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冬至》写冬至

10、随笔：七号的日子很风平浪静

　　前言:弗洛伊德说:梦是欲望的满足。

　　“编号94013，有人探监。”监狱长冷硬的声音从长廊里响起，不含一丝情愫，有些突兀。

　　李东静默坐在石床上。秋风有些萧瑟，从窗上的铁栏空隙中吹冷了脖颈。被子半横不竖的耷拉在小腿上，被芯有些掉毛，但足够抵御寒冷。

　　听见这一声呼喊，李东错愕回头，空徒四壁。至此刹那已听不见回声，仿若一次空耳、一场梦境。李东的眼角染上红色。

　　这风实在太不善解人意了些，何故吹冷人的眼帘。

　　李东垂下眉头，终止了虚无的幻想曲，直至乐符再次跳上五线谱，李东仿佛听见了贝多芬弹奏的激昂乐音，迅速且急剧。

　　是监狱长失去耐心的催促，“94013，出来，快点地，有人探监你。”

　　李东褪下半掩的被子，有些匆忙，甚至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狱服黑白相间，上印有他的编号，纯黑字体94013。

　　是的，如你所见，李东是一名法律上道义上都不被原谅的囚犯，被叫久了编号，都快记不清原名了。李东入狱之前的职业是一名工程师，二流学院毕业，从前也只是昏昏度日讨生活罢了，没什么太大的成就。啊对了，当时24岁的年纪，有一个小4岁的妻子，她叫陈芬。他们的相遇相知也很平淡，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游戏，只是相亲介绍下的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同床共眠7余载，虽比不上年轻人的山盟海誓，但她于最好的年华20岁时嫁与他，李东自然是要对她好的。当然她待李东也是甚好，就这样恬静的生活让李东品尝出了一丝浪漫。他们之间有个三岁的女儿，像洋娃娃一样乖巧可爱，她总喜欢骑在李东的肩头和他戏耍。然而结婚第5年，一切都变得彻底，那天7号，李东锒铛入狱，罪名为爱，他蓄意谋杀了纠缠强迫妻子的男人杨璟，将尸体丢弃在排水隧道里，本想会顺着水流漂至不知名的地方，洗清自己最大的嫌疑。可能是正义永不腐朽，管道里生活垃圾堵塞通口，工人修缮时发现已经漂浮6天被泡的发臭的巨人观尸体。警方切入，李东被发现，被判处死刑。今年是狱中生活的第3年。
　　李东缓缓抬头，眼中一片清明，棕仁瞳孔里有两人身影，一高一矮。
　　对面两张座椅上李东的妻子牵着小女儿，悲恸的望着李东，女儿看他除了陌生唯有惊恐。

　　无声的沉默在叫嚣，在抗议。

　　李东艰难开口:“芬啊，你还好吗？”

　　妻子抬起头，混沌迷茫:“啊，没事，我和孩子都很好。你在……里面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我会往里面塞钱的，让他们善待你。”

　　她的话语有些颤抖，李东体验到了妻子对自己的爱恋。“我没事的，我很好，就是，就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了，是我对不起你们，许诺不了你们更好的生活。”

　　妻子带了几分哭腔“我和孩子会一直来看你的。”

　　女儿懵懂的看着她的母亲:“妈妈，你别哭。”安慰安慰着，小女儿也随着妻子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决堤般放肆痛哭。

　　“探监时间到了，编号94013和我回去吧”监狱长催促。

　　妻子有些狰狞，疯狂拖拽着李东的手，哭泣声不绝:“你放心，家里都很好，父母也在等着你。你，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说好还要和我一起接孩子上下学的？”

　　李东挣了挣手，妻子仍紧攥着，仿佛下一刻的分离就是永别。

　　李东擤了擤鼻涕，想回握妻子，擦干她的泪水。转头看见了监狱长面带不虞之色。

　　最终也只是狠心的一根一根的抽出手指:“回去吧，路途遥远，要赶不上回家的公共汽车了。”

　　李东站起身，整个探望厅里空留他拒绝的背影与妻子悲恸的抽噎。

　　咔哒！哐！

　　监狱门相撞声起，李东又回到了属于他的天地。

　　屋子里的空气泛着些许凉意。

　　李东面朝窗口坐着，寒风凛冽，不知是否患了癔症，李东仿佛闻到了风吹过来的酒香，是从前常喝的茅台。

　　李东摇了摇头，不知想了些什么，无声的叹了口气。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明天的月色不知如何？”

　　第日，审判庭上人员接踵，警察集聚却秩序井然。时间滑沙，午时一刻将近，刑台上李东倒数着生命数字。一位警官细语低声向监狱长说了什么，监狱长点头示意。李东正前方的警官收到指令，标准站姿，挺立举枪，朝向李东的头颅。

　　嘭！

　　一名护士无意中碰倒了桌上的杯子，发出的声响惊醒了床上昏睡的人。李东睁开紧阖的双眼，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稚嫩的护士。

　　护士小心翼翼地问:“李先生，你醒啦，睡了挺久了。”

　　李东眼白布满红血丝，一片猩红，但又有些迷茫的样子。李东直直的盯着鹅绒棉被，有些出神。
　　护士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便打算离开。在护士握住门把手向下压准备出门时，李东开口了:“我做了一个梦。”

　　许久过后，护士从房里出来了，迎面撞上了医生。

　　医生:“怎么样，病人情况有好转吗？”

　　护士有些无奈:“我说医生啊，每次我去时他都是睡着的，偶尔碰见他醒来他都会给我絮絮叨讲他做的梦，每次都是反复的讲同一个内容，什么妻子很爱他，女儿很可爱之类的。”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在生活中所受冲击太大，梦中他的生活一定是十分幸福的，若是我恐怕也会沉浸梦中吧。就像明知是假象，还是会沉浸在沙漠的海市蜃楼。唉不说了，快去查房吧！”

　　护士走了两步，又迟疑的回头:“哎！医生，他这次莫名其妙多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什么‘梦里连死亡都很美好啊’。”

　　医生猛回头，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与尖叫声。

　　十分钟前，在护士离开房间时，李东打开被子，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一步步走向阳台，脚步声缓而响。李东打开了阳台的窗，寒风刺骨，仿佛隐约有些雾气，空气并不那么新鲜。楼下的呼喊声有些刺耳，在漫漫黑夜中，李东点燃了一根烟，烟气缭绕。

　　“你看，这个孩子自小就比不上他哥，专科能有什么出息”

　　“李东先生，我们很遗憾的通知你您的父母在车祸中未能幸免”

　　“你知道吗？李东这孩子真命苦，自小死了爹娘，连爷爷奶奶都不愿意要他”

　　“李东娶媳妇儿了哈哈哈，你不知道吧，结婚才几年啊，就傍上个大款，当人家小三，回头就把人李东踹了，听说连孩子都不是他的哈哈哈”

　　“李东先生，经确诊您患有严重精神障碍，到底是家族遗传或后天患上的有待考究，希望您配合治疗”

　　“哎！你知道吗？里面那个李东啊又在那做梦呢，说什么他老婆爱他，根本不爱那个叫杨璟的，我笑死了，还不接受现实呢，啊对人家本来就是个精神病，疯子一个哈哈哈哈哈。”

　　一根烟很快就燃尽了，看着窗外，李东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到床头柜旁，拿出纸张，，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便再次回头走向阳台，带了坚决的意味。

　　途中李东听见了几声婴儿的啼哭，是新生命的降临，是新生啊！

　　医生急忙推门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医生向前走着，看见了扎眼的白纸红字。

　　纸上写着:昨天的月亮很圆，今天的月色很美。今天又是个风平浪静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