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两个他》肖莫颜

1、第一年

　　齐安已经在老家宅了一年了，他十几岁出门打工到二十五岁给自己存下了十万块，离他养活后半生的钱远远不够，但齐安已经坚持不住了，齐安想他可以少用一点，或者，少活一点。

　　于是齐安辞职了。

　　辞职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什么都不敢买，连电都不敢多用，齐安想把网线拔了这样能省出大几百，但失去网络齐安躺尸的快乐少了三分之二，所以齐安情愿少吃一点。

　　最重要，网线一年一交，齐安准备再享受最后一年。

　　还好辞职后没什么体力消耗，于是齐安把原来的一日三餐换成了醒后一餐，一开始齐安到点就饿，饿的受不了，但后来齐安有了精神胜利法，他把自己分成三部分，早餐午餐晚餐，三个人吃一顿饭，效用聊胜于无。

　　于是第一个月吃掉了30块，因为齐安舍不得买菜，而且做菜还要补充油盐燃气这样的话齐安晚年就没钱了，那比早年没钱还惨，齐安想花的匀称一点，真怕人还没死钱就没了。

　　第一个月的齐安有刚离职打下的好基础，每天醒来就玩，饿了就拿小电饭煲焖一锅饭，快熟的时候扯电，齐安在没辞职前就已经点亮了这个技能。吃完饭就上床，出汗了才洗澡，少时少餐少动，省下来一些电费和肥皂，因为没有菜齐安家里的冰箱歇业了，零零细细算起来还不到一百块的开销。

　　齐安过的有点遭罪，但一看到开销又觉得还能坚持。

　　第二个月齐安开始厌食，连续的盐水粥和白米饭让齐安想到吃饭就厌恶，齐安已经在惦念着开春山间特有的野菜，晒干了放在高处能存很久，基于生存齐安爬起来煮上一小杯米，这齐安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流失了很多，齐安觉得这是个省钱的好现象，代表他以后可以少吃点，于是没有理会。

　　齐安只想吃晚餐，但早餐午餐都会喊饿，在房间里闷了一个多月，齐安的睡眠基本已经补回来了，不睡觉代表着感知饿的系统运行，反复的是齐安饿的时候更难以入眠。

　　但于齐安来说这并不是最痛苦的，随着时间推移在齐安选择躺家里前准备的生活用品渐渐减少，齐安全力缩减着用度，家里能消耗的东西依然稳步见少。

　　在完全失去精力前齐安爬起来给自己做规划，他回忆自己的一天，从起床煮饭，刷牙洗脸蹲厕所，吃完饭，上床睡觉。

　　这种无多余事件的日子他每天固定需要消耗半杯米和一点盐，然后牙膏卫生纸，和电。

　　而如果他每隔几天需要洗澡，洗衣服，洗床单被套，他就会多消耗一些沐浴露，洗衣粉。

　　齐安先写上一个清单，然后在此处标星，他得趁着还有网早些把这些东西囤好。

　　他在米和盐上圈上圈，表示不可替代。

　　米不好解决只能按年囤，齐安离职前买了四百斤堆在楼上，楼上没装修也没住人，刚好能放这些东西。

　　盐这个东西没有保质期，每天三到五克盐，一年大约要一千四百克，一袋四百克的无碘盐一块多点，齐安划了300块把下半辈子的量凑齐。

　　然后在牙膏上划线，标注出草木灰，又在卫生纸后面点上点，齐安暂时还不能接受拿什么替代品反复使用，但或许再过上一段日子他能改变想法。家里还有一箱从前囤的纸，六斤卷纸便宜的也要二十五六，齐安批了100元先过渡。

　　齐安有些心烦的来到下一条，家里还有两瓶家庭装沐浴露用完后可以用香皂代替，选个杂牌批发价125g才一块钱，损耗也少点。

　　衣服可以攒一攒集中用洗衣粉浸泡后洗，最廉价的洗衣粉才不到两块钱一斤，齐安假设自己每隔三天洗一个澡，左右他不出门可以穿最单薄的衣服，一个月洗一次，加上床单被套大约能有个六七斤，放个50g洗衣服就够用。

　　一年十二个月，就算多用一点也不到两斤，一年下来四块钱够用了。

　　洗衣服不像香皂过期了结块也照样能用，齐安假设自己还能活六十年，在洗衣服后标上了250元的预算，如果领个券还能再省下一笔。

　　齐安不是没想过死，可齐安这么废物的人连找死都在失败。

　　但齐安又想他都这样了还在乎香皂过期了有没有毒吗？他不在意，于是他动笔给香皂后面添上了预算，一块香皂只洗洗手能管大半年，但洗澡洗头节约点能用两三个月顶天，一年按四块算，先买个100的看看能用多久。

　　还有牙刷，草木灰总有磨损，一年估计要换个四五次，一次性牙刷虽然便宜，但不耐用，齐安翻了翻找到一款0.05元单支的，批下了20块。

　　齐安把这些钱加了加，随随便便就到了770，齐安把卫生纸的100减掉然后除以六十年，平均每年11.2元，齐安心里好受了点。

　　接下来几天齐安分批次下单了这些东西，用优惠劵顶上了十来块钱，平均每年都省下一角钱。

　　他的小电饭煲功率不到五百瓦，煮饭不到半小时，加上网线耗电，和手机充电，一天下来能估到1度电左右，按照居民用电最低标准0.59元一度电，一年下来得二三百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山泉水不要钱。

　　过了一个月齐安下单的东西陆陆续续到了，他借着行李箱一趟趟运回来搬到楼上，迫不得已多煮了半斤米。

　　假设一天只吃1.2斤饭，一天也要消耗半斤米，按最便宜两块钱一斤来算，一年下来少说400块，六十年24000，减掉这些齐安手里只剩五万多点。

　　话费可以不交，手机可以停机，但齐安总不能啃生米，万一他的电饭锅坏了，他去哪里找替代品，就算家里有土灶他也没地方搞到那么多柴火。

　　齐安不是没有想过院子里种点红薯，减少开销，但是他四肢不勤根本没有点亮技能点，找找野菜，野果都是捡漏。

　　现在天气还好齐安早上把水提到太阳下晒足，黄昏前刚好洗澡，但是再过几个月气温下降齐安只能拿冷水洗，齐安身体健康程度一般，还没到冬天的时候齐安就已经冷到受不住了。

　　他缩在被子里不出所料的开始生病，齐安裹了一件大衣给自己熬粥，一杯米加水反复焖，能发起来一大锅，齐安吃了点又缩回床上，他手机停机也有两个月了，还好网还有几个月他上网找了部新出的剧煎熬着。

　　熬了几天到底还是没死，齐安就这样活着，偶尔去山上找找野菜，晒干了存着，煮饭的时候放一点串串味。

　　他也会捡回一些枯枝，凑够一回的量就能烧烧水煮煮饭，冬天他也不出门抱着被子看看小说打发时间，他屏幕亮度调得低减少电量损耗，饿的时候就喝点水，齐安家里有两个矿泉水桶，水早就喝完了，他又不舍得烧水，灌了山泉水放在房间，把不喝生水的毛病戒了，倒也不失为好办法。

　　齐安一顿耗费越来越少，之前煮一杯米能吃一两天，现在吃三四天，幸好天冷饭不会馊，他这么穷也吃不下馊了的饭。

　　齐安又度过了一段时间，齐安断网了。

　　好处是齐安剩下了网费和电费，不太好的是齐安很无聊。

　　一开始齐安不太适应，虽然他在断网前存下了很多小说，但六十年太漫长才走过了不到百分之一，齐安找了些别的办法，他找找喜欢的题材自己动手写，又累又费脑，齐安很容易坐在书桌前发呆。

　　消磨时间真是世上最简单的事。

　　齐安看了看天去外面提了桶水到浴室，拿手搓了搓胳膊开始洗澡，香皂齐安感觉不出好坏，打湿后全身涂一遍也用得不多，齐安冲完水拿毛巾擦干，哆哆嗦嗦地塞进被子里。

　　第二天风很大，齐安把这个月攒下的衣服和床单泡在一起，再把棉被拿出去吹一吹，他用量杯称了50克洗衣服和在水里，或许是太廉价了都不怎么起泡，但反正齐安也洗不干净，他只是搓一搓用大量的水去冲。

　　到了下午被套没干，齐安没急着换备用的，说不定到晚上就被吹干了。

　　齐安靠在沙发上睡了会儿，再睁眼想起来今天还没吃饭，齐安去厨房翻了翻昨天的饭还剩下一碗，被他拿铲子压实了扣着，他挑起一两块垫了垫又放回去。

　　他估算失误被子没完全拧干水吹到晚上还是潮的，他套上备用床单被套，这天气的棉被晒完更冷了。

　　齐安这样熬过了一年，算了算他今年的开销，齐安烦闷了一会儿很快抛之脑后，他瘦了不少自己能感觉出来，说不定每年瘦一点没几年就死了。齐安给自制的日历翻个页，四套0到9，一套0和1，一套0到3。

　　齐安拿旧扑克改造的，一根绳穿着过一天翻一次，在他断网之前就做好了。

　　齐安今天给自己放假，他要好好歇一天，明天出去找找野菜，齐安不会走远，每次拎着塑料袋找一个小时就回，运气好还捡过一些掉落的野板栗。

　　到季还能看见一些山葡萄八月炸野樱桃和山莓，还有些红色的小果，齐安叫不出名字但也能吃，他有时候看见了摘一些回去，是难得的免费餐。

　　齐安时常去看看楼上的米有没有生虫有没有发霉，他特意买的真空包装，比他预期消耗的慢。

　　齐安数了数床头柜的存款，又去冲了个澡，他躺在床上心中满是对剩下59年的幻想。

　　——

　　齐安幻想的很好，但齐安一个都做不到，这种人生可望不可及，齐安卷在人间看不见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