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徒》范醒

53、父不你子不子

　　冲到跟前，荆序猛地停住，差点因为惯性跌倒。眼前的情景太过出乎意料，让荆序的脸忍不住抽了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

　　于迷在一旁一把扶住他，看着黑色的天空中蓦然绽开的烟火，轻声笑道：“美丽埃却小姐为了逄树真是大手笔。”

　　烟火这种东西纯粹是奢侈品，奢侈而无用。因为烟火所能创造的美丽用灵械灵石一样能创造，而且还持久，不拘白天黑夜，不会发出如此扰人的声响。可是，不知是不是有钱人的毛病，越是如此，烟火反而成了身份的象征之一。因为市面上不流通，更显其与众不同。

　　荆序与于迷一起，如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半仰着头，看向那一闪即逝的美丽。荆序能感觉到于迷的手在自己胳膊上的温度与柔软，心里隐约明白了烟火与幻象灵石相比，它的美丽在哪里。那种抓不住的，稍纵即逝的感觉，如同梦幻一般，比持久的随处可见的相比，自然更惑人心。

　　红光蓝光黄光一闪一逝，把于迷的脸映得很不真实。她唇边的笑容太恍惚，眼神太迷离，荆序既为之着迷，又有种隐隐的恐惧让他突然之间心思惴惴。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握着自己胳膊的于迷的手，直到于迷转过头来，看着他笑，他才心下一定，笑出来：“司徒善朗还没来？”

　　于迷撇撇嘴，显然也很郁闷，开口：“就是说埃到现在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怀疑是不是他有了什么办法可以躲过我的……”

　　话还没说完，于迷突然脸色一变，松开抓住荆序的手。天空的烟火还在继续，于迷却在一片闪闪烁烁的光亮中蓦然无声无息地划出，漂亮的丝绸晚礼服被她粗鲁地绑在腰上，瞬间在几个闪亮空档的黑暗中就消失在荆序惊讶的目光中。

　　荆序再次看向空中的烟火，突然明白，却雁选择这个只能在晚上只能一闪即逝，每闪之间都必有黑暗的烟火并不只为了那种难以言明的美丽。那一纵即逝的黑暗对于顶级灵师来说是足够长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荆序看了眼逄树，他被却雁笑意盈盈地拉扯着，面无表情，甚至也没有看向天空。有时候，荆序完全不明白逄树永远的神情漠漠到底在想什么。舞池中其余的人各想各的心事，在过分的美丽之下一片沉默。倒是因着却雁的这番大明大放的举动，使得不少男子看向逄树的目光充满了嫉恨。

　　是的，于迷明摆着打不过司徒善朗，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但荆序只是暗自紧紧手，并没有跟上去，因为他感觉到了身后另一个人的气息。荆序抿抿唇，转过身来，看向坐在轮椅中的荆万山：“怎么出来了？”

　　“那个小丫头就是……”阿贝在把荆万山推过来之后，知趣地迅速退开，小小的窗前此时成了父子两人的私人空间。

　　听见荆万山提到于迷，荆序心中一紧，面上却做讥嘲状：“怎么？父亲雄心不老，开始对萝莉感兴趣了？”萝莉一词是跟于迷学的，觉得非常有趣，用起来完全不管荆万山理不理解。

　　听见自家儿子这种口气，荆万山脸色一沉，以自己对儿子的了解，他这个儿子骄傲得很，能被他承认留在他身边的伙伴绝对不可能是不如他的人。比如那个逄树。荆万山转过目光看了眼那个与儿子相比更加深沉的年轻男子，也由不得他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比自家儿子不差。

　　但这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自己说到那个女孩，自家儿子竟然转移话题！这说明什么？！荆万山很明白。之前对那个女孩的调查一直是以逄树的妹妹为附带，如今看来，自己是小看了这个角色。

　　荆万山眼色深沉，面上却笑了出来：“我倒不是对她感兴趣。我是看着却家小姐对你的伙伴如此上心，也不禁担忧起你的终生大事了。福家小姐怎么样？据说也是顶级知基。”

　　荆序心头纷乱，一面忧心于迷，一面还要不着痕迹地打发这个看似平和实则老狐狸的父亲：“父亲，我年纪还小，你操心操早了。”见荆万山张嘴还要说，荆序不耐烦地摆摆手，完全不给荆万山面子：“而且，父亲，现在我早已改名不姓荆，真要操心也自有母亲在，你还是操心大哥二哥和三姐吧。”

　　听见荆序这么说，荆万山再好的涵养也没了好声气：“这么说，你是打算永远地姓白了？也不认我这个父亲？１声音半分没提高，可是语气却实打实地压力十足。

　　“我哪有说不认你这个父亲？”荆序并没有否认再也不姓荆，不过避重就轻地反驳第二点，转过头一边看着烟火一边道：“只是有母亲在，我一切听母亲的罢了。如果不认你，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再说……啊１

　　说到一半，荆序突然惊呼出声。当然，惊呼出声的不只是荆序一个人，在场所有人都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连荆万山都把目光移开荆序看向了天空。

　　烟火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刚才在空中一直闪烁的白色光点竟然不是烟火造成的，而是有人在发出顶级战技！

　　荆万山轻轻一拍，轮椅迅速向前，看着白色光点，表情严肃地道：“是光暗千杀１

　　“什么？！真的吗？１荆序讶异至极，瞪着父亲。此时父子二人完全忘了刚才还在争执，都一致地把焦点转移到这个问题上。

　　“真的。”荆万山的眉头难得地拧起来，盯着空中的如同繁星般白色光点，顿了一下，道：“不过，好象是个新手，手法还很不熟练。”

　　此时，舞池中已有人感叹，缓缓出声：“寿德邦进回来了１

　　此言一出，舞池顿时乱成一团，轰轰的嘈杂声，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自觉自发地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舞池，因为人太多，都挤在了大厅的边缘处，刚才的轰轰的议论声好象被什么无形的大手给压住，转眼就鸦雀无声。

　　荆序看向舞池，只有逄树一人还站在那里，连却雁此时都已不知所踪。

　　荆序手撑住窗台，就想跳下去。光暗千杀来了，这可是个顶级灵技，荆序想不出除了司徒善朗还会是谁在那里。如果司徒善朗真的与寿德邦进有关系，那于迷更是危险。荆序再也顾不得父亲就在旁边，直接就要离开。

　　可是，荆万山在，又怎么可能给他自由活动的机会？荆序还没跳起来，就感觉脚一沉，别说跳，连动一下都难。怒气冲冲地抬起头，瞪向荆万山。

　　荆万山却并没有任何动怒之意，好象他刚才的这一手不过是逗荆序好玩似的，甚至还对荆序笑了笑：“如果你想去与光暗千杀为敌，不过是去寻死，我答应你母亲，绝不会让你去犯此险地。如果你想去与光暗千杀为友，那也大可不必。自从寿德邦进创出了光暗千杀，我还没听说有在这招手下生还者。所以，左右你都不必去。”

　　荆序只能兀自瞪着，此时方恨自己技不如人。不过，他忘了，这世上在宣周区荆家家主面前能不说“技不如人”的，只能以个位数算，甚至连一只手的数都不到。他荆序不过是被禁锢，已算是荆万山顾及亲情了。

　　荆序没办法，只能猛地放出感知去击打还立在原地的逄树。

　　逄树果然第一时间就转过头来，看见远处的荆序一脸焦急，不由微微挑眉，然后就看见荆序指着光暗千杀，嘴型比划着“阿迷”的形状，整个人一怔，等荆序再看时，逄树已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