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星星的情书》甜椒茶

18、夜洄声 02

　　午休后的摄制很顺利，休息时，甄玲轻飘飘提了一嘴，告诉许欣心已没事了。
　　“怎么办到的？”她多问一句，敲打她口风。
　　“我也不知道。”许欣心只能装傻到底，“大概是……回馈粉丝？”
　　甄玲不信，但她很聪明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回公司，许欣心在办公室桌上找到一个快递包裹。
　　拿剪刀拆开纸箱，柔软的彩色皱纹纸堆中，安然躺着她买不到的典藏版CD套装。

　　整整齐齐三份。
　　鉴赏用，传教用，收藏用，很懂行，数目正好。

　　CD盒最上方，孤零零躺着一张摁着火漆印的邀请卡。

　　时间是几天后的周五正午，地点是「音乐家」即将走访的下一个录制地点。
　　知名音乐制作人林嵩的个人工作室。
　　这一位是华语乐界鼎鼎大名的金牌制作人，也是李斯特参加秀综时的音乐导师。两位在秀综后成了忘年交，这一次「音乐家」开机，林嵩也特别加入助阵。

　　“新歌首听，你要来吗？”
　　“我等不及，要将秘密故事分享给你。——L.S.T”

　　……是新歌超前试听啊。

　　许欣心眼睛一亮，很快抛开犹豫，做出决定。

　　后几天很忙，白天黑夜连轴转。可每每想起前方等待她的盲盒惊喜，许欣心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什么意外都能应对得来。

　　周五清晨，她摇摇晃晃攀上摄制车，从包里拿出条毯子裹起，打个哈欠，对旁边的余非凡道：“我睡一下，劳烦各位到地方喊我。”

　　余非凡瞟她一眼，冷不丁道：“……你这也太拼了。”
　　“这种音乐相关的专题报道，太专业太细了大家不爱看，热度很难高上去，还不如巨星随随便便传一条绯闻，何必搞得自己那么累。”

　　听他这样讲，许欣心不太乐意。
　　她觉得有李斯特这个世顶流作为导火索，「音乐家日记」才有了起爆的可能，说不定就能实现节目寻访、展现音乐人幕后的初衷。
　　懒得争辩，她拿出眼罩蒙上自己：“哎，这个……可能是我比较卷吧。”

　　余非凡没再说话。

　　李斯特和林嵩正在合作做一张新单，早晨录制时，这两位就着创作观点针锋相对，贡献出不少精彩的看点素材。

　　到了中午，许欣心草草吃了饭，买了杯咖啡掐着点去邀请卡上指定的录音棚。

　　抬手敲了敲门。

　　门拉开，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摇曳，她的心也跟着绷紧。

　　李斯特见她，表情有些许意外。
　　很快他收敛神色，微微垂头，声音压得轻，像是怕惊跑了她：“来了。”

　　“不是说是真粉丝就要负起责任来吗……”许欣心突然没由来的紧张。她低头垂眼，双手递上邀请卡，一顿胡言乱语，“所以我，就来了。”

　　静滞几秒，李斯特朗声一笑。
　　小心从她手中抽走签好名字的邀请卡，他让开，请她进门。

　　控制台前的林嵩听到人来，转过椅子，口吻不悦：“李斯特，咱们不兴这样啊。小许记者是你们摄制组的人，还是你的粉丝。她怎么能是评委呢？你这样做，就是公然黑幕。”

　　“林老师好。”许欣心点头，恭敬问好。

　　李斯特走过来，将她按进一张单人沙发座里，挺不生分地立在她身旁：“林老师，您不认识小许记者，才会有这样的误解。”

　　许欣心一脸懵。
　　她伸手按按沙发，感觉到处都软绵绵，像云朵将她包裹。

　　“她非常喜欢「Someday」这首歌，和您一样。”李斯特含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现在，您还觉得不公平吗？”

　　公不公平不知道，但许欣心听出来，今天李斯特的心情出奇地好。
　　飘到把她和林嵩老师抬到一个咖位，这有点太过分了哈。

　　她从软绵绵的云里支起来，“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歌迷……”

　　“哦你坐啊，站起来干嘛。”林嵩很随意地拿眼镜下来，撕了张镜纸胡乱地擦，“从「Someday」时期开始关注李斯特的话，那确实非常地早。但我们就事论事，你不觉得「Someday」这首歌问题很大吗？”
　　“只有一个旋律，Bridge弱势不够抓耳，副歌乱糟糟。硬伤说都说不完，只有一点好。”
　　“它有一股奇特的劲儿。”林嵩将眼镜戴回去，眼神飘远了，“怪就怪在，凭这一点，连那些缺陷都变得吸引人了。”

　　许欣心深有认同：“林老师，您说的也是我的感受。情绪不断往上堆叠，又始终够不到燃点。这种缺憾感，反而让这首歌显得更有辨识度……”

　　“可以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李斯特突兀转向林嵩，阻止他俩拽文嚼字。

　　林嵩摇头：“你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吗？不可能的。五年老粉，她肯定向着你，我不能同意啊。”
　　许欣心低声插话：“可是林老师，创星时期，您也是最支持李斯特的导师呀……”
　　林嵩拉下脸，不轻不重看了她一眼，不再讲了。

　　“你开那个柜子。”他指给李斯特，“对，第二格。”
　　李斯特到置物柜前一捞，摸出来一红一绿两个塑料圆饼，拍一下彤彤亮起，竟然是两个综艺里头用的摁灯。

　　……这什么。
　　林嵩从“华夏好声音”薅回来的纪念品吗？？？

　　还没反应，李斯特抿唇走近，不由分说将两个灯塞到她怀里。
　　暖色灯光流淌一室，昏黄欲醺。许欣心失却警惕，翘着嘴角，真心话脱口而出：“……那我，是不是该和林嵩老师换个位置。”

　　李斯特顿住，疑惑看她。

　　“林老师的转椅。”包袱抖成功了，许欣心拍拍沙发扶手，一本正经道，“听到喜欢的歌，我就转身。”
　　另外俩人：“……”

　　“……你喜欢的话，当然。”片刻，李斯特弯身，凝眸定定望住她。

　　两人间的距离忽然被抽成真空，俊丽眉眼每一寸都染透笑意，薄琥珀的眼眸冰消雪融，端端正正映着她身影，旖旎得要人命。

　　四目相对，许欣心滞住，余下一点气力也被抽走。她一动也不能再动了。
　　“……要换吗。小许老师？”李斯特控着气息，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

　　什么、什么。
　　什么小许老师啊。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许欣心脸一热，仓促避开他的视线，用力拍了一下右手边的红色帽灯。

　　哔！——

　　红灯警报闪烁，林嵩噗嗤一声笑开：“噢。还没开始，就收到了否决票？”
　　“无所谓啊。”李斯特不以为意地笑笑，返身折回去，“我一定赢你的。”
　　“狂死你得了。”林嵩笑骂他一声，动手开播设定好的曲单。

　　音乐一起，许欣心的注意力马上被夺走，情绪很快平复。

　　没有人声的纯音，风格不似李斯特任何一张专辑，结构也对不上流行歌曲的经典段落。
　　但它又并非纯粹的氛围音乐，仍有着强烈的戏剧化转折和富有歌唱性的旋律。

　　爵士钢琴在最顶空叮咚闪烁，电流音嗡然擦过干燥大气，最底则是一个无限重复，甚至于有些草率的白噪声。
　　像是被人一把粗暴撕开的豁口，或是某种质地粗粝的砂纸，挠得人心里直发慌。

　　像是铸铁锅煮了锅鸡尾酒，但她竟然有点儿喜欢。

　　副歌没到，许欣心拍了绿灯。

　　其后又播放了四首乐曲，一首有人声合唱演示，其他也都是纯音乐。和第一首类似，都融合了爵士、电子、放克等多种风格，但乐曲情绪和细节设计各有不同。许欣心也不心虚，按自己想法给出通行或者禁止。

　　到第五首时，她又拍一次绿灯。林嵩腾一下从转椅里弹起：“不是的吧，这都行啊！”
　　李斯特唇边噙着点笑意，闲闲看向她：“你怎么想？”

　　许欣心很克制：“我怎么想不重要，这都是个人的感受，想必也不会影响到二位的创作……”

　　“是否要采纳建议，由我决定。”林嵩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但我也想听到你最真实的想法。”

　　许欣心想了想：“我不是太确定……但这首歌，它里面是不是有两个声道，两个各自独立的主旋律？”

　　林嵩点头。

　　“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旋律，同时响起的时候，却好像是在彼此对话一样。”

　　“你喜欢？”林嵩挑眉审视她。

　　“我觉得很有趣。”许欣心据实以答，“旋律多得要把整首歌都撑爆了，但实际上两条声道根本都没对上电波……很奇怪的歌，但很有意思。”
　　她好不容易找到能描述自己感受的词：“强烈的故事性，或者说……叙事感。”

　　她说完了，对面一言不发。三个人沉寂了一会，林嵩忽然掉头推门出去了。

　　许欣心慌张把彩灯一搁，起身急道：“我是不是……”
　　凭一己之力搞砸了好声音现场直播啊。

　　李斯特看了眼半掩着的门，神色没什么变化。他调整了一下曲单顺序，按下播放键，走过来交给许欣心一个小控制器。

　　“没事。”他语气平静，“你继续就好。”

　　“听到了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记录下来，什么都可以。”
　　“你的感受……”
　　“对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