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修仙日常》碧水蓝天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净尘君不是个温情的男人，但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会随意糊弄别人。

　　只是他到底不是一个很好的同行人，冷冰冰、硬梆梆的，时不时冒出的一句话，足以让热火朝天的气氛降到顶点。

　　泷泽不在意这些，或者说足够了解净尘君的作风，对他的“热情洋溢”不抱有期望。

　　他对净尘君崇敬得很，只想在最后这一段时间和对方好好游历这一方土地。

　　在四界之中，魔界暗淡无光，没有生机和活力，到处都是些暗红的石头。仙界美则美，却是千篇一律的风光，早叫人看得腻味。地府本身就不是好去处，除了魂魄，活人怕是一辈子都不回去。

　　大概只有人界，不仅风景各异，气候适宜，危险性还低，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而且边域辽阔，往荒野一躲，再加些手段，很难再被找到。

　　所以有些人一旦犯了事，为躲避追查，通常会来到人界，因为人界气息最为杂乱，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一头扎进去了，如牛入大海，很快就没有波澜。

　　但总体来说，人界是一个很适合居住的地方。

　　泷泽对它的喜欢比不上仙界，但不得不说人界非常吸引人，尤其是身边陪伴的人，光是看着就心情愉悦。

　　他折下一枝桃花，回到他们临时的住处。

　　花瓶里的水刚换了新的，将桃枝放进去，粉色的花瓣，错落有致的枝干，别有几分明丽。

　　放好花后，他出了屋子。

　　这是一处小院，屋外有一排翠竹，篱笆扎得紧实，院子的角落放着好几盆花，开得正盛，枝叶齐整，看着就知道平时打理得很好。

　　再过去是一口水井，旁边还放着一只木桶，清晨时，泷泽还用它打过水。

　　院子不大，但生活气息浓重，唯二两个格格不入的，便是在石桌前对弈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雪衣冷冽，如明月皎皎，他细长葱白的两指捻起棋子，不一会儿就置于棋盘一处。

　　另一人青衣俊逸，与其相比，较为温和秀雅，却不失翠竹的潇洒风韵，观其神清正，其形谦和内敛。

　　此时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却迟迟没有落子。

　　泷泽看了两人一眼，又扫了扫棋盘，正厮杀到了关键时刻，不由想起了昨晚之事。

　　他和净尘君赶到这里时，算不上疲惫，但遇见隐居在这里的仙人却是很意外。

　　这名仙人名为沧无，一见到他们很是惊讶，但惊讶完后，看天色已晚，就让他们留下来过夜。

　　泷泽虽然因为对方同是仙人的缘故，没有过于戒备，但他父君说过，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同族，也不能全然放心。

　　所以他打算好了，晚上他来守夜，让净尘君去休息。

　　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进客房里面休息，而净尘君则和沧无仙君下了一夜的棋。

　　这一夜，泷泽没有睡得太死，有净尘君在，他无须担心安全问题，只是太过安静的环境实在有些令人不安，让他惊醒过几次，最后才发现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隔音结界下。

　　这个结界很结实，有着泷泽熟悉的气息。

　　在这个认知下，他才终于安下了心，闭上了眼。

　　再睁眼就到了天亮。

　　“嗒”的一声，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棋盘上，黑子再落，白子紧随，你来我往，这一局终于是到了落幕的时刻。

　　一滴汗悄然从额角滑落，无形的压力从心底蔓延开来。

　　沧无有些后悔以棋来结交对方，这人生得一副冰雪之姿，却完全不是个善茬。

　　以棋看人，面前这人心思如渊，让人琢磨不透，每投下的一枚棋子，都在后面发挥着作用。

　　若他没有……

　　恐怕还没有到一半，就成败局，而不是坚持到现在。

　　哦，还是输了。

　　沧无盯着棋盘，最后将棋子放回盒子中，面上淡淡一笑：“阁下棋艺精通远胜于我，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

　　终于完了。泷泽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下棋人难不难受，但观棋人挺难受的，那种压迫感越到最后越是沉重。

　　“你心中魔障已生，应当自省。”

　　净尘君那是有话直说，完全不怕得罪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性子，他在四界的名声时好时坏。

　　毕竟被踩到了痛脚，也未修成圣人心肠，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只是净尘君修为不逊于四圣，哪怕对他多有怨言，也产生不了威胁，只能在名声上造成一定影响。

　　沧无嘴唇颤动了一下，不知是被说中死穴的害怕，还是难掩心中怪异的情绪。

　　“您这般直白，难道不知自留三分余地？”

　　泷泽就听见净尘君冷冰冰道：“我的余地不会留给执迷不悟的人。”

　　几乎是瞬息，他们动了手。

　　泷泽看得迷迷糊糊，但他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察觉出了危险，不会过去添乱，而是有自知之明地待在原地。

　　如若遭到袭击，他则会反击，无论是否成功，都会重新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这已经形成习惯了。

　　谁让他有个作为帝君的父亲，而他在乱局中保存好自己，就已经算帮上大忙了。

　　这样想着，他放出了防御法宝——地极书。

　　依据修为而决定书的厚度，地极书薄薄的一册，让人怀疑这是遭到哪个不爱护书籍小崽子的毒手。

　　不过，即便如此，地极书还是有着相当精美的外观，泛着灿金的光，但在泷泽的控制下暗淡了下来。

　　前几次有净尘君的结界护身，导致地极书没有出场的机会，如今为防这附近突然可能出现的意外，是该它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以泷泽目前的实力，用地极书弄出来的罩子，只能保护他自己。

　　好在这罩子，很是坚固，非是一般人能够打破。

　　可以说，泷泽现在很安全，不必担心有人来偷袭他。

　　他一安全，就有空闲去看净尘君的情况。

　　指尖触及地极书的书面，除了防御之外，它还有将附近的情况如水镜一般展现在他眼前，只要距离不是太远。

　　流水一般的镜面很快平静下来，没有半点涟漪，映入泷泽眼帘的是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以及被冻在水柱的沧无。

　　唇角是扬起的，只是那瞳孔像是瞧见了极为恐怖的事物紧缩着。

　　他的时间像是停止的，但眼球上逐渐布满了血丝。

　　泷泽诧异地看着，突然，那双眼球像爆裂开了，血水涌出。

　　他眼前一黑，却是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手掌温热，带着泷泽熟悉的气息，让他炸起的头皮松懈了下去。

　　是净尘君！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睫毛不自觉地扫过手心。

　　清冷如泉的声线响起：“收回去。”

　　泷泽有些怔愣，直到手不受控制地掐诀，地极书被收了回去，他才理解出对方的意思。

　　他对手的控制重新回来了，遮住他眼睛的手也放了下去，这让他再次眨了眨眼，让粘在一起的睫毛恢复原样。

　　净尘君站在他的身旁，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不太冷也不灼热，就像晚上从窗缝倾泻的月光。

　　泷泽盯着他，有些惊讶，道：“净尘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净尘君道：“他想以棋局困我，进而对你下手。”

　　他说得平淡轻松，泷泽却不会以为这事很简单，只是他还想再问时，净尘君却道：“唤我名字即可。”

　　泷泽一听，当即被转移了注意。

　　他脸色有些纠结：“直接称呼姓名，有些不尊重您。”

　　净尘君淡淡道：“一个名字罢了，代表不了什么。”

　　“若你真的看重我，在此时此刻，应当听从我的话。”他性子中本就带着强硬，尤其是他活得久了，自有几分长者的姿态。

　　如果换一个人，哪怕是他父君，泷泽都有几分憋屈之意，但在面对净尘君，他却丝毫不讨厌，相反还有一种听了还想再听的兴奋。

　　这真是好没有道理，还有那么一点变态。

　　泷泽这样想着，面上却浅笑着道：“那我真叫您名字了，阿濯哥哥。”

　　净尘君眸中一丝复杂闪过，却不作声，像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泷泽叫完后，心脏砰砰直跳，他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对方在转移话题，不想他继续问那个事情，但这般亲昵的称呼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有些想捂住滚烫的脸颊，但下一瞬，却听见对方道：“我该走了。”

　　这句话平平淡淡，就是一句很普通告别话。

　　泷泽全身僵了一下，心头那点火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失落和不舍。

　　只是他又不明白那点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对迟早要分开有所准备，只能轻叹一声：“好吧！”

　　随后他又道：“要不，我送送你？”

　　净尘君拒绝了：“不必。”

　　他顿了一下，才道：“有人来接你了。”

　　在感知内出现了熟悉的气息，泷泽抬头一看，天空上果然出现了那个他在世界上最熟悉的人。

　　父君一身玄袍，墨发披下，面容依旧模糊，只有一双蕴含威严和温和的眼睛显露出来。

　　“父君！”泷泽惊讶地喊道。

　　帝君缓缓而下，朝他笑了一下。

　　从表面看不出来，唯有那一双和泷泽相似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来接你了。”

　　他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