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净水月

17、恶作剧

　　挂完电话，傅承雪的目光慢慢冷下来，温如冰窟。

　　他宽厚的手掌捏着手机，黝黑的手背青筋凸起，那力度足以将手机捏碎。

　　护工在一边看的牙疼，怕自己的手机升了天，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傅先生，您要不要喝点水？”

　　“你会嫌弃我是个乡下人吗？”傅承雪没有将手机还给他，平静地问道。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和，但护工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眼前这个傅先生捏住了般危险，他笑着回道：“您只是皮肤黑，干瘦了点，看着并不像一个乡下人。”

　　“是吗，可我的确是。”傅承摊开手掌摸了摸指肚上的厚茧，又问道，“我看起来很土吗？”

　　护工刚想回答，傅承雪又冷冷道：“请你认真看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护工心里一颤，抬头正视了傅承雪，眼前的人眼睛极其深邃，五官优秀的无可挑剔，可能是因为常年站在烈日下劳作，皮肤变得黝黑粗糙，身体也瘦弱的像只小老鼠。

　　平心而论，他这样的黑瘦，看着确实是有点土气。

　　“不土，您的样貌很出色。”

　　“撒谎。”傅承雪将手机递还给他，目光灼灼道，“下次骗完人不要动嘴唇，这证明你心里还有话憋着，你咽进肚子里的才是实话。”

　　护工忙道：“抱歉，您的外表现在看着的确有一点土气，不过这并不影响您出色的样貌，我相信应该有很多Omega追求过您吧？”

　　傅承雪没有回答护工的问题，又问道：“伴侣和家人你会更偏爱哪一个？”

　　“您这话问的很矛盾，我的伴侣也是我的家人。”

　　我的伴侣也是我的家人，这句话像火山突然喷发般在傅承雪的头脑中炸开。

　　伴侣也是家人，既然伴侣迟早都会是家人，那为什么不能一开始便是？

　　我是你的家人也可以是你的伴侣，为什么这两个人不能是同一个人？

　　傅承雪突然躺倒在床上发出了一阵从未有过的释然笑意，他要成为哥哥的伴侣，他不再是李长鸢的弟弟！他要摈弃弟弟这个身份，他要完全标记李长鸢，成为他的合法Alpha，获得与他合葬的特权！

　　他要做一个可耻的侵略者与掌控者，他要完全占有李长鸢，占有这个漂亮、高贵、优雅又美艳至极的哥哥，他要掠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让李长鸢再也不能跟他说一个不字，再也没有余力将他和奶包赶出家门！

　　傅承雪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还没有开始作出任何计划和行动，掠夺一切的决心先拿出来了，这个决心让他激动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嘶……”压到了腹部的伤口，他乐极生悲，痛苦地捂住腹部，面部扭曲了下。

　　“傅先生！请您不要做这种危险动作！”护工忙把他从床上小心翼翼地翻了过来。

　　“呼……”傅承雪躺在床上咬了咬牙，从牙齿缝中吐出了几口凉气，他翻开自己肚皮上的衣服，那里有三道狰狞又可怖，每一道都足有十厘米长的伤口，现在还在往外丝丝冒着黑血，伤口周围红肿淤青，看着十分骇人。

　　傅承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被刺伤的那一晚，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仿佛都已经进去了黄泉，那里一片荒凉，尸骸遍野，曼珠沙华满地绽放。

　　可他还是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他听到李长鸢在呼唤他，那天晚上他的哥哥哭的那样伤心，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哥哥的眼泪和怜爱是自己赌上性命换来的，他不能就这么轻易死去，尽管这个赌局具有欺骗性。

　　但不管这个赌局是不是掺杂了欺骗的成分，他都赌赢了，哥哥不仅留下了奶包还对自己很好。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活着收回自己赢得的筹码。

　　“傅先生，您还好吗？”护工看他面露痛色忙按了呼叫铃。

　　傅承雪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很好，你一天的工钱是多少？”

　　“一千五百块。”

　　“好，谢谢……你很专业，说话也好听，就是……”傅承雪惨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道，“不够诚实。”

　　“额，傅先生，您还是别说话了。”护工拿着纸巾给傅承雪擦了擦冷汗。

　　傅承雪太痛了，只能通过说话来转移注意力：“这个月……要麻烦你照顾我……我之前其实想让哥哥把你换掉。”

　　护工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问道：“啊？您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吗？”

　　“你昨天穿了一条绿裤子……花红色衬衫，我不是很喜欢。”

　　护工：“……”对不起，可自己昨天穿的是lv，怕这种有钱人嫌弃自己穿的寒酸，特意买的一套战衣。

　　“您不喜欢我这个月就不穿那套衣服了。”

　　“不……你有穿衣自由，请你随意……我只是……”话没说完，傅承雪疼晕了过去。

　　“傅先生！医生马上就来，您还好吗？”

　　然而傅先生已经疼的失去意识，不省人事，无暇再回答他的问题。

　　*

　　下午三点。

　　傅承雪是倏然转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薄薄的嘴唇回了一点血，高挺而直的鼻梁漂亮地犹如艺术品镶嵌在他那张黑脸上，因为脸太黑的缘故脸色看着倒是不会太差。

　　灵魂仿佛离过一次体，他再一次回到了人间。

　　护工打了一盆温水正背对着傅承雪拧一条热毛巾，转头正想给昏睡的傅承雪擦脖子。

　　“啊！”护工猛然受到病床上傅承雪的惊吓大叫了一声，惊完之后他镇定下来，心想这人不会是被自己刚刚擦身体擦死了吧？

　　他有点慌乱地看着病床上的傅承雪，心里猛打鼓，扑通扑通地乱跳，要是这人给自己照顾死了他哥哥会不会让自己给他陪葬？

　　病床上的傅承雪面目扭曲，两只眼睛翻着白眼，眼球里只剩下眼白，嘴巴微张，舌头微微吐出来，像是死透了般毫无生气。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护工的心脏好似被这指针扎中了，心脏里的血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他手里紧紧捏着一条白色的洗脸巾，洗脸巾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他双腿打了几个摆子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伸出食中二指在傅承雪鼻下探了探。

　　其实他这样探是完全探不出傅承雪生死与否的，但他的心里一直给自己暗示：这个傅先生死透了。

　　“傅先生，你……你安息吧，不是我把你擦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有怨就找捅你的那个人吧………”朝死透了的傅承雪拜了拜，又将傅承雪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接着他开始盘算跑路。

　　他的东西不多，满打满算就只有一个黑色的大手提包，想到昨天的工钱要不到了他唉声叹气了几声，慌慌张张地收拾了自己的随身重要物品便跌跌撞撞地朝病房门口跑去。

　　“去哪？”

　　身后传来了一道嘶哑冷厉的声音，护工转过头直接跪下了，咽了口口水他心惊胆战地匍匐在地磕了几个头。

　　“求求你，不是我把你擦死的…不是我擦死的……你放过我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傅承雪扯了扯嘴角，由于身体太过虚弱，他从牙齿缝中发出了几声森森然的冷笑，似乎在嘲笑这个护工的胆小如鼠，他这几声笑在护工听来犹如厉鬼索命。

　　护工已经要被吓得肝胆俱裂，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愕然地看着病床上的傅承雪。

　　“过来看看，我是人是鬼？是死人还是活人？”

　　护工被刚刚傅承雪惨死的样子吓的魂都几乎升了天，他慢慢蹲起身，看傅承雪确实是沾了点人气的样子慢慢地靠近床沿。

　　“你怕我？我不是鬼，我还有气。”傅承雪将身子撑了起来，盯着一旁瑟瑟发抖的护工看。

　　他不是鬼，但是也和鬼粘上了点亲戚关系，至少也是个魔鬼了，护工慢慢靠近他。

　　傅承雪朝他伸出了一只细瘦黝黑的手，“你摸摸我的脉，还跳着。”

　　护工闭着眼睛将手伸向了傅承雪的手腕，摸到了他的脉，那里确实是鲜活地跳动着。

　　“傅先生……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傅承雪又将自己的舌头伸了出来，作了个鬼脸，护工看他又恢复了那副鬼样身体瑟缩了一下马上将探脉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世界上还有比人更可怕的生物吗？害过你算计过你的不都是人吗？为什么要怕鬼？”傅承雪像一个疯子般大笑了几声。

　　护工动了动嘴唇，心想：“鬼没算计过我，但你算计过我，你现在的样子和鬼也差不了多少了！你是比鬼还可怕的生物。”

　　傅承雪抬了抬羽扇般的长睫看着护工微动的唇角，又温和地冲他笑了一声。

　　“让我猜猜你在心里骂了我什么……我比鬼可怕，我是魔鬼，对吗？”

　　护工没见过这种精神病，通过上午的交谈本来还以为这个傅先生是个很好伺候，很好相与的人，没想到会这么恶劣。

　　为了一千多块钱强他打起精神道：“对不起傅先生，您为什么要拿我取乐呢？这其实一点也不好玩不是吗？”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这么做，我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所以这样做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追溯到因果，但如果你非要寻因溯果的话，那你要怪就怪我的哥哥。”

　　护工疑惑道：“这和您的哥哥有什么关系？”

　　傅承雪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因为我想知道我哥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所以先拿你做实验。”

　　护工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要和魔鬼共处，有意讨好他，好心提醒道：“我劝您不要这样做，我看人很准的，您的哥哥虽然看起来风度翩翩，但其实他的脾气更像一个暴君，兴许你会因此丢掉性命。”

　　“谢谢你的提醒。”傅承雪眼里露出了一抹深不见底的墨色光芒，轻笑道，“我真期待。”

　　护工叹了口气，你要死我也拦不住，你就作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