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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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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欢察看电子邮箱,收到三封不符合聘请标准的公式化通知信函,以及一封看得出是亲自撰写的婉拒函。
那封信来自非欢大学时期认识的一位炮友,虽然是那么不堪的一个朋友,不过是当时非欢结识的人当中少有的学霸,家里当然也是有钱,但和律政没有半点关系,是做海味批发的生意,非欢刚当上检察官时收过这学霸的结婚请帖,他当时寄了贺礼和礼金,也和学霸通了电话,得知学霸毕业后没有当律师,而是继承家业,轻轻松松享受富得流油的人生。
学霸的海味批发集团在吉云市有一家零售店面,非欢查过店面的征聘启示,他应征作仓库经理,那学霸回函说他本来决定要聘用非欢,但店面的负责店长是他姐夫,很八卦,查了非欢的历史,把得知的都告诉了岳丈,于是学霸的决定就被大家长们驳回。
学霸信里说的理由是家长们认为非欢学历太高,请不起,但非欢理解,真正的理由是不想请因贿赂和殴打罪而给判过刑的人。
非欢手托下巴看着电脑屏幕一阵子,有些无奈,但不至于颓丧,他在决定离开山村来和宏然生活时就做好求职碰壁的心理准备,宏然当初并没有强逼他,然而他晓得,若宏然时不时就去探望他,村民就会好奇,他了解人性,人一旦好奇,就会容易相信各种传言,山村里的人不比城市人思想开放,非欢不希望等到遭村民指指点点的时候才走,他毕竟是个人,还是会怕受伤,且他更害怕连累自己爱着的人。
吉云市挺好,不是五光十色的都市,但住的大多是见过世面的人,非欢认为自己可以大大方方和宏然牵手走在大街,渡过每一次的季节更迭。
非欢关掉邮箱,连上银行网页查询户口。
卖掉山村老房的钱已经全数到帐,非欢当时花了很多心思打理那房子以及房外的田地,村长知他要脱手时就立即开高价要买,说是想当民宿经营,那阵子来山村的游客群每次都有人在见到他的房子后就询问是否可以入住?
非欢已用心规划,按照吉云市普遍不低的生活水准,他卖房的钱足够应付两个人、至少三年无额外收入的勤俭日子,他在入狱前把任职检察官期间存着应急的积蓄掏空来把债务还清,魏如薰探监时告诉他,已经接管他在蓝海时期拥有的巨额财产,那些财产虽然确实是他靠自己的努力累积,但毕竟还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才能让他的努力比一般人得到更多倍的回酬,于是他不打算要回来,由魏如薰接管再适合不过。
魏如薰的魏阙事务所在购入绿茵之后成了魏廷集团,非欢查过,魏廷集团旗下都是良心企业,彻底改变蓝海与绿茵的原型,非欢因此不用担心曾是他名下的慈善基金被蓝家人持续糟蹋,说起来,魏如薰这么个声望和身价居上又已经有家室的名流,进驻吉云市是理所当然的事,非欢早知道他近期和妻小定居在了吉云市,只没想到那么巧就碰上宏然。
魏如薰结婚了,那必定已经对自己死心,蓝非欢这么判断,于是他很放心,魏如薰不会对宏然造成威胁,魏如薰和蓝家人不一样,不会做下三滥的勾当。
第一批的求职信落空,非欢陷入短暂的放空,他不由自主想起男友说魏如薰遭遇的绑架危胁,他能明白,他曾经也是绑匪觊觎的富家子弟。
回忆不受控地给带到他幼时岁月,某一次差点被绑架的画面历历在目,当时他不小,七岁,是已经能记事的年龄,那次也许不是他第一次被绑匪锁定为目标,只是更早的他都不记得。
当时除了有家里的保镖,也有警察派人来保护,非欢记得蛮清楚,其中一个他最喜欢的警察姓罗,那位高大帅气的罗警官说有个在上中学的弟弟,不爱读书,说长大也要当警察,那位当哥哥的却希望弟弟更有出息,比如就当律师,非欢那阶段还很崇拜父亲,于是就天真地告诉那位哥哥,当律师真的很了不起,可以穿很好看的衣服。
那位罗警官哥哥当时笑得很豪迈,非欢觉得那是他最初意识到比起女性,他更喜欢靠近男人。
罗警官的贴身保护持续了三天,那批首次尝试绑架后失败的绑匪就被抓获,非欢很舍不得罗警官,一直要求家里大人把罗警官找来,家里人当然没有实现他的要求,一年后他再一次差点给绑架,警察派来的人就不是罗警官了,非欢问罗警官的下落,才知道罗警官在一次和匪徒对峙时坠楼受重伤,无法再当前线警察,退下做文书了。
非欢一直记着那件事,待他长大有了些能力,他便自己找出罗警官的下落,罗警官原来双脚都截肢,已经不再高大,更别说帅气,非欢那时还不知道罗警官脸上比同龄人深沉的皱褶叫做沧桑,他只觉得罗警官不好看了,他不喜欢了,现在想想,真惭愧。
非欢心念一动,他翻找宏然的橱柜,找出有保险公司抬头的文件,当初他得知宏然报考警校就强烈建议宏然多买一份保险,宏然很听话,一直供着那保险,保险受益人是宏然的父母。
非欢拨通文件上的代理员号码,提出要加保,代理员高兴得不得了,说很快就能处理好,非欢挂电话后就从自自己的储蓄账户设定每月固定汇一笔足够付保险费的金额到宏然的户口,他写明汇款备注为房租,那样就万无一失,光明正大。
窗外天还大亮,非欢在椅子上自转一圈,下地伸伸懒腰,接着就俯卧撑在地,开始每日必做的伏地挺身,竭力方休。
当确定自己身边有人,就会嫌一个人外出跑步太无趣,还不如待在家里等。
天色渐暗。
非欢浑身大汗,他靠墙而坐,仰头看窗外,这角度竟然和狱中差别不大,说不清是悲哀还是颓丧的情绪在胸中成长。
不能让这种情绪继续下去。
非欢爬起身洗个澡,下碗面,捧着碗点开看剧的网页,输入宏然提过的一个他自然而然印象最深刻的剧名——检察官日记,他看了不到十分钟就莞尔,现实的检察官哪里有那么光鲜亮丽?正气凛然确实是的,但这种气质若加上多余的包装,反而就画蛇添足。
如果目的是要画出一只龙,那得先真实体现龙生长的幽暗深海,才能让人们畏惧龙的强大。
非欢点开空文档,他想象着他能达到却偏偏走不过去的完美梦境。
一个高冷的律师,一个纯真的警察,一个正直的检察官,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却有当事人的执著,平反层出不穷的不公事件。
《深蓝海的日出》,蓝非欢写下这个标题。
“副队,罗队在群里说你今晚有约会,你啥时交对象啦?怎么都不和大家报告?”和于宏然一起把守魏如薰家的后辈滑着手机。
于宏然问罗江介绍约会餐厅时就没想过这事会只存在在他俩之间,他其实本就有心机要让这事不尽然突兀地浮上来,那他就可以自在地插旗声明:“我一直有对象,只是远距离了一阵子,最近重聚啦,以后我家不能随便留宿啦。”
“哇!真的假的?未婚同居啊!介绍认识一下嘛!”
于宏然搭后辈小邓的肩膀,魏如薰自楼上走下楼,他刻意提高声量:“我对象喜欢跑步,找个日子约一起吧。”
小邓猛点头说好,于宏然刻意不瞅在楼梯间冰山那样杵着不动的魏如薰。
“于警官,能否借一步说话。”魏如薰开口,于宏然大方地走向他,用小邓能听到的声量说:“魏律师,我现在是执勤状态,不能和你私聊,有什么话你不妨在这里说,就算是私事,我和我的同事都会遵守职业道德,不需要上报的事就不会对上级说。”
“嗯,确实我想说的是私事,但你愿不愿意说还是取决于你,我无所谓。”魏如薰耸肩,他自信的神采另于宏然心中泛起凉意。
“是这样,我有个要好的故友幼年时认识一位姓罗的警官,他长大后得知那位罗警官因公受伤导致终生残疾,很是在意,后来他和我合伙成立公司,问过我能如何帮助那位警官,我便提议他可以匿名设立一笔基金,专门给遭遇到公职损伤的公职人员提供改善生活的金钱资助,我曾亲自帮那位朋友管理这笔基金,看过基金受益人的资料,刚才和你们一起的那位罗江队长,长得和其中一名受益人很像,我好奇查了下,确定他就是那位受益人的弟弟,我相信我那位故友会很像知道罗队的哥哥现在过得如何,我个人也非常关心,你看看……是不是可以询问一下罗队的意见,让我们几人见个面。”
魏如薰眼眉和嘴角皆展露温柔平和的笑意。
“呀!”小邓跑过来,“副队!罗队讲过这事!那基金当年堪称是罗队大哥的救命金,罗队说要不是忽然有那样大笔的合法资助,他大哥可能要想办法了断了换取保险金供他买房结婚,罗队大哥至今都还能自那基金提出养老金,生活无忧啊,罗队就说他此生一定要见到那个成立基金的大善人,好好感谢报答!这不是巧得很嘛!”
魏如薰笑得更好看了。
于宏然维持眼和嘴都拉成一字的冷漠。
“这是罗队的私事,我们无权干涉,魏律师,你自己和罗队说,他若还是很想见你那位合伙人,你便……”于宏然加重语气:“自己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