整理着被人拉扯的皱巴巴的衣服走到乌奶奶身边想对人家表示一下感谢,没想到乌奶奶对她也是一个字,“滚”。
“哎!好嘞!”古慕秋答应着麻利的一路小跑蹦跳着走了。
乌奶奶看着古慕秋的背影摇摇头转身踏出院子,不想一下撞上赶来的吴妈。吴妈问她事儿完了?乌奶奶点头说完了。
两人让跟班的都回去,看起来有话要商量。
免不了是要对古慕秋讨论一番,但来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丫头最近变了个人似得。乌奶奶说有下人传她被附身的事,吴妈鄙夷的说谁传这个就该被打死。
乌奶奶说了个名字,吴妈又不说话了。
“这世道飘摇,咱们家这棵大树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乌奶奶说。
“咱们家乡下还有田产,都是前几辈传下来的,眼下可以准备了吧。”吴妈说。
“哪儿呢?”
“南边。”
乌奶奶沉思着说:“我说,要真散了南边可不太平。”
“那关外?”吴妈接口。
“关外倒是可以的,但太太那边……”
吴妈了然的点头,“少不得我去吹吹风。”
“可多谢你了。”乌奶奶说着福了福。
吴妈马上还礼,嘴里说:“咱们都是一条船的,谢不着。”
“她……”乌奶奶刚说。
吴妈就问:“她怎么?”
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丫头怎么知道那些个事的?难不成真是她那窑姐的娘教的?”乌奶奶问。
“十有八九,不然还真能是精怪附身?”
“这世道还怕精怪附身?”乌奶奶笑着扯下腰间别的帕子擦着手心,慢腾腾的说道:“您老让她多陪着点小姐,我看小姐最近很喜欢和这丫头说话。”
吴妈一双细眼瞥到乌奶奶脸上,略转了转点头道:“行,保着小姐才是当务之急,到手的鸭子总不能再让他飞了不是。”
乌奶奶没再言语,她们接下去只是默默的各自走着,到了分岔小径也是默默的回了屋子。
正陪着疯娘的古慕秋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有了变化,她又累又困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她娘却不管不顾硬是把她拉出了屋子说有极重要的要给她说。
古慕秋问她到底什么事,她刚跑完圈就被围殴,现在真的没有精力跟你搁这过家家。疯娘还是拉着她说这事特别重要,自打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城就没这么重要的事。
古慕秋觉得这就扯淡,虽然自己近代史不行但也知道那之后的大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可太多了,你个疯娘子能有什么大事。
直到疯娘子空着一双手从院后一座花台里挖出一个两手合捧的木盒子如献宝似得放到古慕秋手中,古慕秋接着沉甸甸的镂刻盒子才觉得可能这事对疯娘子来说的确是挺重要的。
月光下的疯娘子笑意盈盈,若打扮打扮是当得上美貌二字的。
“这个啊里面都是当年娘积攒下来的,给你拿着都给你!”疯娘子将盒子打开露出一整叠的纸头。
古慕秋认得,博物馆和电视里都见过,这些折成两半摆放当中的正是银票。银票下有许多珠宝外加三枚小小的金元宝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并一小块金块。
古慕秋把盒子盖上说:“我不能要。”
“你不要娘了吗!”疯娘子大叫。
古慕秋连忙捂着她的嘴,“别现在疯,当心有人过来把你这些宝贝抢了!”
疯娘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她似懂非懂的压低声音说:“这都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快点嫁给天瑞,然后就可以带着娘去乡下了。”
疯娘子打断想说话的古慕秋,“我和天瑞的娘都说好了,她说好等我的!”
古慕秋看着疯娘子的脸,认真的问:“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疯娘子没了声音,她瞪大一双圆眼如珍珠明亮,接着她笑了,那个笑容初看是美丽的,但她越笑越大,嘴角以夸张的不自然的角度尽力的往耳后根咧去。连带着疯娘子本身好看的脸也狰狞起来。
她又说起话来:“娘没疯啊,说我疯的人才疯了!他们才疯了!呸呸呸!”连着吐了三口口水在花坛里,白色泡泡顺着泥土的缝隙流了下去,湿漉漉的。
古慕秋又连忙安抚,她也算想开了,其实这个名义上的娘不管真疯还是假疯对自己来说又怎样?难道她还能真嫁给那个天瑞去?
不存在!
想多了!
但实话不能说,她把盒子依然递还给她娘:“既然您都说之后一起去乡下,那这些宝贝自己收好。”
疯娘子点头,走时扭头看了眼花台,古慕秋问要不要再埋回去,疯娘子说再埋回去就会被花神收走的。
但是,当晚古慕秋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娘不在,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又睡了,反正大门是锁着的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出不了大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古慕秋就被拉起来了,虽然平时也差不多但,是人都知道早晨床上的时间是很金贵的。
“又干嘛啊。”古慕秋根本不睁眼,就坐起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没好气的问。
“老爷太太叫你过去。”
一听到老爷太太这四个字,古慕秋猛的睁开眼,对着面前的小丫头就问又出什么事了,小丫头只回她不知道。
洗漱打扮好古慕秋紧赶着到了老爷太太的屋子,这两位已经围坐在圆桌前用早点呢,见到古慕秋来便停了动作。
老爷用绢帕轻擦了擦嘴角,对古慕秋一番询问,逃不过的咖啡问题,古慕秋自然是用她娘来挡枪。而太太则严厉的训诫她,警告她若是有一点点的不规矩就不要怪她手里规矩大。
这一套都搞完了,最后才露了真心思,他们要古慕秋最近都陪着小姐,甚至可以适当的和小姐说一说她知道的新奇玩意。
总的来说,古慕秋算是从粗使丫头升级成了小姐的贴身丫头。
“有些可说有些不可说,知道吗?”老爷交待。
古慕秋是真不知道哪些不能说,大方向她是明白可是小细节呢,比方说和大家闺秀聊天的上限在哪里?小姐要问些男人的事,古慕秋到底要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脖子以上还是脖子以下?
可能那二位也猜到了,为了控制风险特地指派了乌奶奶手下的一个中年妇人准备全程盯梢。
中年妇人看着就特严肃,古慕秋觉得有她在特别好。就冲这位妈妈拉着跟长白山一样长的脸,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正经人,小姐在她的监视下决问不出《女德》之外的问题来。
可坏就坏在,小姐她哭了。
噢——她哭了。
一边哭一边咳嗽,跟林妹妹一样。手帕捂着眼睛不肯抬头嘴里虚弱的说着什么,春来秋去人生无常。总之就负面情绪拉满,让人听了就想打人的那种。
起初大家以为是小姐是心情低落,但一段时间后发现只要那个妈妈在小姐就会哭。乌奶奶问古慕秋怎么看,古慕秋说自己觉得小姐还是挺好看的,大婚那天肯定更美。
乌奶奶用水烟杆子使劲的敲了一把古慕秋的脑门叫她滚,后来听说乌奶奶自己跑去找老爷太太说了很久,终于还是说服了两位,把年轻人聊天的自由氛围还了回来。
当日古慕秋又被准时召唤去跟小姐进行没话找话的任务,却看到小姐又坐那抹眼泪。小姐叹气她也跟着叹气,乌冬儿问她:“你怎么回事,你不说劝劝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小姐又不说理由,我从哪里劝?难道每天说你别难过啦,这就是空话,屁用没有。”古慕秋最近是越来越放的开了,“不过小姐气管不好老哭老哭再咳起来,然后引起发炎,到结婚那天咳咳咳个不停不好看。”
这句话起作用了,小姐放下手帕转回头,古慕秋发现小姐的另一只手上托着的是那块早前的果冻。不过就如古慕秋所说,果冻坏了。
从晶莹剔透变得浑浊坍缩。
“小姐就抱着这玩意哭的?”古慕秋问。
“可不是。”乌冬儿叹气。
“你就别叹了啊。”古慕秋起身走到小姐身边想去拿那个坏掉的果冻,小姐自然是不肯的。
“别,看着也是个念想。”小姐止住了眼泪,声音还是哽着。
“我给你说这个果冻不好,太小了而且没什么花头,”古慕秋蹲在小姐身边,双手扶着那个坏掉的果冻,说,“世上还有更大的果冻,这么大!里面还有果肉或者花瓣,还有各种颜色的。”
“是吗?”乌冬儿先来了精神。
小姐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了一般,但马上又暗了下去,轻声念叨:“那些我又见不到。”
“怎么看不到了,有公子啊既然能送你这个小的,那一定有大的。”古慕秋说。
乌冬儿算是机灵的马上就附和,“没错,以后您过了门还不是要月亮不给星星,什么果冻呀要多少有多少吧。”
小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了笑了,”古慕秋也跟着拍手,对乌冬儿和小姐说:“哎呀小姑娘就是要多笑笑,你们呐像桃花一样粉嫩,笑起来才好看呢。”
“呸,小姐是桃花,我怎么配呢!”乌冬儿说的真心实意。
古慕秋笑着心里却觉得其实乌冬儿更像一朵娇俏桃花,而小姐却像透着白的快要散落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