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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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国·古城·古城区
正午时分，黑云笼罩在整个古城区上空，高耸的城墙伫立在黑云之下，好似整齐列队、威严肃穆的护城士兵，驱赶着尚未进城的人。
但这并不是古代，这是西元3049年，12月。
时代变了，古城墙也被迫招商了，从墙上挂着的巨幅电子屏幕足以得知，“这个时代，商业为王。”
“倾城西餐厅，一见倾你心，二见倾你城。”旁边配上两颗火红的丘比特之箭串起来的爱心，对比斑驳的古城墙，显得不伦不类。
餐厅外观倒是不俗的，红砖墙，琉璃吻兽，宽横梁，精雕细琢的红框玻璃门，地地道道的古派建筑。
作为第一家开在古城墙底下的餐厅，“倾城”主打一个中西反差的噱头，三个月前以黑马之姿闯进了古城西餐的名流之宴。
厚重奢华的玻璃门从内推开，倾泻出一大片暖黄的光，一对热恋情侣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丝毫没注意到诡异的天气，门口等位区的两位女学生旋即起身，用身体抵住玻璃门，再一个轻快的前收，钻了进去。
“果然跟网上说的没差。”
走到座位上，她们把大衣外套脱下来，露出了萌态可掬的米奇米妮毛衣，刚落座，目光便落在了几米外的半弧形演奏区。
演奏区设在餐厅中央，格调优雅，唯一不协调的是火红横梁上垂下来的仿古水晶灯，散出一层青灰色的光晕。
好在灯底下端坐着一个漂亮女孩，整齐的发尾叠铺在瘦削裸露的肩膀上，好似一条美人鱼尾在轻轻摆动，比木筷还要细长的手指交错在泛着冷光的黑白琴键上。
“是老爷。”米妮冲对面的米奇挤眉弄眼，米奇了然一笑。
“老爷”是那架斯坦威中型三角钢琴，有着近百年的历史，斜撑着的木质顶盖有着肉眼可见的磨损，但不妨碍它醇厚贵气的音色。
两位音乐系女学生正是慕“老爷”名而来。
弹琴女孩一双杏眼微睁着，唇角俏皮一勾，手指如流水般灵活，今天特意选了一首冷门曲子，就是不想让人刻意关注到自己。
“嘻嘻，好想快点结束啊～”
忧郁的曲子霎时调皮起来，因为上午刚发了年终薪酬，她打算任性一把，弹完这首曲子，就提前溜走，去买跨年的新衣服。
曲子愈发流畅和高昂，也许因为这点，餐厅始终保持着一种舒适静谧的氛围。
事实上，常来这里吃的，吃得起的，大都是看上店里哪国哪市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和几乎不重样的桌角鲜花。
因此除了米奇米妮，几乎没人关注弹钢琴的女孩。
水晶灯闪烁了一下，米妮注意到了“老爷”的一角立着一只白瓷瓶，瓶身投射着一道圆形的阴影。
那是一枝低垂的花枝，花朵几乎要垂到瓶口了，造型特别像一个垂头哭泣的姑娘。
米妮把视线移了回来，在看向菜单之前，转向了桌角的瓷瓶。
瓷瓶里的花开得正盛，单薄的亮黄色花瓣，中央一圈血红色的花蕊，像极了女人的烈焰红唇。
“这是什么花？”米妮嘀咕道。
“——这可是西南冷海镇独有的花，全世界都没有。”
角落里有人答道，但不是回复米妮。
“噢？”
发出疑问的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限量版皮衣和高级定制衬衣凸显了他贵公子的身份。
他身姿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对服务员招手，举手投足的少爷气。
“陆少。”服务员低声招呼道。
显然，陆少是这里的常客，待服务生走开后，望向对面比花还娇艳的大眼女孩，手掌一抬。
“说来听听。”
大眼女孩内心一喜，好歹主修植物学，果然有了用武之地。她用白餐巾擦了擦嘴角，眼波流转，莞尔笑道：“木琼花。”
“木琼……”
陆少呼吸一滞，沉睡的记忆忽然被唤醒，拉出一根细长的危险的弦。
他嘟囔道：“倒是听说过。”
“唔！木琼花也叫仙女花，是绒蒿属植物，分布在西南高原附近。众所周知，那里的高寒生态环境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陆少狭长的眼尾往上一挑，看起来像是非常感兴趣。
大眼女孩的声音不自觉地提了十分贝，带着一股少女独有的青春活力，“但高原稳定性很差，生态平衡很容易被破坏，自然，木琼花这种绿绒蒿群落也逃不掉被破坏的宿命，加上人为因素，造成了仙女花的濒危。不过……”
大眼女孩眨了眨眼，托着下巴，话锋一转：“人类一贯爱美，这么美且特殊的花濒临灭绝，他们可不同意，于是早年开始了人工培育，唔，是在山底下噢。谁能想到它到了下边，反而生长茂盛，一度——”
大眼女孩有意地把花瓶端到手心里，打着转：“成了当地市花，运销全国了，啊不，是全世界！”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陆少垂着眼，语气有了轻微的变化，像是在回避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话落，他叉了一块最爱的，一口千八百的和牛，放进嘴里，第一次味同嚼蜡。
大眼女孩完全没注意到这位初识不久的高富帅追求者的异样，继续兴奋地说：“陆少，你没看新闻吗？前两天冷海镇开了一个全球花市节，可热闹了！如果不是我爸妈不同意，我就去了！”
如果不是你约我吃饭，我肯定去了！大概这么个意思。女孩天真地眨了眨眼，以为对方没听出来。
“我很少看新闻。”
大门有人进有人出，离钢琴最近的一张桌台，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面对面坐着，默默地吃着他们最爱的南瓜鹅肝汤，脸上挂着静谧的笑，自然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用餐。
他们也是常客。
跟他们一样的常客，还有不少。
“花市的销售额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高！高出许多呢！”
大眼女孩调皮地捻了捻花瓶里怒放的木琼花，指尖感受到了冰凉的水汽，随之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升腾进了鼻腔。
她的瞳孔骤然一裂，印着火红的花蕊。
背对着大眼女孩坐的，是一个穿摇粒绒夹克，戴黑手套的中年男人。
他放下刀叉，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往上抻了抻左手手套的边缘，手腕裸露的一寸肌肤又被遮盖住了。
听完女孩的话，他也被角落的花吸引了，因为酷似红唇而闻名的“仙女花”，似乎正在对他笑。
“……”
望着红唇，他有些恍惚，刚想移开目光，耳朵先动了动，原来是渐入高潮的钢琴曲戛然而止了。
他的心猛地被一把生锈的竖锯割了一刀，简直要抓狂了！
“下次再也不来这间餐厅。”他默默发誓。
钢琴声一停，餐厅蓦地安静下来，吃得正欢的米妮和米奇同时瞟向钢琴区。
“老爷怎么了？”
她们的第一反应是“老爷”出问题了。
但出问题的，是人。
弹钢琴的女孩手指仍搁在琴键上，但身体却摇晃起来。
正对着演奏区的顾客们眼睛瞪得像铜铃，女孩的手忽然发疯似抓向脖子，就像喉咙里游着一条毒蛇，正在啃噬她的食道。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高瘦服务生率先发现异样，把餐盘丢在服务台上，冲着耳机喊：“打120！”
话音刚落，女孩“咚”一声栽倒在钢琴低音区上，瞬间发出了百辆重机车同时发动的重音轰鸣。
随后，一声尖利的童音“啊——”，如开场哨音开启了这场恐怖的赛车比赛。
女孩的头撞得更凶了，从低音到中音，再到高音区，来来回回地敲击着琴键。很快，鲜红的血顺着琴键，流进了“老爷”的身体里。
米奇和米妮的手握在了一起，作为内行人，她们听出了“老爷”的音色变了，从先前的温醇变得十分怪异，像是夹杂了女人尖细的嘶吼。
离得近的顾客痛苦地捂着耳朵，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原本要靠近的服务生五脏俱裂，投降似地蹲了下来。
餐厅经理冲向演奏区，刚到水晶灯下，猛地一刹，琴盖上的人影重重一晃，定住了。
因为女孩的头停止了撞击，她整个上半身压在了琴键的低音区，脸偏向一旁，埋在阴影里。经理看不清楚，实在不敢贸然上前，便朝匍匐在地的服务生挥了挥手，“小李。”
小李接到领导指示，忍着耳内的剧痛，挣扎着，半走半爬靠近了女孩。
女孩的身体被抬起来，重音消失的那一刻，餐厅内又响起尖利的，几乎不属于人间的可怕惨叫。
自然，是小李发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
众人被放过的耳朵，再次轰鸣起来。
女孩不是癫痫发作么？
他喊什么。
顾客交头接耳起来，还没讨论出所以然，另一处的尖叫又抓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餐厅尽头，一位打扮时髦，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抖如糠筛，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发出不成句调的哭喊：
“儿、俊俊、啊——”
餐厅经理毫不犹豫地撇下钢琴区，往对方走去。
毕竟这位女士来头很大，是古城有名的官太太，平时很低调，言行得体，大声一句话都没有，更别提像今天这么花容失色地大喊大叫。
离桌子两米时，餐厅经理发现了不对劲在哪，原本坐在官太太对面的男孩，也就是她十岁的儿子俊俊，消失了，不在位置上。
经理弯腰往桌底下一瞧，一个黑漆漆、缩成一团的影子正在痉挛着。
“俊俊，怎么——”他伸手搭在俊俊的肩膀上，想把对方拉起来，但刚碰到俊俊肩膀的那一刻，俊俊的头一个转向，目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啊啊啊啊——你——”剧痛使得经理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敲了一下俊俊的头。
俊俊闷哼了一声，松开嘴，转而把自己的手塞进嘴里，越塞越深，最后竟然将整只手掌都塞了进去，嘴巴里咕咚咕咚冒着血泡。
经理吓得转头就跑，刚到演奏区，望见小李跟雕塑一样杵着没动，只是抱着弹钢琴的女孩。
“别愣着，先打120，再给我拿纱布来。”
无人回应。
好些顾客探头看他，他把滴血的手收在小腹前，用力按压着，沉声喊：“小李！”
小李沉默着，一动不动。
如果说弹钢琴的女孩是癫痫发作，俊俊是个喜欢玩恶作剧的熊孩子，那下属小李的异常彻底把餐厅经理脑中恐惧的警报拉响了。
这一刻，他还有一部分理智的，选择不去触碰小李，而是往另一侧走。
女孩的脸先出现在他眼前，他牙根一紧，舌头被咬出了血，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来。
眼前的是人吗？大颗的眼球狰狞地鼓爆出来，暗红色血管爬满了额头、脸和脖子，还不断在扩张着，仿佛要爆炸了。嘴唇是炭一般的紫黑色，整张脸完全看不出一点先前的面容。
这绝对不是癫痫发作！
餐厅经理的目光缓缓上移，这一移简直令他目眩魂摇，一个小时前吃的工作餐都要吐出来了。
因为小李竟然有一张一模一样，被红色血管糊住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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