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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如果说那段时光王雨仅仅是得到亲人们的宠爱,那么王雨不能说是幸福的天使,因为亲人对她的宠爱是天长地久的,这也是王雨离家六年不敢回家面对亲人的原因,她实在是愧疚呀!刚开始她连电话都不敢轻易给家里打,因为母亲一接电话就泣不成声,惹得她也悲从中来,结果母女俩拿着话筒,隔着千里地只是相对而泣,却说不出话来。王雨那段时光能称得上是幸福的天使,同样是因为与伙伴们天真烂漫的玩耍和异想天开的胡闹,而前题条件便是两小无猜。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理解两小无猜的,但我是这么理解的:两是指两性,小当然是小孩,无猜是没有生发出对异性身体的好奇,从而去猜测。也就是说那段时光的人之所以能快乐的像天使,主要因为那段时光的人看不见性别的存在,也就顶如没有性别,故而无忧无虑,即使稍有性别的意识也是大人强加给他们的,犹如猪肉要贴在羊身上,或者是模仿大人,犹如猴子学女人戴花,至于女人为什么戴花,猴子是不会去想的。
      而那段时光的黄金岁月莫过于童年。
      我们只有到了成年,甚至养儿育女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童年是幸福快乐的,才会意识到童年确实是与后来的人生迥异的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缩手缩脚、憋屈的人喘不过气来,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一切清规戒律、善恶美丑、是非黑白、天地良心、理想价值、奉献攫取等等都无踪无影,而我们之所以认为我们的童年是幸福的,是因为童年时的我们能把这一切支配着我们的东西踩在脚下而无人会指责,还会得到喝彩,称之为童趣盎然,就是因为童年的这些举止在我们的眼里是荒谬搞笑的。但童年离我们太遥远了,犹如夕照远景,虽然瑰丽夺目,但是模糊一片,我们只能借助幼儿稚女的举止,擦去一片一片模糊,再现自己童年的只磷片爪。王雨同样是如此。
      儿子对水的喜爱,使王雨不得不承认生命源于水的说法——这是得自古老的遗传的古老的本性。记得儿子数七个月能坐的时候,拮据的她一咬牙给儿子买了个小浴盆。当她往浴盆里舀水的时候,儿子清亮的眼睛像饥饿时盯着她的奶时一样盯着浴盆里的水。是盆里的水哗哗的清音还是盆里的水活泼泼的旋流,引的儿子的嘴兴奋地张开啊啊着,胖嘟嘟的胳膊乍起来,兴奋地做着即像小鸟扇着翅膀,又像小孩跑着时摆臂的动作;而胖嘟嘟的小腿就兴奋地蹬踏着,摩擦着床单蹭蹭地响。当她拤着儿子的胳肢窝将儿子往浴盆里放时,儿子像早以等不及了,兴奋的咯咯地又像叫又像笑,身子像从水里捏住的鱼儿一样剧烈地扭动着,有力地稚拙地踩踏着盆里的水,腿出奇的硬铮,王雨怎么用力也不能使儿子坐下。看着水溅了一地,溅的王雨成了落汤鸡,儿子更加欢实得身子抖了起来。王雨没办法,只得把儿子抱到床上擦干净了,等丈夫李洪回来。而儿子就不高兴地哭闹开了。等李洪回来了,让李洪一手抓着儿子的双脚,一手抓着儿子的双手,王雨才能给儿子洗燥。而儿子水蛇一样欢实地扭摆着的身子,仍把水溅了一地。以后王雨天天得让儿子坐在浴盆里洗澡,不然儿子哭闹不休。这使王雨不由的想起了村前的那条大渠。
      放过浇田水后,渠底总是流着齐膝深的澄清的河水。只要大人一不小心,自己就像漏网的鱼一样恓惶而又兴奋地随着伙伴们叫着笑着向大渠跑去,在奔跑中都争着脱开了衣服,当跑上渠垻的时候都已是赤条条的了。然后随手把衣服丢在渠垻上,像在圈里圈了几天的鸭子扇着翅膀嘎嘎地叫着争着跳进水里一样,叽叽喳喳地跳进水里。于是他们打水仗、摔跤、追人,不是你摔倒在水里就是我摔倒在水里,不是你压在我身上,就是我压在你身上。一会儿哭了,一会儿笑了。扑通扑通声一声追着一声,水花一朵追着一朵争相开放。又像雀儿一忽霎从田里飞落到树上一样,一渠伙伴一忽霎又奔上了渠垻,在垻上细绵滚热的河澄沙上乱滚乱爬,一会儿都裹成了沙人,只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是本色的了。
      这时男孩又作开了他们百作不厌的手艺活:把小鸡鸡埋在手里握着的沙子里有节制的尿尿,正好到尿能渗湿了手里的沙子,然后小心地把小鸡鸡抽出来,小心地把这团中间有着小鸡鸡模型的沙泥放在沙地上,于是一只他们说是小夜壶的手艺活就做成了。在制作夜壶时,尿多了会使沙泥太软而无法定型,尿少了会使沙泥因水少而容易碎烂,所以有几个男孩成了造夜壶的杰出工匠,他们的尾巴就高高地翘了起来,因为有许多孩子会央求他们给自己制作一只夜壶。尤其是王雨这些女孩子们。这时这些男孩颇因为自己长着鸡鸡而自豪,奚落她们一顿后就慷慨地答应了下来,架子十足地给她们制作夜壶,而她们就屏气宁神地看着男孩的整个制作过程。当那夜壶放在了沙地上,才拍手跳着笑了起来。
      有一次王雨被一个男孩的傲慢惹火了,灵机一动,握了一把沙子,把自己的手指埋在沙里下到水里轻轻的一蘸水,飞快地离开,轻轻地把手指拔出来,便兴奋地大叫:“看!我也做成夜壶了!我也做成夜壶了!”女孩子们喜出望外,大叫着争相效仿。男孩们沮丧失落地看着她们扬眉吐气地把一只只夜壶摆在沙地上。
      忽然那男孩凶狠地走过去用脚划拉了几下,她们的夜壶就变成了一地碎泥。女孩们狂怒地围上来恨不得活吃了他。他就逃就叫:“夜壶是盛尿的,鸡鸡才会尿尿呢,手指会尿尿吗?你们那东西能叫夜壶吗?”女孩们愣愣怔怔地都呆住了,耷拉着脑袋坐在了沙地上,直恨爹娘为什么不给自己安个鸡鸡,而男孩们就得意洋洋地在一边起劲地制作夜壶,为了努出一点儿尿来脸胀的通红。最后都弹尽粮绝地停了下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又扬眉吐气的女孩们笑哈哈地站在他们面前,把尿尿在沙地上。忽然男孩们又哈哈大笑起来,把女孩们的尿泥抟在手里扔女孩们,女孩们便气急败坏地逃了起来,有的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忽然有个女孩叫起来:“赶快洗身子吧,大人要来叫咱们来了!”于是他们又像一树受惊的雀儿一样一忽霎呼地涌进了水里,手忙脚乱地洗起了身上的泥沙。自己洗不到的地方又互相洗。
      女孩子是天生的细腻,将男孩胆囊后面的泥沙都能洗去。女孩子总是拉住应付差事的男孩子不让走,扭着头恨不得能看见自己的背,直到自己认为洗尽了才放男孩走。这当然是男孩女孩无意间搭裆的时候,而男孩找女孩搭档,女孩找男孩搭档,只是他们正好无意地站在了对方的身旁而已。因为王雨认为,只要孩子们自己呆在一起,是很少能注意到性别的差异的,只是大人们不时参与进来,把性别的差异强行灌输给孩子们。
      比如说去年夏天,儿子从托儿所回来,拧着王雨要穿裙子,说好多小朋友都穿裙子,他也要穿,还说你也穿裙子了,为啥不给我穿呢!王雨哭笑不得,乖哄儿子说,裙子只有女的才穿,那些穿裙子的孩子和妈妈一样是女的,你和你爸一样是男的,只能穿短裤,不能穿裙子的。儿子说她骗人,哭闹不休,最后只得买了一只儿子早想买的手枪,才乖哄的儿子穿上了短裤。当她把儿子送到托儿所后,见儿子亟不可待地跑到一个穿裙子的小孩前,用手揪着短裤向人家炫耀:“看!我穿的短裤,我妈说了,男的只能穿短裤。”可他这番话像对牛弹琴,因为那小孩的眼睛早盯着他手里的手枪了。
      实际上童装越来越不分男女,男孩女孩的生殖器成了大人辨别小孩是男孩女孩的标识了。大人总会问王雨:“呀,好清秀的孩子呀,是男孩还是女孩?”性急的便伸手向儿子裆里掏一把:“呀,是男孩!”性子慢的就等王雨对儿子说:“告诉叔叔,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可儿子又忘了王雨对他说的话:“人家问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就告诉他是男孩!”楞楞地看着陌生人,王雨就对儿子说:“叉开腿让叔叔看。”儿子就机械畏缩地叉开了腿,蚕豆般大小的小鸡鸡就从开裆裤里露了出来。儿子现在也记不住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人要一问,就告诉人家自己是带把子的,这是因为后来一个叔叔教给他:“人家要是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就说是带把子的。”说着,把茶壶把子指给儿子看,儿子竟奇迹般地记住了!
      一般都是做母亲的从儿女五六岁开始,就给孩子选择性别色彩浓重的衣服穿,这样孩子就慢慢地被强迫进入了性别的角色。但知道了自己的性别却不知其所以然,就如同小学生背会了古文却不懂得意思。而父亲比母亲宠幸王雨,王雨的衣服几乎都是父亲买的。潜意识里父亲希望她是个男孩,这是中国男人最古老的意识形态了,所以就把她像男孩一样打扮着,而她也真的像男孩般的野(王雨现在思想:这是不是与穿扮有关系呢?),村里人就骂她:“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呢?长大了谁敢要你呢?”她就回答说:“我爸我妈要我,用不着你操心。”村里人说:“你爸你妈能养活你一辈子吗?你总得嫁人的!你得学着有女人样!”王雨就急了:“你的心坏了,想挑拔着我爸我妈不要我呀!”可她心里就开始纳闷:嫁人是咋回事?女人样是什么?我为什么非得嫁人呢?可这些烦恼只是万里晴空的一丝云,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你再比如上厕所。刚上托儿所的时候,儿子和他的同学一样,只要想屙想尿就拉下了裤子,从来不选地方,不挑时候。老师很头痛,每天说上无数遍:“谁要尿尿就举手,老师带你上厕所,不能随地大小便!”这样过了一个月,小家伙们才养成了上厕所的习惯。
      王雨发觉儿子他们的厕所没有标明男厕女厕,这使她不由的想起自己刚读一年级的时候,有个男同学还穿着开裆裤,一下课就跑到教室外叉开腿尿开了,一群大学生围着他看,他没一点儿反应。老师很生气,把他的母亲叫来了,说这么大的孩子了,还穿开裆裤,太不像话了。于是下午那男同学就穿上了补裆裤。老师又对同学们说:“以后大家大小便要上厕所,男生进男厕所女生进女厕所!”小学生是最听老师的话的,一下课就男生一伙,女生一伙,向厕所跑,有的小孩就跑混了,不是被自己的同性跑过去拉出来,就是被异性们推出来。
      有一次上体育课,王雨和两个女同学刚蹲在茅坑上,一个男同学就愣头愣脑地闯了进来。她和两个女同学就恼怒地站起来:“你走错了,这是我们的厕所!”就如同同桌的胳膊肘越过了桌上的界线,跑到自己这边时那样的恼怒。而且顾不上提起裤子,三个人就光着屁股跑过去往出推这个入侵者,褪在脚裸上的裤子像绊马索一样绊着他们的腿。男同学焦急地挣扎着嚷:“来不及了,我要拉在裤子里了!”可三个人不依不饶地把他推进了男厕所,才提起裤子跑回女厕所。就听见那男同学一抽一抽地哭着骂他们。她们互相诡秘地看着:“他总是拉在裤子里了!哈哈!”三个人高兴的大笑起来,那男孩气急败坏地骂的更凶了,扬言要去告老师,她们三个才赶紧捂住了嘴。过了一会儿,王雨大声说:“你告去吧!我们不怕,谁让你跑进了女厕所!”那男孩高声说:“女厕所男人就不能进了?我家的厕所就从来不分男人女人。”王雨又没话了:是呀,为啥家里的厕所不分男女,学校的就分呢?
      如果说小孩终于意识到性别的差异是大人强行灌输的结果也是不公平的,实际上还有性别之间的天性使然。
      王雨有一次见老师带着儿子他们在大浴池里洗澡,男孩子大部分是勇敢的、主动的,而女孩子们虽然欣喜,但大部分是胆怯的,在浴池边犹疑观望半天,在老师的督促鼓励下,才小心翼翼下了池,而男孩们就不客气地用手泼她们,她们就捂住脸蹲在池里惊慌地又哭又叫,直到老师大声制止了男孩们。这使王雨想起自己小时候和伙伴们玩水时也总是受男孩的欺负的。这使她明白男孩生性中就有争强好胜的侵略性,女孩生性中就有避免危险的自我保护意识。也就是说争强好胜是男人的天性,犹如争奇斗艳是女人的天性,并不只是为搏得异性的青睐才如此。尤其是在激烈对抗的游戏中,男孩女孩性别差异中的天性尽现无疑。看着儿子勇敢地爬上滑梯滑了下来,使她不由的想起自己小时候,村东头有堆推土机推起的大土堆,伙伴们分成两派玩打仗,一派守,一派攻。男孩总是勇敢地扑上去,和防守的男孩扭作一团,而女孩也随着男孩扑了上去,可一见防守的男孩向自己扑来,就惊慌地叫一声滚下堆来,而防守的女孩一见攻上来的男孩扑向自己,也惊慌地叫一声滚下坡来,结果他们扑上去再滚下来,反反复复。只有那些男孩们在土堆顶上扭成一团。
      还有一种现象是当男孩女孩自由玩耍时,男孩总是舞枪弄棒玩打仗,而女孩总是玩母亲操劳家务的角色,不是做饭就是哄小孩。王雨想,这就是自然界雄性与雌性的分工在人身上天然的体现。因为在自然界中,雄性注定要争强好胜战胜同性,才有权力繁衍自己的后代,而雌性注定要怀上胜出者的子女的,然后担当起抚育其长大成人的角色。虽然在人类中没有那么赤裸裸的野蛮残暴,但道理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大人对小孩性别差异的灌输是外在的,而这种天性的差异却是内在的。王雨惊讶地发现,像儿子这般大,也颇为自己拥有勇敢的气概而自豪了。那些勇敢的男孩走起路来像蒙古摔跤手走上场子时那样夸张地显摆着自己的勇敢强大,于是就有一批弱者附庸在他周围。也就是说在那时人已开始无意识地演练自己长大后要担当的角色了。
      总之童年时的人如同是蝌蚪。虽然蝌蚪无为洒活逍遥,可在不知不觉中也慢慢发生了变化:慢慢地长出了青蛙的眼、青蛙的嘴、青蛙的鼻子,慢慢地长出了前腿,慢慢地长出了脊梁,慢慢地长出了后腿,于是爬上了陆地,于是越爬越远,于是尾巴越来越短,终于变成了彻底的青蛙,开始了纷攘的生殖大战,好像这是一切生命的意义和目的所在。
      我们的性别意识也是这样在内因外因的作用下在潜意识里怀胎生长着,终于分娩出世了,于是欲望、渴望、梦想、贪求就来诱惑我们,于是焦虑、痛苦、失望、忧伤、沮丧、彷徨、就来煎熬我们,于是我们就被从无忧无虑率性天真的天使世界里逐了出来,就如同亚当与夏娃被逐出了乐园。
      亚当与夏娃被逐出乐园始于撒旦把邪恶的欲念渗进了夏娃纯洁的梦境里,人被逐出乐园祸起于男孩的第一次梦遗,女孩的第一次月经,因为那标志着一个人的性的意识从潜意识的肚子里分娩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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