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东边日出西边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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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要进妓院？！”辰夕的声音微微上扬，眉梢一挑，平常傻乎乎的脸上此刻竟然有说不出的几分胁迫意味。
夏筱沫抖了抖，琢磨肯定是发烧时那段梦给害的，现在越看这厮越有袭风扬的女王风范，让人寒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拍了拍脑袋，一定是这发烧给闹的，野人跟傲娇女王八竿子打不着边儿，虽说长相雷同那也纯属巧合，毕竟个性是天差地别，一个是被压迫者一个是阶级敌人，她一定是热糊涂了。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进去做鸡，大惊小怪。”她左思右想，这厮也忒诡异了吧，明明在月照城里傻乎乎给她拉进去还喝了几口小酒结果醉了一天也没什么反应，这会儿怎么这么激动了？
“你进去不是做鸡，难道是进去嫖？嗯？”美青年天生生了副与外貌匹配的磁性嗓音，此刻如同钢琴试音，再次提升了一个音阶。
“你这野人有病了吧？上次你不也进去过吗？也没见你说什么，看见小小还发花痴，现在就大呼小叫起来了？”夏筱沫本来就热的发慌，没有心思同他斗嘴，被他这么一嚷嚷脾气也不好了。
辰夕眼神闪了闪，一瞬间视线挪向眼角处，又转了回来道：“我上次回来跟师父讲那事，被师父骂死了！说进那种地方简直不成体统，师父生气很可怕的，我们还是不要去自找麻烦了，采买解药要紧。”
“你连这种事也同你师父讲？你真是……”夏筱沫伸手狠狠叩了一记他的额头。难怪墨隐最初就那么不待见她，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把人徒弟带进妓院，确实伤风败俗。天可怜见，她可什么坏事也没做啊。这样看来，想跟他兵分两路去寻访花街柳巷是不可能了，只凭一己之力一下子要逛完这个镇子的妓院也难，况且她这次下山本也只是陪小小他们出来玩，身上并没带太多银子，辰夕也不是个有钱的主儿，逛妓院需要资本，如此便只能等到身体恢复了再回山上了。
“筱沫？怎么不走了？”见她发呆，辰夕推了推她。
“嗯？啊？什么？”她回过神来。
“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又烧的厉害了？”辰夕问着，微俯了身子把额头贴在她的额上。
不过两个手指宽的距离，夏筱沫的鼻尖都快要蹭上他的了，看得她心头一颤，猛的向后连退两步，却没站稳，身子软绵绵晃了下跌坐下去。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奇怪感觉，又是似曾相识的景象，
似乎在何处，他们曾经也演绎过这样一幕。但她始终都抓不真切。
“烧成这样，都叫你别出来了。”辰夕微凝了眉头，背对她蹲下身去，“上来，我背你。”
“不要，那多丢人！我只是一下子没站稳而已，还没有病的走不动路。”开玩笑，就算在现代这样给背也很糗，何况这儿是古代，大街上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走，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你是要我背你还是要我抱你？自己选。”辰夕并不打算接受她的抗议，侧了头淡淡丢给她二选一的问题。
夏筱沫磨了磨后牙，总觉得现在这野人有趋向于女王发展的趋势，越来越有袭风扬的潜质。毫无疑问的是，被抱着会更加丢人，尤其他现在是身着男装，如果来个公主抱，那么回头率铁定高达百分之百。她虽然喜欢被人欣赏，却不喜欢被当做动物园的猩猩，非同一般的聚众围观。
她老老实实的爬上了辰夕的背，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他的体温很低，也许是较之她来说很低，贴在他身上倒觉得凉凉的，没那么难受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两人这样行着，果然惹来众人纷纷行注目礼。夏筱沫尴尬无比，只好不去看街边，专注的盯着辰夕的脸，反正他秀色可餐，今儿就让她参悟参悟。野人只顾目不斜视的向前行进，一路无话彼此也不觉尴尬。
阴云密布的天空，飘落第一朵霜花。晶莹透亮的澄澈，融化在辰夕的鼻尖，滚落。
“下雪了，要快点儿了……”他像是喃喃自语，又侧头望她：“烧成这样还要乱跑，以后别这么逞强。”
刹那间四周风景停顿，时光流转，倒退回某个记忆模糊的夜。
华灯初上的街道，霓虹闪烁迷乱人眼，圣诞树上张灯结彩，溢着彩色琉璃般的光耀。袭风扬背着她走在人流中，抱怨不已：“不舒服就早说，硬撑着到底是害你还是害我？烧成这样还装模作样，以后别这样逞强。”
夏筱沫的心头陡然剧痛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却最终是徒劳的惘然。
那是……属于她的回忆吗？时间的夹缝里，她到底丧失了什么样的过往。
“风扬……”她轻轻呢喃这个名字，倚靠着的那个肩膀微微僵了一僵，觉察到这个动作的夏筱沫抬眼。
“那个风扬……是谁？你说跟我很像的那个人？”辰夕带着点好奇的问。
“不知道……我渐渐开始不知道他是谁了，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夏筱沫闭上眼睛，声音里捎着点倦意。“他只是长的跟你很像而已，好像，也不是那么像，你们……还是很不同的。只是我觉得，好像他以前也这么背过我，我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
渐渐语声微弱，淡入梦中。辰夕托着她腰间的一只手紧了紧，抬头望了望天空，霜花是泪水，凝结成寒冰，落地无声，哭不出来的声音。
“如果不记得，那就一直不记得，全都忘了吧。筱筱……我想这样一直背着你。可是你……什么时候……会回去呢？”微弱如细雪的低语，入风即散落无踪，无迹可寻，像曾经有过的每句誓言，都只留下空白一片。
夏筱沫困乏的眨了眨睫毛：“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什么也没说啊，筱沫。”辰夕笑了笑，“你是睡糊涂了吧？”
“你才……睡糊涂了呢。我刚才……明明好像听到你叫我的……”她费力的撑起眼皮。
“哦……我是说，筱沫，我要跟小小成亲了，师父许的婚。”
“……成亲？成亲好啊……哎？成亲？！”夏筱沫的瞌睡虫须臾间全被吹飞到九霄云外，瞪大了眼睛，“成亲？你跟小小？”
“是啊，成亲，你这么吃惊干嘛？你不是说过吗，成亲就是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睡觉。”辰夕傻呵呵的本能抬手去摸脑袋，全然忘记手上托着个大姑娘，差点儿没让她摔下去。
“我说野人，这件事我得跟解释清楚，当时我是跟你开玩笑乱说的，你怎么就当真了。你看你连成亲是什么都没搞清楚，能让小小嫁给你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小小对你有心，瞎子也看的出，你们两个要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也真心祝福你们。可是我……横竖也觉着你没开窍。你喜欢小小吗？”
辰夕停下了脚步，将她朝上掂了掂，揽稳继续走：“喜欢……是什么呢？”
“喜欢……”夏筱沫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硬生生卡了一道。眼前浮现的是碧玉无暇的容颜。
喜欢是什么呢？她喜欢慕子轩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他温柔笑着的时候。
也许是他怔怔在树下沐着清冷月光吹笛的时候。
也许在他若即若离的飘忽眼神里。
心口里睡得香甜的一朵花苞，啪的就爆开了，绽放出一整个春天的暖色。
他的每一句温柔软语，每一道展颜的微笑，每一个低头颦眉的神情，都撰刻于心。仅一个低头抬头的瞬间，都可以凝结成永远，记忆那样坚不可摧，仿佛她已经那样阅着他千年万年。
她曾经只是普通的女孩，何时开始，命运这般曲折离奇的上书。也许，自他们相遇的时候开始，时光的年轮从此一切的阡陌交错，都可以回溯到那个源头。
她歪着脖子想了想，还是尽量回答的简单概要：“喜欢是……他笑的时候，你就会笑。他难过的时候，你比他更难过。跟他在一起，做什么事都会很开心。”
辰夕静默走了片刻，道：“我喜欢你，筱沫。”
她怔住，随即会意过来，莞尔道：“你也喜欢小小对不对？你还喜欢洛陌，还喜欢你师父。你喜欢很多人。可那不是我说的喜欢。”
他敛眉垂眸，不答。
“我说的喜欢，是件很难的事。因为你会嫉妒，会伤心，会有很多负面感情，如果他喜欢别人，你甚至会想要那个人消失，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这样才能独自占有他。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会很难过，无论你怎么对自己说，不过是失恋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脑袋能理解，心却做不到。你会失意，会难过，会变得像个坏人，甚至想过不择手段也要把他留在身边。有时候你又会变得比你自己伟大，为了他可以付出任何东西，也许还包括生命。”夏筱沫细细想着，认真的回答。
倘若这里不是梦，倘若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倘若她回不到自己的世界了。她还会那么甘心放弃慕子轩吗？
她现在，真的是为了他找慕怡君么？她不敢扪心自问。害怕听到答案。
心里有另一个声音让她想确认，红衣少年口中提到的女子不是慕怡君，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罢了。
过去放下，是因为必须放下，她拿不起。
可是如果她能承担，她还会舍得放下吗？
因为爱，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再用慈悲来成全爱。
爱是这样的。
可是，她好像没有那么伟大，没有圣母的奉献精神。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会嫉妒，会自私，然后不断为此谴责自己。人就是这样可悲的动物。
“如果我不跟小小成亲，筱沫你会跟我成亲吗？”仿佛思考了很久，又仿佛是什么也没有考虑过，他唐突问道。
夏筱沫愣了愣。旋即一笑：“不会……虽然你还没开窍，但是当初你也对小小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吧，其实那个是懵懂的情窦初开吧，只是你自己还没明白。再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辰夕的脚下顿了顿：“是子轩？”
“……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人家不喜欢我的。他喜欢的，是一个跟我长的很像的女孩。”夏筱沫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所以，你跟小小成亲的事可得想好了，不要模棱两可，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要清楚的告诉她。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她在慕子轩面前没有办法对感情这般放的开，许是因着动了心思，总有些抹不去的羞赧在里面。对辰夕，倒像是对着经年累月熟识交心的老朋友，这种话题反倒收放自如。
“……你说的对，我喜欢筱筱……”他轻声道，却听不出一丝一缕缱绻的欢喜，声音只朦朦胧胧的溶进了风花纷飞的景致里，竟是几分悲凉。
“辰夕？”夏筱沫疑问的唤他。
他停下，瞅瞅脑袋顶上的招牌：“到了，就是这间药铺。你先自己站会儿……我把药抓了。”
“那我就不进去了，屋子里怪闷的慌，外面凉一点。”她蹦到地面上，站稳了去接那些落地即化开的小雪花，虽然只星星点点，却也凉意沁人。
“好吧，我马上就出来。”言毕他掀了帘子入内。
夏筱沫站在门前晃了晃，见到不远处一大群人围着也不知凑的什么热闹，既是无事可做，她干脆也去挤挤看。慢吞吞的就朝人群处挪。
“您要的药还真都是稀罕物，都在仓库后头，外边儿是不摆的，您先等等，我去仓库取了来。”
辰夕应了声，药铺老板拿着房子出了后门朝里去了，小厮对他笑了笑，爬到一旁的高凳子上奋力踮脚将白纸花贴到横梁上去。一个不留神没站稳，脚一偏凳子滑倒，小厮本能的发出惊叫。辰夕飞身将他扶住，安稳落地。
小厮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转头谢他：“这位客官好俊的功夫，谢谢您了，不然我真得摔得十天半月爬不起身来。”
辰夕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纸花，移步窜起登上房梁，将纸花糊在上面又跳了下来，疑惑道：“这是办丧事用的纸花吧，为何要贴在店中？”
“哎，客官有所不知啊，今儿官府来人张了皇榜，说是当今皇上的堂兄，慕王爷过世了。就在我们店门口附近呢，客官您来时没见到一大群人围着那皇榜吗？整个月芷国上下要追悼三天呢，无论您是家中也好，铺子也好，统统要在堂中央贴上白花挂上黑帐以示悼念。这不回头我们还得去挂黑帐，王爷同皇上感情好是好事儿，可是店里挂这种东西多让人不舒服啊，尤其咱们是开药铺的，弄得医不活人似的，多晦气。不过那王爷长的真俊，画像里都能蹦出来似的，据说还是个文武全才，真可惜，天妒英才啊……”小厮絮絮叨叨的念着，辰夕已然听不见后面那些碎碎念了。
死了？慕子轩死了？
皇榜？！
糟了！
辰夕足尖点地，那小厮只觉一阵风过，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美青年已无影踪。
中天火者，切忌情绪大起大落，否则急火攻心，回天乏术。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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