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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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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穿心
昏睡的瑞臻被邺王抱在怀中,两人共骑,一路穿过皇宫,在重重护卫下进了那间园子。宫人们都不知春狩时发生了何事,但任谁都能看出来,邺王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于是都立刻收回或好奇或惊疑的目光,个个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逆鳞倒大霉。
邺王心中焦急,全部精神都放在瑞臻身上,没有留意到经过后宫时,有一道极为复杂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看到瑞臻昏迷不醒时掩饰不住地喜悦,在注意到邺王紧抱着他的时候又化为浓浓的怨恨。
将瑞臻安置好后,邺王先是将含清宫和他身边的侍卫都换了一批,接着连发数道密令,开始在宫中暗查。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将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和瑞臻共骑,是到含清宫之后,发现瑞臻不会骑马之后的事,而被做手脚的马却十分准确,只能说他的近侍跟含清宫的侍卫都不干净。
依照邺王原先的个性,这些人定要杀个干净以儆效尤;不过……若是因为这件事惹来闲言碎语,却是他更不愿看到的局面,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但敢于背叛他和欺骗他的人,邺王从不会轻易放过。等待这些侍卫的,将是发配边疆从军,永不得返京的命运——这是后话了。
邺王布置完毕,回到含清宫的内殿,却见容轩已经守在瑞臻身边。发觉邺王进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瑞臻。
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眼,邺王却觉得他仿佛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瑞臻。若是平日,这一眼足够他死上七八次了,但此时邺王却忽然有些感慨:这宫中大概也只有这侍卫是一心一意站在瑞臻身后的吧。
虽然邺王素来不喜瑞臻这名侍卫,总觉他看上去对瑞臻极为忠心顺从,但言谈举止又似乎并不将自己看作臣子。
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有些情分吧。邺王心中并未多想,反而生出了一丝莫名奇妙的惺惺相惜,仿佛整个皇宫中也只有这侍卫可能理解他此时的感受了。因此就算容轩擅自闯进来,邺王也没有生出多少怒火,只道:“你出去。”
容轩却不动。
邺王道:“你想在这里耽搁他上药?”
容轩低头,片刻后退出去了。
瑞臻躺在床上毫无知觉,脸色苍白,神情却很平静。邺王坐到床边,看他脸颊下侧也被擦伤了一点,有些心疼地右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然后打开方才御医送来的新调制的药膏,解开瑞臻的里衣,小心地涂在伤口上。
不可避免地,他再次看到瑞臻腰间的淤痕,心中总有些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那形状和颜色,跟他身上其它伤痕比起来都太奇怪了些。
就在此时,瑞臻轻哼一声,蹙起眉头,像是要醒过来。邺王凑近叫了他两声,瑞臻睁开双眼,像是还认不出人,迷迷糊糊说了句:“疼……”
邺王顿一下,将手放在他额头道:“已经上了药,不妨事的。”言语间像是要安慰瑞臻,可却显得有些笨拙。
听到他的声音,瑞臻这才清醒过来,眼光扫到自己赤裸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从腰间滑过。
邺王当他介意,道:“方才替你上药,所以……”
瑞臻轻舒一口气,有些自嘲地说:“竟然摔成这样,我真是太不中用了。”
“无妨。”邺王见他这样,到比平日率直可爱得多,眼睛里便有了些笑意:“等你好了,朕一定把你教成邺国最厉害的骑手。”
话题悄无声息地转向瑞臻希望的方向。至于他腰间那红迹,本就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早已经被抛到脑后。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内侍总管回报,说吕大人来了。邺王知道他所查之事有了眉目,便对瑞臻说:“你歇着,晚上朕再过来。”说罢,替他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绝云的确被人做了手脚。据吕大人回禀,在绝云腹内发现了尚未消化殆尽的红参叶,而服用红参叶能叫马变得狂躁,易受惊;除此之外并无害处,一日后便可自愈。
邺王目光沉下来,好一出毒计!
给绝云喂红参叶,再放出锦鸡令它受惊。那人算准了,若是绝云活着,红参叶并无甚伤害;而若邺王为救瑞臻一箭射杀绝云,此事自然更无人知晓。
若不是邺王当机立断下令剖马腹探查,等到第二日便连这点痕迹也没了。
绝云是邺王爱马,但作为天子御驾它竟然受惊发狂,无论如何留不得,他被迫下令杀死绝云,心中自是大痛。此时这痛处和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背后之人身上。
“给朕继续查!”邺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狠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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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衣骑的暗中协助下,吕大人几日后就查出结果。
邺王坐在书案后,一手撑住下巴听跪在下方的人回禀。末了他问:“含清宫有两个,朕的近卫有一个?”
“确是如此。”吕大人回答。
邺王皱眉,像是不满自己的近卫中竟然真有叛徒:“知道是谁了么?”
吕寿一抬头,看了邺王一眼,又低下头。
“有什么话就说,”邺王不耐道,“朕不治你的罪。”
吕寿连忙叩首:“臣不敢。只是……黑衣骑那边查到,一人从前都是青锋营的,还有两个,似乎和林大人的远房亲戚有些关系……”他说道这里,不敢再继续,俯身在地上等待邺王旨意。
青锋营正是大将军管辖着的,而林大人,指的自然是户部尚书林正和——也便是说,和景贵妃、祥妃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邺王一伸手,吕寿连忙将身侧的宗卷递上。沉默着翻了一会儿,邺王脸色越来越可怕,最后开口问道:“含清宫的是谁?”
“是林大人那边……”吕寿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流汗,知道这事涉及皇家秘辛,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完了,即使他素来深得邺王信任。
但邺王最终并没说什么,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到此为止。”
吕寿磕头退出,心想邺王竟然打算妥协么?这着实有些出乎他意料,不想王上平日风格。不过,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户部尚书,都是动一发而牵全身的角色;更何况还牵扯到宫中两位贵人……吕寿不禁回头看了看,深深感慨当皇帝果然不易。
再说吕寿退下后,邺王仍旧不动,一脸深思的模样,神色让进去的内侍总管朱谨都有些心惊。方才吕大人和皇上密谈了近一个时辰,看两人脸色就知道没好事,若不是添茶的时辰到了,手下的孩子们没个成器的,他才不愿触这个霉头。
因此朱谨特地挑选了邺王最喜的南华银尖,轻手轻脚地送了进去。不料,茶水刚到上,邺王怒气一迸而发,一把将书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一边,白瓷茶盏哗啦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朱谨连忙跪下,也不敢出声,更顾不得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服。
邺王道:“去钟宁宫。”
声音中压抑的怒火几乎让见惯大世面的总管太监当场腿软,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此时去祥妃那里,但是朱谨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爬起来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后,邺王出现在钟宁宫。
祥妃乍听圣驾来此,简直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但等她看见邺王脸色,心知恐怕东窗事发,反而有些诡异地平静下来。
说到底,她是户部尚书的外甥女,邺王的正妃,就算对那废君有些小动作惹了皇上生气,也不过就是一阵子的事。她并不知道那园子里的详情,因此在祥妃心中从未把瑞臻放在和她一样的位置——或者更高。
想到此处,祥妃整了整发式,到殿门处迎接圣驾。
邺王对等在一边的祥妃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进了正殿。他身后,数十黑衣骑将钟宁宫围住,直接将宫女太监一一拿下。
祥妃这才觉出不妥——邺王这次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她压下心中慌乱,故作镇静地对被一名黑衣骑扭住的贴身侍女说:“别慌,像什么样子。”然后跟着邺王向正殿走去。
她道:“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邺王一言不发,将手中宗卷向着祥妃劈头盖脸砸了过去,纸页在空中飘散开,落了一地。祥妃捡起一张粗略看了看,上面果不其然是猎场的事。她当即跪下,哀哀切切道:“臣妾固然有错,但也是为了您啊!”
听闻此言,邺已是不屑和她再说一字。但祥妃会错了意,以为自己一番话打动了邺王,便垂泪继续道:“虽说一个废人不值什么,不过您毕竟是天下之主,总要顾及自己的声誉……”
“所以你替朕清扫门户?”邺王冷笑一声。
祥妃生性好强,此时竟不肯退让一步:“此是臣妾份内之责。”她说话间虽然低着头,语气间却隐隐有一丝强硬。
她的舅舅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命脉,相信邺王也不会轻易将她如何。祥妃心中暗想,虽然当面给皇上难堪有些不明智,但若是此时让步,岂不被那人占了上风,叫人笑话!
邺王怒极,几乎要笑出来——想林正和一世精明,怎么养了这么一个蠢外甥女!简直不是知死活。
他慢慢走到祥妃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地说:“听你的意思,给绝云做手脚,险些害了朕,朕还要好好赏你……”
跪在地上的祥妃一呆——绝云?!那不是皇上的马!她交代的是给那废君的坐骑做些准备,为何会是绝云?
这种事……简直意同弑君!
祥妃抬起头,脸上已经一片苍白。她争辩道:“臣妾冤枉!臣妾……只想教训那贱人……”
话没说完,她被邺王一巴掌扇倒在地,猩红的鲜血顿时顺着嘴角留下来。祥妃不可置信地看着邺王,心里却渐渐绝望。
只要沾上谋反弑君,哪里还有活路!
听见邺王冷淡地对身边的侍卫说:“把她关进冷宫。”祥妃顾不得仪态,爬起来抱住邺王的衣袍,哭喊道:“皇上!不是我!不是我!一定……一定是有人害我!”
说到这里,她像是恍然大悟,慌乱的眼睛顿时变得阴毒:“是他!一定是他!”
“闭嘴。”
邺王看着头发散乱状若疯癫的祥妃,有些厌恶地抽出衣角。他忍这蠢女人很久了,从前也算安分,没想到她竟敢如此!
不管是谁,妄图绕过他背地里做事,都是不可饶恕的;更何况,这女人险些害了瑞臻!要不是看在林正和的面子上,哪里会只是关进冷宫就作罢。
但祥妃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只当自己必死无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害我!请您清醒吧!那是个男人!他天理不容!不得好死!”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一柄长剑没入祥妃的胸膛,穿心而过,鲜血顿时喷涌。
而剑柄,握在邺王手中。
祥妃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神渐渐凝滞。那是一柄普通的佩剑,大概是邺王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来的,她看到自己的血液顺着剑锋流下,染红了邺王握着剑的手;她似乎还听到心脏处冒出的血泡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每响一下身体就更沉重一点;她想到园子里那个人,恨意蔓延,无处消散。
但连一句诅咒的话都来不及说,剑又被“簌”地一声抽出,祥妃重重倒在血泊中。
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她还认为是瑞臻害了自己,并不知道她是死于自己的愚蠢。给绝云喂红参叶的那人,原先是守城门的侍卫,才调到宫中当差,并不认得邺王的马,阴差阳错之下弄出了这件事。
而邺王原本也只打算将她打入冷宫。
不过,这些已经随着她的死亡归于尘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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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王看着倒下的祥妃,“哐啷”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他满手血迹,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但邺王似乎毫不察觉。
没有人敢拦他,甚至没有人敢跟上去,他留在身后的侍卫已经开始处理祥妃的尸首。
他一路不停,顾不上侍卫太监们惊异的目光,径直到了含清宫。他寻着瑞臻,后者正在容轩的服侍下慢慢喝粥。
邺王踏着大步进去,将容轩推至一边,一把将瑞臻抱在怀中!力气大得像要勒断他的腰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一切失控,脑子里只想着将这人狠狠抱住,再也不放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上这一刻来得动人心魄!
邺王身上和手上的血被揉进瑞臻的衣服里,渐渐升腾起的腥气叫他几欲作呕。但邺王这样子太不寻常了,瑞臻有些畏惧,又有些兴奋,一动也不敢动。
直等快喘不过去来,瑞臻才轻轻哼了一声。邺王像忽然清醒一样放开他,却又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狠狠吻下去,用尽力气百般蹂躏。
容轩还在一边!
瑞臻想要挣扎,却被紧紧桎梏,使不上一丝力气,血腥味渐渐在口中弥漫……最后他索性狠狠心,回抱住邺王。
因为他知道,他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