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宫殿》予岫尘

9、纯洁雪莲（2）

　　他们三人一起寻了一个还未关门的馄饨店，这个店老板是广东人，在等馄饨的时候他和纪淳月聊天，说这边赚钱快，他要争取后年之前赚够钱，在老家买一套房子。

　　深夜来一碗滚烫的馄饨是纪淳月从来就抵抗不了的诱惑，尤其是在日喀则的同时还能听见和苏圆有关的事情。

　　江桓见她好不容易有胃口，问道：“要醋和辣椒吗？”

　　纪淳月：“要醋不要辣椒。”

　　“圆姐对人可好了！”宋林说道，“我那时候刚来拉萨，又是赌气来的，难免年轻气盛些，而且你知道那个年代的藏民可不像现在这样开发，他们对于采访拍摄还是很拒绝的，有时候工作不顺利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是圆姐通通帮我摆平的。”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个藏民大叔吵起来了，还不小心砸了人家新买的摩托车，单位领导气坏了，说要把我送回北京，是圆姐帮我求了很久的情，领导才说让我去陪礼道歉，等人家接受道歉了就可以不回北京。“

　　“那次是圆姐和我一起去的，结果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泥石流，所有人被困在那条烂路上等待救援，当时有小孩也有老人，圆姐就把我们车上的吃的喝的全分给了其他人，她自己却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等回到拉萨的时候她发了半个月的高烧。”

　　纪淳月默默地听着，在她印象中，苏圆也是这样活泼开朗又善良的人，这些事情发生在苏圆身上完全不觉得违和，但是纪淳月还是宋林口中的妈妈离她很遥远。

　　“那你知道我妈妈当年为什么要回内地吗？”纪淳月问。

　　宋林看了看江桓，但是江桓却不动声色。

　　“我当时听说的是因为工作调动，电视台之间的工作调动还是挺常见的。”

　　纪淳月却马上否认了：“不可能，凭我妈妈当年在藏区做出的实绩，就算要调她回内地也不可能是回桂林这种小地方。”

　　宋林没想到都已经说得这么具体了还是能被纪淳月发现不对劲。

　　“其他的细节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有一天就突然和我说她要回内地工作了，跟我说是工作调动。”

　　纪淳月没再问下去，她知道无论再怎么追问，宋林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只好低下头吃馄饨，最后又对宋林说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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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淳月和江桓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她跟在江桓的身后，回到了酒店。

　　“快回去休息吧。”江桓嘱咐她。

　　纪淳月不为所动。

　　于是江桓也不进去，等着她开口问。

　　果然，纪淳月问他：“江叔叔，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

　　“知道。”江桓没有否认。

　　“那……”

　　纪淳月话还没说完，又被江桓打断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整件事情。”

　　“那你为什么又同意带我去阿里？”

　　“因为你有权知道这件事。”江桓摸了摸她的头，“我不好开口，不代表你不能自己去发现。”

　　纪淳月沉默了一下，江桓放在她头顶上的手很快就拿开了，余温却久久无法散去。

　　“可是其他人好像都在刻意隐瞒我。”纪淳月还是不理解，“是和我的出生有关吗？”

　　江桓斟酌了一下话语，才道：“有关系，但是关系也不大，确实，如果这件事没发生的话你妈妈可能会永远留在藏区，也就不会嫁给你父亲，不会生下你，就更不会让你遭受之后爸妈都不在身边的苦难。”

　　“我这么说，会让你感到生气吗？”

　　纪淳月摇摇头：“不生气，我知道我爸妈都是事业大过家庭的人，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他们还不如不生我的好。”

　　“别这么说。”江桓打断她的话，“你出生是有你的任务的，你妈妈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在受到那件事情的影响，也许你的出现，就是在救赎她。”

　　“其他人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因为你妈妈没有跟你说，毕竟这件事在你妈妈心中从来没有放下过，他们怕告诉了你会让你妈妈做出什么伤害她自己或是伤害你的事情来。”

　　纪淳月越听越难受：“这件事……真的很严重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江桓说，“只是就像在日托寺看羊湖一样，你可以觉得湖泊山川天地广阔，也可以觉得小小寺庙偏安一隅，你妈妈就是把它看严重了。”

　　江桓这么一说，纪淳月终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看着江桓，因为开了一天的车，江桓的脸色略显疲态，几缕刘海耷拉下来，是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忽然就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是在为什么而跳动。

　　“好！我明白了，所以接下来要我去寻找关于我妈妈的事情了。”纪淳月说道。

　　江桓对她微微笑道：“到了札达之后你和我一起去见那位老人吧，他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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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桓收拾好东西之后去隔壁敲纪淳月的门，却无人应答。他大概敲了十分钟的门，按理说纪淳月这么差的睡眠质量应该早就听见了。

　　他突然有点慌张，后悔自己没有给纪淳月一个电子设备，用来联系她。

　　江桓匆匆忙忙地坐电梯下楼，却在前台看见了纪淳月芝麻街联名的行李箱，上面放着她那个粉色的小书包，书包上挂着的粉红豹静静地躺着。

　　“哎哟，桓儿，你起来了？”宋林正在大厅里坐着玩手机，见到他立马迎上来。

　　江桓直接问道：“纪淳月呢？”

　　“哦，她啊。”宋林指着对面一家藏式茶馆道，“她说她想去喝茶，还说等你下来了记得帮她放一下行李。”

　　江桓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他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了下来，然后将车钥匙扔给宋林：“麻烦你了，宋老板。”

　　宋林莫名其妙地接过钥匙，等江桓马路都过了一半了，他才反应过来，大喊道：“江桓！你不请我喝茶就算了！你还让我帮你搬行李！”

　　这家藏式茶馆虽然不大，但是大清早的就已经人满为患，都是从扎什伦布寺结束朝拜回来的人，江桓推门进去的时候，足足扫了两圈才看见坐在角落里，和几个藏族人拼桌的纪淳月。

　　坐在纪淳月对面的是一对藏族夫妻和他们的孙子，纪淳月捧着茶杯，逗着对面的小男孩儿。

　　江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对面的藏族夫妻一下子没能拿准他们的关系，眼珠子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我哥哥。”纪淳月用藏语说道。

　　江桓对他们点了点头，才惊讶地问道：“你会说藏语？”

　　“以前跟我妈妈学过一些，后来学校有藏语选修，我也去上过。”纪淳月边解释边伸手拍了拍对面小男孩的脑袋。

　　江桓去消毒柜里拿了一个透明杯子来，他刚坐下就有店里的大娘来给他倒茶，顺便给他们这一桌的人都续上，走之前还不忘从桌上捡走五块钱。

　　藏区的茶馆都是这样，一杯茶一块钱，进门后自己去拿一个杯子找地方坐下，然后放上钱就会有人来倒茶，倒完茶之后把钱收走。

　　但是来茶馆喝茶的人形形色色，不认识的人总是能凑到一桌上，大家的钱都堆在桌上，最后倒也分不清哪张钱是谁的，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些，藏族人不缺钱，能坐在一起就是缘分，就是朋友。

　　纪淳月问江桓：“要给你点一碗藏面吗？”

　　江桓笑着道：“怎么是你给我点？”

　　“因为我想给你炫耀一下我用藏语点餐。”纪淳月说着就小手一挥，对着刚刚倒茶的大娘用藏语点了一份藏面。

　　她不吃早餐，不代表江桓不吃。

　　藏面很快就上来了，黄褐色的汤浸泡着差不多有一根筷子粗的面，上面点缀着几点葱白和几块牦牛肉，看着分量不多，但其实很饱腹，因为藏面用青稞做的，面条结实劲道。

　　“你真的不吃？”江桓掰开一次性筷子，问她。

　　纪淳月摇摇头：“我看你吃。”

　　江桓倒也不怕她看，直接开始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动作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的。

　　纪淳月最爱观察别人的吃相，因为她觉得能把吃相做得好看的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她中学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谈恋爱，但是每次都会因为一顿饭而磨灭了所有的好感，因为她总能挑出对面男生吃饭时不好看的地方。

　　要么是拿筷子的方式不对，要么是嘴张得太大，再要么就是背弯得太低，总之，她就还没见过哪个男的能把饭吃得好看。

　　江桓是第一个。

　　吃面是吃饭中难度系数最大的，因为要控制每一筷子夹多少，要控制汤汁不能乱洒，更要控制不能出现嗦和吸的声音。

　　但是江桓全都控制得非常到位。

　　“你真的不想吃？”江桓又问了她一遍。

　　纪淳月结巴着：“我……我尝一根吧，就一根，多了我也不敢吃。”

　　说着，她就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伸到江桓的碗里夹了一根。

　　江桓帮她把碗推过去，发现她右手手腕上全是一条又一条的伤疤，虽然已经好全了，但是痕迹还留她细腻的皮肤上。

　　“你的手怎么回事？”江桓心中闪过一个不怎么好的念头。

　　但是纪淳月没有回避他，她嚼着那一根面，道：“就你想的那样。”

　　江桓皱着眉头道：“是不是从你妈妈离开的时候开始的？”

　　纪淳月扯了一张纸巾擦嘴：“嗯，不过就一次，是我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里，但是她那时候喝得烂醉，说她不告诉我。”

　　“就那一个晚上，我距离高考还有六十天的时候吧，那天晚上桂林电闪雷鸣的，我家就我一个人。但是我没想到我居然是疤痕体质，虽然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了，但是所有看到的人都要问我一句怎么了，我只好说刮破皮了。”

　　江桓把碗放下，问她要不要继续吃，她摇摇头。

　　于是江桓继续问她：“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纪淳月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你说的啊，这件事情重不重要取决于我怎么看它。”纪淳月又让大娘倒了一杯甜茶，“我现在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我马上就能知道我妈妈发生了什么，所以我的这件事情一定也很快就会解决。”

　　江桓看着她，欣慰道：“好。”

　　纪淳月喝完最后一口甜茶：“喝完了，出发！”

　　对面的藏族爷爷奶奶和小男孩听见了，纷纷跟他们挥手道别，纪淳月有点儿不舍地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脸，江桓便替她拿起脱下来的外套，站着等她。

　　等他们回到停车场时，宋林还真的帮他们将行李放好了，正一脸幽怨地看着江桓。

　　“谢了，我们下次见。”江桓拍了拍他的肩。

　　宋林说：“行吧，那记得替我问候一下康老啊，说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札达看他。”

　　江桓答应了。

　　他们上了车，对宋林挥手道别，一路继续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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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萨姆就是甜茶的平替哈哈哈，特别喜欢藏区的茶馆，很热闹很惬意可以坐一天哪怕我听不懂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