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星星的情书》甜椒茶

57、太阳风 06

　　愿意好好答题的人比许欣心想象的要少得多，凌日电影试映会的报题她已经交了一稿，还没往外说，但据说是变数不大。

　　等了半天都没动静。直到第二天早上睁眼，许欣心才读到李斯特发过来的新消息。

　　……早上五点回的。
　　时间太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一万五千公里开外呢。

　　就说了一个字，“好”。
　　扫一眼，许欣心撂下手机。

　　仔细回想起来，从五年前到现在，李斯特几乎从没拒绝她过。
　　保持距离，常用或淡漠或高傲的态度掩饰，其实放任她随心所欲，做什么都可以。
　　唯独一次碰上软钉子，就是问他选秀退赛那一回。

　　想到这事，许欣心的心情就有点发沉。
　　这次试映会请到不少圈内人，会不会又撞上各路冤亲债主？

　　犹豫一会儿，许欣心打消直接问李斯特的念头，转道点开金竣的头像，直奔这位电影出品人。
　　获知大无限时代与本场活动无缘，她稍稍松了口气。

　　试映会当天，许欣心提早快一个小时到场。签到入座，昏暗影院到处空荡荡，她看着就有种莫名的安心。
　　十几分钟后人次第进场，其中不乏熟面孔，但大多都只是隔着屏幕见过。许欣心坐定在自己位置上，安静等电影开场。

　　直到观众席灯都关掉，前方中间区域几排黄金观影位也没坐满。

　　觉得空调打得有点高，许欣心正了正坐姿，脱下西装外套仔细叠好放在腿上。
　　黑暗中气息流转，几缕久违的木质香鬼魅似的涌动，叼走她的注意力。

　　倏然抬头，她望向放映厅一角的安全门，恰巧和刚走进来的李斯特对上目光。
　　他和剧组几位大佬一起进来，各自都很低调。隔着十几排座位的距离，就是一道模模糊糊的颀长黑影。
　　但不知怎么的，许欣心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心脏猛撞一下，她垂眸，刻意地避开视线。

　　……这就很不合理。
　　香水前调，能飘得这么远吗。
　　她又没有李斯特那种超感听觉，不用看就知道人来了，还能一眼追踪定位，太不科学了。

　　空着的几只位置填满，不多久，大屏幕亮起。

　　电影小说体裁不同，荧幕上的故事对原著做了大幅度的浓缩修改，配合扎实有质感的后效和老戏骨的演出，感官刺激和情绪体验拉满。
　　故事进展到主角迫降至一个仅有昆虫生命的行星时，屏幕上变异蛾子乱舞，观众也跟着往后直缩脖子。

　　许欣心却往前倾了倾。

　　几个月前她做城市声采，路过一道绿化带，拍下过一只匍匐在草叶间的绿色蜢虫。
　　本来是想着李斯特大概没见过这种虫子，想吓他一吓。

　　「一闪一闪：见过吗？[图片]」
　　「Astro旅行家：草虫？」
　　「一闪一闪：草螽[嘿哈]」

　　「Astro旅行家：快点」
　　「Astro旅行家：让它说话」

　　躬在灌木丛前，许欣心举着录音机，完整录了一道虫鸣。
　　而后想到这可能会暴露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又仓促改成手机录视频。

　　就这样潦草地发过去了。

　　没有想到，这一道振翅虫鸣，会被记录在电影里，配合虫群降落，变成一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电音蹦迪。

　　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虽然只是几个小小的音效，但就好像她也身在其中，参与了这一部她喜欢的IP电影创作。

　　影片最后来到那一大段窒息的空白。空景镜头斑斓，从地面沿轨道推入太空，人造太阳被主角送上太空，漂流大半个世纪的帆板飞船消失为一点逝去的星。
　　冰封大地融解，音乐回归，太阳照常升起。

　　片尾播完，「地月来信」的歌声响起。演职人员表滚动播完，片刻沉默，掌声如雷。

　　一刻钟后，主创上台就位，记者招待会开始。

　　台下提问气氛踊跃，很快有人起来询问那一段空白声音的设计。听着总导演的回答，许欣心不觉将目光移向他身旁的李斯特。

　　今天是帮衬别人的电影，场合正式，不该喧宾夺主，他穿得简单，一身西装而已。
　　是平时很不常见的穿着，绅士有型，极尽贵气。

　　可是脱离了上一回新曲发布会时缀满手工钉珠的宝石夹衫，也没了舞台浓妆遮掩，许欣心忽然就留意到，李斯特那一张俊脸瘦削了许多。
　　脸更小了，五官就显得更深邃，气质冷郁几分，帅得更为凶猛。
　　看得她有点心疼。

　　轮到许欣心时，音乐上能问的能讲的都说得都差不多了。稍想了想，她问了几个剧本改编和商业预期方面的问题，一碗水拉平，让每个人都能多讲几句。

　　感觉到李斯特的目光停驻过她身上，坐下时她小心看过去，却见他偏着头和身边人在说些什么。
　　许欣心默默垂下脑袋，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晚上场地转到影城商厦楼顶的酒店，参加闭门晚宴。
　　说是答谢宴，主要还是提供一个社交场所，便利各方接触，沟通资源。

　　而对到场媒体来说，到这里工作还没结束。
　　聊上几句获得讯息，或者有幸建联留一线人脉，都是不能错过的机会。

　　端了杯酒，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没事可做。许欣心从已经聊过两次、还算脸熟的林嵩开始搭话。
　　又遇到有过两面之缘的舒亦扬，问了问她的新剧。

　　谢天满也来了。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她也记住了许欣心。交谈时她态度和悦，谈吐很有见地，许欣心一边做记录，一边就暗暗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至于金竣和李斯特那边，讲实话，她不太敢靠近。

　　这两位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大群拥趸如影随形。又是奉承又是敬酒，递名片送礼物，点头哈腰地，一个个姿态都放到不能再低，和这俩人挺拔身姿，形成种惨淡的对比。

　　徘徊几圈，舒亦扬给她引荐到制片和副导演那边，就着下午看过的影片，许欣心和他们聊了几句。

　　说得差不多，她道别走开，陡然见到长餐桌旁，有一位身着珍珠白连身套装的小个子女人，挨着舒亦扬，面上堆笑在同她说话。

　　许欣心眼皮一跳。

　　大五在洲际酒店开趴那一晚的记忆回拢上来，她立刻认出，这位娇小的女士就是那晚见过的、耀世娱乐的艺人管理邢若薇。

　　商驰女友换得勤，她险些就忘记了这位隐于幕后的“正宫”。
　　大五不来，不代表耀世的管理不会到场，是这个理。

　　初次见到邢若薇时，那种微妙的抵触感又从许欣心空荡荡的胃袋里翻涌上来。
　　看看周围，她挪了个位置，站到一座比较高的甜品架后面，偷眼观察，顺便也遮掩下自己。

　　舒亦扬好整以暇，动作轻盈挑拣装盘，玩儿似的。邢若薇却一直在笑，讨好一般地微微往她那边倾。
　　一眼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是舒亦扬姿态比较高，邢若薇要顺她心意配合，或者是……
　　有求于她。

　　两人闲聊无果，不久舒亦扬见到金竣走近，扬头就将邢若薇抛下，不再理她了。
　　邢若薇讨了个没趣，四下看看，往她这边走过来。

　　眼看就要正面碰上，许欣心本能转开，捉迷藏似的分心留神她的动向，下意识地绕开她。

　　停到一个角落，她冷静回神，觉得自己这样刻意避着邢若薇，属实是有点太不正常了。
　　但若要说是以前有过什么过节，她又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折腾半天，原本就硌脚的高跟鞋就显得更磨了。
　　瞟了眼仍被人群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李斯特，许欣心不觉有点丧气。
　　咬牙离场摸到休息室，往脚后跟贴了两个创口贴。

　　缓了缓，许欣心准备回宴会厅，却见走廊上闪过一道小巧白影，不是邢若薇还有谁？

　　许欣心倏然起身，忍痛三两步追上去。

　　邢若薇个子不高，脚下步子却很快。她边走边打手机，一举一动，都浸染着种高位职场女性特有的雷厉风行。

　　她情绪冷肃，状态也很防备。通话声音放得轻，也不说什么关键信息，隐约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嗯”，“好”。

　　时不时还前后顾盼，以至许欣心不能靠近，只敢跟到转角后面位置，等她身影彻底消失，才能再追上去。

　　追她到一条玻璃景观长廊前，许欣心呼吸一滞，骤然停步。

　　酒店宴会厅在摩天楼七十层，往外一瞥，城市夜景有如群星悬浮脚下，没有一处可以着陆的地方。

　　只是瞥一眼，一阵冲头的晕眩感袭来。

　　狠咬了下唇，许欣心拿指甲卡住手心，抬脚往前。

　　长廊弯折，尽头是一处带安全门的露台。那一道珍珠白的身影背着她立在露台上，来回踱步，手里电话不停。
　　但在转角后面躲着，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许欣心不由得焦灼起来。

　　没有太具体的理由，但从年中爆出的两条绯闻和邢若薇对待舒亦扬低三下四的态度来看，她很有可能，是在想方设法，管理商驰管不住下半身惹出的问题。

　　急迫着想听到她讲电话的内容，她试探往外迈出脚尖，却见邢若薇突然折身，往走廊内回看过来。

　　她仓促往后，却有人比她还快。被人大力一扯，她撞入一个散着馥郁木质香的怀抱。
　　一道性感微哑的嗓音，威胁地响起：“又在偷听。”

　　回头，她对上一双冷戾的薄琥珀色眼眸。
　　流淌的蜜糖冻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一瞬恍惚。

　　许欣心抬手，指尖往上，鬼使神差地，轻碰了下他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