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星星的情书》甜椒茶

42、折角星 06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仔细一看才发现窗外漆黑，是忘记关的大灯在晃她的眼。
　　许欣心愣一会儿，这才想起手机还在静音模式。

　　时间是……早上五点半。
　　午夜时分，李斯特打来过三通未接来电。

　　看着聊天界面，她算了算时差。
　　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但冰岛现在还是晚上，第二场演出也还没开始。
　　应该就……还好吧。

　　随手点下未接记录回拨，手机画面骤切，映出她睡眼惺忪的脸。

　　……没人告诉她打的是视频啊！！？

　　瞌睡一秒跑光，许欣心惊跳起身。想重来一次，那头接通，从容不迫问了声好。

　　她报以“啊”一声惊叫。

　　掐掉通话，惊魂未定跌落椅子里。
　　呆坐五秒钟，许欣心彻底清醒。

　　「一闪一闪：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我的！等我五分钟！[苦涩]」

　　发完消息，许欣心蹦起来冲去洗手台，叼着牙刷梳头发，又拍了圈粉底，好让自己看起来别太憔悴。
　　暖光台灯打开，手机支架撑起，转到还算能入镜的角度。

　　她拨回去，李斯特很快接起。

　　许欣心定定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不好意思，昨天没接到你的电话。我关了静音，没听到声音。”

　　“不。”李斯特姿态松弛，看着心情不错，“是我不该半夜打给你。”

　　语毕，他抬眸，往上轻扫一眼，眉心微蹙：“……但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许欣心茫然学他抬眼，只看到手机顶端的电量信号格和时间。

　　“总是在晚上见到你……”李斯特落下眉睫，笑眼望她，“可能让我有错觉，错以为你是那种，非常善于熬夜的类型。”

　　“You're an early bird, aren't you?（难道你是一只早起的鸟儿吗？）”

　　大概是声线原因，本来很正常的话，被李斯特这样一讲，莫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许欣心很气恼自己动不动就发红的脸，她转开视线，尽可能平静道：“平时是经常在熬夜的没有错……今天醒得早是因为，稍微发生了一点意外。”

　　以前也有过太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事，她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想再多聊这个，许欣心回到最初话题，“没接到电话，我错过什么了吗？”

　　李斯特挑了下眉。
　　“错过了。”他话外有话，“我的昨天。”

　　许欣心“啊”了一声，心下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李斯特扬着点高傲的头，长指轻敲了她面前的玻璃屏幕。
　　“不是有‘秘密’，要送给昨天的我吗？”

　　许欣心怔住。

　　这不是好久前的玩笑话吗？
　　没想到李斯特还记得……

　　想到电脑里的音频，她的神色暗了一暗。
　　确实是准备了礼物没有错。
　　可是经过昨天的粉丝聚会……
　　现在，她拿不准要不要给了。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李斯特唇角那点笑意，悄无声息地沉落下去。

　　眼看他神色不悦，许欣心一惊，赶紧出语解释：“是有准备礼物的……”
　　“就是，事到临头，稍微出了一点岔子……”

　　话至一半，她没什么信心地垂下了眼。
　　……看起来就很心虚。

　　送或不送都很直接，都没问题。她却吞吞吐吐，偏要站在中间。
　　很像是什么都没准备，临时编造出来糊弄人的借口。

　　半晌等不到李斯特的回应，一股难言的焦灼涌上胸口。
　　许欣心抬眸，着意去追他的视线。

　　撞上一双淡漠的眼睛。

　　“是真的出了问题……”许欣心这下真有点急了，“再多一点时间，应该就可以处理好了……”

　　“到你回来的时候……”

　　电波底噪沙沙作响，只衬出她一个人的窘迫不安。
　　李斯特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生气了吗？
　　有多生气？

　　她看他不懂，像看一个轻易挑不破的谜。

　　半晌，他往后撤开点距离。

　　“因为是生日。”李斯特淡声道，“所以，来吧。”

　　“来拿你的礼物。”

　　视野晃动，一片光怪陆离。穿过贴着复古花墙墙纸的长廊，透过手机视窗，她回到那一间正对着茫茫雪野的老式客厅。

　　火炉熊熊燃烧，乐手们四散着坐在沙发和扶手椅里聊天。

　　……她的“谜巢”。

　　许欣心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尖叫，眼中悄然模糊几分。

　　“你喜欢的吧。”

　　李斯特满不在乎的声音，从画面上方飘落下来。

　　“签名或者合影，都可以。如果想和他们聊天……那也OK。”

　　她抬眼，很想和李斯特说些什么，却没有再找到机会。

　　几位乐手闻声过来，冲着镜头微笑招手。年少时只在杂志画报里见过的人，活灵活现站在眼前，温柔询问她是否一切都好，这冲击给得太大了。
　　许欣心颤着声问好，尽可能措辞，将弥漫十年潮湿不去的雨季，压缩成简单一句的喜爱和祝福。

　　可她在心底暗暗地知道，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否则她不会在李斯特躬身下来，问她为什么哭了时更止不住眼泪。

　　“……你真的很爱他们。”视线对上，李斯特怔忪一秒，语气不善。

　　“我简直被你给吓到了。”

　　许欣心点头，而后又重重地摇了下头。

　　是很喜欢他们。
　　但不只是那样而已。

　　“我也被你吓到了。”她吸一下鼻子，声音湿漉漉哽在喉咙里，像遭了一场重感冒。
　　“你能不能，不要总在生日的时候，给别人送礼物。”

　　她回望他，眸光盈盈闪动。李斯特认输似的，深叹了口长气。

　　随即回身，用英文说很长一串话，依稀能听到些“她很喜欢你们”“激动到没法好好表达”之类的内容。

　　几位音乐家点头表示理解。他们商量几句，俯身传递一块签名白板，签好名字，又拿回到镜头前秀给她看。

　　情绪稍定，感谢过谜巢的各位乐手们，许欣心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微微一沉。
　　犹豫再三，她出声，用中文小心翼翼地向李斯特提要求。

　　“我能不能……再多要一份签名？”
　　“收藏用和观赏用。”她比划一下，“所以需要两份……”

　　李斯特没多问缘由。他简单转述，乐手们欣然应下，也用热烈的话语回应她的谢意。

　　……

　　挂掉视频，许欣心梦游似地卸了妆，浑浑噩噩栽倒在床上。

　　良久，她拿起手机。

　　「一闪一闪：没有撒谎。」

　　一整天说了无数假话，讲到真话时，反而不知该怎样取信于人。

　　「一闪一闪：礼物很早就准备好了。没有想好的是，要怎么样交给你的方式。」
　　「一闪一闪：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怀着愧意，她精心挑选，发出一个小人哐哐跪地的表情包。

　　「一闪一闪：我应该是没有说过才对……其实谜巢对我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如果不是喜欢上他们的歌，可能我就不会到沪城来，不会选艺管专业，也不会做现在的工作了。」

　　也就不可能，遇到你。

　　「一闪一闪：你也是。」
　　「一闪一闪：非常重要。」

　　撤回时间一过，许欣心迅速关掉微信，打开某宝找有没有靠谱的黑胶定制服务。

　　音乐不是风干火腿片，没有保质期，不是记忆，不会被忘记。
　　但她现在，非常需要给自己定一个时限。

　　天快亮的时候，她收到李斯特的回复。

　　「Astro旅行家：好.」

　　远日点的第二场线上，许欣心拥在被子里听。不插电的现场演唱，比听惯的版本更为简单清澈。
　　吉他弦音晃啊晃，将她摇得困了。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听到最后一个声音。
　　有人轻声诉说，他们在雪夜里，找到了不逝的极光。

　　……

　　其后回想起来，许欣心以为生日后夜那一通视频，很像个错误的意外。
　　她偶尔后悔，想当时若是没拨回去就好了。两场演唱会之间的短暂休憩，一份喜出望外的礼物，是不是都被她毁掉了？

　　李斯特会生气，不想接受她缺乏诚意的道歉，那也很正常。

　　堪堪建立起的联系忽然疏薄，两人变回到只是传消息的生疏关系，她能理解，也能接受。

　　觉得是自己引发的问题，想着多少要做点什么，许欣心试着求助于搜索引擎。

　　互联网话术，现学现卖。

　　「一闪一闪：刚才，听到一个笑话」
　　「一闪一闪：一只小企鹅吧唧摔倒了。经过的小鸟嘲笑它，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躺一辈子。小企鹅气呼呼地说，“对，不起！”」

　　「Astro旅行家：。」

　　烂梗笑话遭嫌弃，许欣心也不气馁，即刻改换策略。

　　半夜发美食图片放毒——

　　「一闪一闪：哇，今天吃砂锅豆腐煲，你最喜欢的哎[图片]」

　　寻找生活里的共同话题——

　　「一闪一闪：[链接]这里说的是真的吗？冰岛人喝鱼油都是对瓶吹？」

　　还有适时的嘘寒问暖——

　　「一闪一闪：有没有准备手持GPS鸭，我看攻略上说，无人区信号都不太稳定」

　　……

　　「Astro旅行家：Searching for signal...」
　　「Astro旅行家：[Error]No Service.」

　　至此，全部宣告失败。

　　……没话找话，真的很难啊！
　　独角戏唱不出一点，许欣心悲愤摔开手机，暗自下定决心，决定再也不要相信搜索引擎了。

　　没用不说。
　　还显得她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