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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四篇 ...

  •   我正在做一个噩梦。

      梦中我一直在奔跑,用力地跑,双腿几近脱力,感觉却好似在原地踏步。

      我清晰地感知到我是在做梦,却醒不过来,越跑越累,腿都快断了,摔倒在地,地面却陡然间裂开一条缝隙,从远到近,睁着血盆大口朝我咬来。

      忽然间我睁开双眼,猛地翻坐起来。

      手机铃声大作。

      我吁出一口气,捂着发疼的胃部,皱眉,拿过手机一看。

      是小宛。

      醉醺醺,口齿不清地:“野崽,快点来接我。”

      我揉着隐隐作疼的胃部,没好气地说:“打错了,换个人吧

      “?”

      挂断电话,继续猫进被子。

      下一秒,电话再次烦人地响起来。

      我翻个身,探出去,摸到手机,丢出去,“砰”的一声巨响,我却安心地睡着了。

      天大地大,睡眠最大。

      天皇老子也别想叫我出门。

      睡了一个饱觉,睡得昏天暗地,我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时,被子上洒满了一棱一棱的橙光。

      太阳临下山前,还透过百叶窗,落在我的被子上。

      屋子里空荡荡的气氛把我包围,如一片孤独静默的海。

      我恍了半天才回过神,打了个长呵欠,翻身下床,光着脚捡起手机,瞄了一会,然后丢到中岛台去。

      手机里有小宛十几条语音,不用听,我就知道肯定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还有一条房东的催租语音。

      我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喝了一大口。

      然后再把钱汇给房东,打开软件叫外卖,吃着东西接到了小宛电话。

      “醒了?”我问。

      “你呢,从阴曹地府爬上来了?”她阴阳怪气地。

      我笑两声。

      小宛是我的老乡,也是我一同长大的小伙伴,一路读书到高中,大学时候分开,毕业后在邶城遇见,一同邶飘。

      我们都属于小镇题家,从高考大关杀出来杀到了首都,十八九岁的我们真是意气风发,以为天下就踩在我们脚下,我们长大吼一定会有所作为。

      这点理想抱负在大学四年的校园生活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因为我们见识到了差距——小县城与大城市的差距,我们拼死拼活才达到人家的起跑线。

      然而我们还拒绝承认,还没有死心。

      毕业后我们为了省钱,合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一房一厅,两人都转不开身,小得令人眼光狭窄,小宛在办公室里当白领通勤时间来回三个多小时,每天累得腰酸背痛。

      我是美术生,高不成低不就毫无背景关系的美术生,最后只能找了间培训机构,教小孩子画画……

      房租,水电,路费,置装费等等等,每个月都过得很捉襟见肘。

      “什么都不敢买。”小宛苦笑,“地铁挤得要死,今天我发现有人摸我,可我累得都懒得管,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我更是懒得说话,每天都会有家长来问我孩子到底有没有画画天赋。

      上课时间孩子们叽叽喳喳,还有家长在背后观看,还有家长过后掺和,一天下来我脑袋里都嗡嗡响,太阳穴生疼。

      我们躺在地板上,头碰着头,同时望着小小的一方天花板,眼神疲倦而呆滞。

      邶城这偌大的江海,我们却感觉像两尾即将缺氧的死鱼。

      ……

      “今晚要去哪里?”我回忆里撤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问。

      “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呀?”

      “一个女人。”

      “谁?”

      “唐绍棠的老婆。”

      “谁?”

      我瞥她一眼:“你不是说你和唐绍棠断了?”

      她摸摸鼻子,笑而不语。

      我微微撇嘴。

      在计程车上,小宛给我理清了她,唐绍棠,以及唐绍棠老婆的关系。

      毕业后的五年,我们已经脱胎换骨,后来我们明白了,我们这种小县城的人在邶城发展就必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小宛说女人想要靠捷径还是有天然的优势,倒也不是靠身体上位,只是要慎重选择对象,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那些没本事脾气又大的男人要远离。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唐绍棠。

      唐绍棠在邶城的文娱圈是出名的人物,年纪不算老,挨边四十,长得是养尊处优的俊俏,难得的是他这个唐姓背后代表的家族,阶级,以及特权。

      他们交往了一段时间。

      小宛辞了工作,进入了他允许的工作圈,她很快搬走,住进了三环的高级公寓,消费水平翻了好几倍,成功跻身于我们以前仰望的另一圈层的生活。

      她换了体面的工作,在一些项目当制作人,很短的时间就有了自己的人脉圈。

      她并没有忘记我,总想介绍她认为不错的人给我,只是最后我没成,我倒也不是清高,只是真的没有我看上的。

      看不上的,下不去嘴,就没法有后续。

      她便不再劝我了。

      我依旧上我的班。

      一次,有个通过她认识的摄影师给我拍了一组照片。

      从此我有了兼职,拍照片。

      再后来,我拍了一两部小众电影,没什么出名的角色,也没什么水花。我意外地发现镜头竟然使我减压了不少,渐渐地,我减少了去培训机构的次数,后来,我有能力租到宽一点的房子后,我就不去了。

      记忆就如脑海里的星星,偶尔会闪烁,可大城市连夏夜都没有星星。

      我看了她一眼:“你之前和我说的是,他们的关系早就破裂,那你为什么还对人家老婆这么有兴趣?”我听得乏味,抢白了她一句。

      她微微一噎,立刻说:“听说她老婆比他厉害多了,家族背景,以及人啊才华什么的,我这就是,纯粹想要去看看,纯粹好奇。”

      我笑着嗤一声,真的吗?真比他厉害还由他这么乱来?唐绍棠花名在外,风流成性,在我等外人看来他那名正言顺的内人吃亏太多。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情,说不定他们一个周瑜一个黄盖,愿打愿挨,我就是一个听热闹的。

      小宛说:“你不要不信哦,他老婆出身比他好多了,黎家就她一个女儿,对,就那个很有名的黎家。”

      我根本对这个“黎家”没什么认识,反正听她的意思,就是富贵人家的联姻罢了,我不敢兴趣地伸伸懒腰:“那听着这唐太太是个软包子?就由唐绍棠乱来?所以你今晚过去是去逼宫吗?”

      我不失讽刺地问。

      “我只是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唐太太长什么样?再说唐绍棠又不止我一个情人,别人去不去‘踢馆’我不知道,我反正就是好奇而已。”

      怎么还不止你一个人?这你也忍得住?我朝她望过去。就算再挑剔的人都得赞同小宛长得好,四肢纤细,胸部丰满,嘴唇丰满小巧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是直男最爱的类型。

      小宛弯唇笑一笑:“哎呀,这种人不会止一个情人的啦,我不介意,反正趁他对我还没腻,我得多为自己着想。”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哎呀,说回你,我不是让你好好打扮一下吗?我们去的是高档地方,你怎么……”小宛望过来的目光有几分不认同。

      “这去的人肯定有不少能人,万一瞧中了你,你就能拍上一个主流一点的角色了,你懂不懂啊?”

      我打了个呵欠,不理她的话:“还有多长时间到啊,我眯一会儿。”

      “你不是夜猫子吗,晚上应该是你精神的时候啊!”

      “因为现在还不够晚,还有你不要唠叨,一唠叨老二十岁。”

      “……”

      我半阖着眼,避开嘈杂,城市的繁华夜景映照在车窗上,映出我的脸。

      到了地点。

      看样子是一家私人美术馆。

      小宛递上纸质两张邀请函。我瞥一眼,素面,一株铃兰花,青绿色的火漆印章。

      我暗中吐槽,多此一举。

      手机扫码不能用啊?非得用纸质,显得有逼格是吧?

      我能察觉门口两位保安瞄了我一眼,大概是因为我穿得太随便?

      我看其他进馆的人穿着得体,不算很正式,却显得高档,穿着一身丝绸荡领吊带裙的小宛朝我递来一个“你看吧我说的没错”的眼神。

      她的长发挽起,做了个韩式盘发,简简单单,全身的装饰只戴了一条白金羽毛项链。妆容是精心化过的“淡妆”,肌肤在白色的射灯下发着光,脚踩一双猫儿跟高跟鞋,舒适,且优雅。

      不得不说,看似简单,处处用心。

      反观我自己,我一件黑色的露肚脐上衣,同色皮裙,马丁靴,一头没有刻意打理的小羊毛卷,大素颜,连口红都没涂。

      我工作常常需要大浓妆,日常就懒得往脸上涂东西。

      我摸摸鼻子,确实有点不尊重这么高档的场合。

      管他呢,来都来了。

      展厅内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捧着水晶香槟酒杯,小宛端了一杯,我婉拒了。

      “你不用管我,自己忙去吧。”我识趣地对小宛说。

      小宛瞄我一眼:“那你有事微信我。”

      我挥挥手:“去吧去吧。”

      一盏盏冷白的射灯之下,展品陈列着,这些上流人士,面带微笑,偶尔喝酒,偶尔发表见解。

      我站在其中,像个异类,都懒得安静地充当听众,转身朝二楼走过去。

      二楼的展厅更加可怕,通体梦幻的淡粉色,集合了各个年龄阶层的女士,她们都穿着浅色调,白的,蓝的,青的,粉的,如同一抹抹柔软的笔触融入其中,只有我一抹格格不入的黑色。

      我耸耸肩,往三楼走去,三楼人也很多,我退了出来,瞄了一眼还有第四层。

      四楼看起来正常多了,人很少。

      墙上挂的是一些画作。

      看起来是一些极为冷门的画作。

      因为偌大的展厅人员寥寥,气氛萧索。

      我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副我熟悉到陌生的画。

      干涸的河岸,不见一滴水,露出了斑驳狼藉的河床,半裸的女性躯体侧卧着,她的躯体已经呈现沙化状态,面容已经融化一半,一只眼睛是一个黑峻峻的窟窿,只剩另外一只眼睛,汩汩的淡蓝色的清泉正从这唯一完好的眼中流出,渗入她沙化的发丝里……

      我看了许久许久,看得我眼眶发酸。

      这是我在大学里最后一年画的作品。

      恍如隔世。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眨去眼眶里的湿润,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女人,面容素静,香息隐隐,仿佛一个淡淡的素描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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