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炬昭阳》霁尘

185、秘辛

　　两人都注意到门外站着人，顾晴迅速将方晴霁推至屏风后藏起，她的房间乱，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倒方便了躲藏。

　　门外的人听见顾晴的声音，敲了敲门，“二姐姐，是我。”

　　顾挽风推门进入，站在门边不敢靠前，手中绞着衣角。

　　“你来做什么？”顾晴问。

　　“我，我来探望一下二姐姐，二姐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顾挽风声音越说越小，若不是房间安静，顾晴又全神贯注，根本听不清楚。

　　顾晴眉头紧蹙，探望？

　　“你昨天为什么没来？”昨天才是统一探望的时间，像她这种程度的伤需要静养不能经常被打扰，所以思玉夫人专门设置了探病的时间，过了昨天，之后除非痊愈，否则探病是不被允许的。

　　“我……”顾挽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许是憋急了，竟直接抽噎起来，满脸通红，看上去很是可怜。

　　顾晴只是冷眼看着，没来由地觉着恶心，她见不惯别人哭，明明她知道不能哭上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但也可能是在不知不觉中她被她妈妈的理念给同化了吧——哭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哭的话会被人讨厌。顾晴想着，咽了口唾沫，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羡慕。

　　她还沉浸在思绪中，一双手却轻轻抚摸着顾挽风的头，很是宠溺。

　　顾晴冷眼盯着那个人，温柔得都不敢相信那竟然是思玉夫人。

　　“你这做姐姐的，怎么把妹妹弄哭了？”

　　妹妹，妹妹，又是妹妹，她哪来的妹妹，顾二小姐的妹妹跟她顾晴有什么关系？顾晴心中烦闷，她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管一个陌生人是喜是悲。

　　顾晴觉得好笑，手摸向自己受伤的腹部，“我怎么把她弄哭的？你问她啊，我伤重至此，连走路都费劲，怎么欺负她啊？”

　　“夫人，没事的，二姐姐什么都没做，是我坏了规矩，打扰了二姐姐。”顾挽风轻轻地去扯思玉夫人的袖子。

　　思玉夫人安抚她，“没事，挽风，你不用把责任全自己揽着，阿晴是姐姐，既然她不想让人打扰，那你就先回去吧，这回是姐姐不懂事。”

　　这个逻辑不对啊，姐姐不懂事，那就是说顾挽风懂事咯？真是无理取闹。

　　“拜拜，慢走，不送。”顾晴脾气上来了，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儿，她倒吸一口凉气，手覆上被子底下的伤口，牙关紧咬，脸色发白，果然不该乱跑的，伤口还真渗血了，她在极力忍着痛楚，却是背对着思玉夫人等人的，以至于她们并未发现，等思玉夫人准备离开，刚转身时便看见顾晴这般神情，就像是发怒的前兆。

　　思玉夫人面色沉了沉，“少使脸色，小小年纪不学好，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

　　说完，她拉着顾挽风回去。

　　“娘。”顾晴叫住她，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思玉夫人驻足，“你说。”

　　“在我们的四维空间里，时间不是物质。”她故意这么说的，尽管明知道对方听不懂。

　　时间不是物质，也就是说时间不是由人类可以掌控的，她也没指望思玉夫人能理解，反正跟她的关系不大。

　　“胡言乱语。”果然，思玉夫人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连多一句的询问都没有，顾晴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思玉夫人带着顾挽风走后，顾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到疼了，脸色煞白，死死地攥着被角想要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因为疼痛难以忍受而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是很努力地在忍着了。

　　“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不要折腾，你看，伤口裂开了吧？”从屏风后冲出的方晴霁面色焦急，但是动作很轻柔，生怕再给顾晴造成二次伤害，“我帮你换药。”

　　“不要！”顾晴攥着被子不撒手，脸红一阵白一阵，“把秦蓁蓁给我叫来，她来帮我……”

　　“我现在上哪给你找她去？”方晴霁提溜起她，“时间紧迫，拖久了对你没好处。”

　　顾晴原本煞白的脸变得通红，最后干脆认命地闭上眼。

　　等换好药重新包扎好，顾晴一脸不爽，恨不得将对方给吃了，没好气道，“怎么了？现在不着急走了？”

　　方晴霁无奈，手放在她头上，但是这回在她反咬回去之前就收了回去，“你啊……”

　　顾晴接过话，“顾挽风不正常。”

　　倒不是她过分神经质看谁都不正常，而是顾挽风的反应真的很奇怪。顾挽风她能有什么事啊，整天都待在顾府看书写字，为什么昨天大家都来探病的时候她不来，今天大家都走了她反而来了。

　　图什么呢？还是说她昨天因为什么事不能来？那件导致她不能来的事又是什么呢？

　　“别想那么多，赶紧休息吧，楚卿卿约定好的时间是戌时，现在还早。”

　　顾晴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你之前答应我的，要告诉我一些事情的。”

　　装可怜扮委屈也是她所擅长的，尤其是在熟悉人的面前。

　　方晴霁盯着顾晴，半晌，他才长叹一气，“好，相对的，你必须好好修养不可逞强。”

　　如果他不说，顾晴就会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而去铤而走险，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想知道些什么？”

　　“一样样来，先是皇后和黎王妃的事。”最近这些事最先开始的是皇后宫中的大火，大火牵扯出黎王妃的画像，而黎王妃的画像又将沉寂许久盖棺论定的黎王案提到了大众视野。

　　方晴霁神色微动，说道，“皇后娘娘与黎王妃，实则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皇后乃正室所出，黎王妃则是庶女。”

　　“她们两个关系不好吗？”

　　“不，姐妹二人从小就关系要好，无论做什么都是成双入对。后来，姐妹二人一人成为太子妃，一人嫁给黎王，成为黎王妃。”

　　顾晴歪头思索，“听上去关系蛮好的，所以凶手为什么要皇后宫中放火之后又广泛散布黎王妃的画像呢？不是说之前还有来自黎王妃的恐吓信嘛，如果皇后和黎王妃是关系要好的姐妹，那么这种模式的恐吓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嘛。”

　　“我说道关系好那都是之前的，自从姐妹二人分别嫁人之后关系就变味了。”

　　“何出此言？”

　　“其实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心仪的其实是黎王妃，但由于黎王妃与黎王两情相悦，再加上黎王妃身份低微配不上太子，于是便只能不了了之。”

　　这些都是皇后信中没提到的东西，顾晴还是第一次听，听得两眼冒光，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主线索是儿女情长啊。

　　顾晴将皇后的信交给方晴霁，“此前上元节宫宴的时候皇后娘娘找我说过一些话，结合她给我写的信，导致皇后娘娘精神失常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夭折的两个孩子，现在看来，黎王妃这个名字的出现是一个唤醒的线索。”

　　方晴霁点头，“黎王妃膝下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我堂兄方星垂，另一个孩子却是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因为抄家？”

　　“不，那是在逐日之征之前的事，当时我也还小，只知道大家都很期待，但是在一次茶宴上，太子妃不小心碰撞了黎王妃，导致胎儿没了，黎王妃伤心欲绝，但好在被照顾得当，她才慢慢好起来。就在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后，太子妃也怀上了，之后便是逐日之征。”

　　顾晴摸着下巴细细思索，“所以皇后害怕黎王妃是因为那个流掉的胎儿？她曾经说过她两个夭折的孩子是黎王妃的报复，也就是说黎王妃的那个孩子不是意外。为什么呢？”

　　方晴霁摇头，这更细节的他也不知道。

　　“嗯……但是这女人家的打闹，应该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的重点应该是散布黎王妃画像，给皇后寄来自黎王妃的恐吓信的凶手！”

　　“这么看来，这名凶手不仅知道黎王妃和皇后的关系，还知道皇后对黎王妃做过的事。是熟人。”

　　顾晴眨眨眼，“对了，我想起来皇后还说过，她其实心悦的是你爹。”

　　方晴霁宛若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自己说的，而且没必要撒谎，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也有点关系？”

　　“怎么可能。”

　　“别说得太绝对，凡事都有反转的可能，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觉得奇怪了，又或者说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也是怪事。”她话中有话，但没打算说出来的样子，因为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是关于你的。”

　　“？”

　　“为什么皇帝要派宁安王监视你呢？你不过是一个未成年，他身为皇帝还怕你不成？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说，他害怕的其实是你的父母？”顾晴的眼睛亮亮的，虽然这一系列的事情看上去很乱，但是已经慢慢能穿成一条线了。

　　方晴霁不说话，却已经算是回答了，而且答案很明显。

　　顾晴抿嘴，“好，我了解了，也是，你调查了那么多年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方晴霁猛然起身，“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顾晴深呼吸，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二话不说，起身朝他扑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方晴霁，然后蜻蜓点水般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顾晴红着脸说道，“如果你离开的原因是不想牵连我的话，那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