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金色流光灿烂了半边天空，人间一片黄昏好景，暮霭氤氲。
九重天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正值一年一度的天官考会。纵目望去，花颜春红，少年恣肆，一派盎然盛景。
这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天官考会，也是让少年一举成名的绝佳机会。
“来了。”潮生行礼毕，随即引剑出鞘。
手起，风动，额边发一起一伏，风度翩翩。
纵身一跃，星蕴迸发，溅出涟漪阵阵，圈圈澄澈。只见他两指一勾，赤霄剑旋即飞来，稳稳地定在他面前，像是臣服的样子，却仍难敛其逼人剑气。
能到天庭参加这最后的式武考的人，那个个是能抗能打能输出，过五关斩六将至此，见一个失宠的帝家公子倒不惊讶，可见这赤霄剑出鞘，却免不了一阵惊呼。
“都说这琴扬娘娘只有这一个儿子，两人被下放到南海便再未回过天庭，这赤霄剑……”
“你知道个屁！人潮生好歹是天界二殿下，再说琴扬娘娘是思乡，她自请回南海的，什么下放南海，你乱说什么呢！乱嚼舌根！”
当然，这考生间也少有些仙官家的子嗣。
“抑赤霄，揽弦月，却匿于南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台柱旁，少女轻笑。
潮生落回原地，一手背后，一手起势，从容地站着，轻轻转腕，画符念咒，熟练自如。手势千变万化，那凶煞的剑也舞起花样，翻飞腾越，流畅而有力道，剑划过之处，留下点点星光闪烁，银河般璀璨，美不胜收。
这一式考让会场内所有人惊叹不已，高呼声此起彼伏。
这哪是考试该有的氛围？简直是不取分文欣赏了一场烟火大会。
台旁几个姑娘相互推搡着:“啊啊啊啊啊，这是谁家的公子？”
岭雪暗自偷笑，想着回去可要将潮生这几门“烫手的婚事”告诉晚成。即便潮生这套式法她已见过无数回。这次练功台上再见，也不由得瞠目惊呼，惊叹不已。
“如此戾气的宝器竟甘受区区式法桎梏？”泊立师长观望着，“嗯......不对，这是……是碧潭式法！”
碧潭式法，明朗而博大，通俗又内涵极深。整式只磨人心智，劳人体肤。相传此式最利于降服凶恶之物，但不循章法地修炼便是永无进展，而章法又无处寻，于是几近传说。
泊立师长起身，端详着台上的少年:“后生可畏。”
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潮生的式法考试结束了。
招招致致干净利落。
赤霄剑的出场抢尽人目光。
总之这个少年，已经是令在场的所有人印象深刻。
泊立师长正准备下场好好看看今年的这个“宝贝”。
而潮生再行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少年一勾手，赤霄出，划破喧嚣之声，将周遭的风劈作两页，一页向上，掀起潮生肩后黑发，一页穿堂而过，场内人们的长袖翻腾如浪花。
潮生意在武考。
他要一次考完原定为两日的科目。
背手起势，纵身一跃，潮生瞬间持住剑，一个进击式前进，“唰唰”几下干脆利落。定身击柄，剑脱手自舞，引剑旋转，剑气如回旋镖般向他刺来，直逼潮生双目。
只一尺之遥，他便要葬身赤霄剑下。
场内屏息凝神，再无人私语，人人的目光都定在场上那人身上，不少人冷汗直冒。岭雪也紧张起来，她拇指紧扣，反复默念：无碍无碍，和平常演练是一样的，却仍控制不住珉紧了嘴角……
会场气氛如钢针悬于蝉翼。
“嘁”，一男子轻嘲：“花拳绣腿要玩儿死自己咯~”
而多数人只看见潮生反手握剑，又以腕发力，以转剑为盾，舞得赤霄剑簌簌作响，下裳也舞出花来，如石竹般灿烂，也如石竹般清秀。众人所见，是星芒璀璨，是火石电光。
潮生接下了赤霄剑的剑气！
迈一步翻身横劈，稳住下盘再侧身上挑，又作大鹏展翼状转起剑来，赤霄在潮生手中挥舞自如，如重锤，又如轻鞭，气势如虹。
一人一剑，却能将这五万万亩的台子劈得四裂。
真真是一人抵得上一支军队！
潮生定足转身，剑柄离手，赤霄直刺刚刚喝倒彩的男子的方向。再扬剑气，而赤霄剑一转，又飞回到潮生手里。那股剑气却无停下之意，气势汹汹。那男子呆住，竟忘了躲闪，旁边的人眼睛都瞪圆了，着急忙慌往外挤，四处逃散。
剑气越逼近了，直至男子眼前，穿过。
众人瞠目结舌——那男子耳边只一缕发丝飘落。
泊立师长来了兴致，不由得鼓掌:“众人皆知赤霄剑凶恶异常，你却凌驾其上，这其间功夫妙法，我倒要来参悟三分。”
随即命人施法展开武考场。
潮生察觉到环境的改变，式法台已成武考场。
他轻轻一笑，似是满意的模样。
泊立师长一跃而下，白发如雪，半披半束，而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眼神灿灿如山崖之闪电，背手立于台上，神气高朗，轩然霞举。七尺高的潮生与泊立师长面面相对，竟莫名有些堂皇。
师长微抬眼眸，示意武考开始。
潮生心领神会，动作狠命张狂起来，在武考场上翻飞，连转八道剑气，道道凶戾，如牢笼一般将对手困在原地，场内再难见悦目的星光银河，只有烈烈白光痛人双目。
像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至对手于死地，潮生毫不手软。
这副突然狠厉的模样确实出人意料，然这情形也不到师长拔剑的关头。
仅有两尺，纵身一跃，化气为腾，拂手困剑气于长袖内，抬手一舞，长袖被撕扯得砰砰作响，师长起势运功，八道剑气汇为一道，随即“嘭”一声重响，直逼向咬牙的少年，潮生连忙转剑画咒，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泊立师长笑道：“年轻气盛，可过刚易折。没有一招制敌的本事，就不能早早暴露你的目的。”
岭雪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双手握拳捏紧了，随时都能冲到台上，可心里仍反复念着：他能接下的，他可以的……我得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人群中低声喝倒彩的越来越多，甚至有人高呼起来：“式考玩得花里胡哨，这武考该看真功夫咯，就不得行咯……”
强大的气流一波接一波撞在潮生的剑上，却不能完全挡下。如尖刀，如重石，反噬来的剑气刺破他的额角，臂膀，胸膛……
潮生咬紧了牙咽下已经洇染到舌苔的血，撑着赤霄强迫自己起身。
少年使出最后的力气挥剑，嘴角的血划过正起伏的喉结
“宁为暴虎将，不忍十年谋。”
够血性，够果敢，苗子是好苗子，可这么深这么重的仇怨到底从何而来啊？眼看这孩子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泊立师长已无心继续，只想快搜出个两全的法子结束了。
“有勇无谋，只身入虎穴，不怕命丧虎口吗？”师长说着，缓步走到少年身旁，手里默不作声地幻化出一根羽箭来。
“若是怕了，便不会来。”
泊立师长心生轻叹，引羽箭刺向潮生胸膛的伤口，如针引药般一点一点地扎进去。
“扑通”一声，赤霄剑摔在地上，潮生跪下，瘫倒，昏了过去。
“师长！他即便输了，你也不能杀了他。”岭雪几乎是飞过来，匆匆忙忙行了一个礼便俯身去看潮生的情况。
她直接拔掉羽箭，手指在胸膛的伤口上摩挲片刻，汩汩流血的伤口便愈合了，而其他伤口，她却撕下自己的衣袖去包扎。潮生已经浑身是血，伤口愈合但血迹仍在，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小姑娘在手忙脚乱地给奄奄一息的少年止血疗伤。
只有泊立师长看到，这姑娘的小指默不作声地蹭过羽箭锐利的箭头，将自己的血滴在了潮生的胸口。
只一点点，便是如此强大的愈合能力。
是淮灵？还是拥有淮灵彩石的驭兽女？
见此，泊立师长饶生兴趣，一勾唇角：“今日真是群贤毕集！如何，你要代他继续？”
“今日的能者确实是彬彬济济，但小女不敢妄称其一”，岭雪一心医着潮生的伤，看得出来，她灵力微弱，星蕴浅薄，“我无心与师长一战，只是不忍他命丧于此。相信师长也是一样，若师长惜才，便就此罢手。”
泊立师长背身走远，爽朗笑道：“正是惜才，我才不能罢手。按规矩继续，这是他所求的尊重。他败了，就算丧命也是他该有的结局。”
“规矩？武考向来是考生同仓廪兽过招。今年却是师长亲自下场，不知是何时更改的规矩？”
泊立师长扬手甩袖，转身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你若有心救他，便代他赢下武考，又何必同我饶舌争辩来掩饰你那没有几成的胜算。我且问你，我今日唤出仓廪，你能否一战？”
少女抬头
在众人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中开口：“但求一战。”
岭雪起身，她已止住潮生的失血之势，或许再拖上几个钟头，能拖到潮生醒来，到那时还能全身而退，或许她拖不了那么久……
她得赌一把。
片刻，一弟子牵着仓廪从帐后走出，铁链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窸窣声响，让人揣揣不安。仓廪兽牛头马身，粗大的鼻环甩动着，绒绒的长尾在地面扫来扫去，嘴里闷哼着粗气低低吼叫，很明显，它这是刚吃完饭被拉过来了，正在闹情绪。
仓廪兽还真是心宽体胖，这五万万亩的台子叫它占了一半。岭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听说这家伙以前到处捣凡人的米仓，一天能吃的粮食有昆仑山那么高，但亲眼看见这巨硕的体型，还是有点惊掉下巴。
那异兽乱蹦着冲向岭雪，甩头晃脑，四条腿各蹦各的，看起来疯癫异常。大概是骨骼太大不易活动，岭雪双手逮住铁链强行与仓廪对视，像在南溟沟通鸟兽那样同它对话，可它居然是尚未满岁的小兽，是什么话也不听，岭雪所听全是咿咿呀呀的怪叫，听得脑瓜子嗡嗡疼。
岭雪腾出一只手画咒，另一手再绕一圈铁链拴紧了仓廪。那小怪物兀地烦躁起来，撒泼似地翻滚，眼看铁链就要压断岭雪的掌骨，岭雪却不松手，反而攥紧了，舞剑似地转步，铁链打结再解开，身手敏捷而潇洒，但虎口仍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再拖不下去了……”
岭雪把虎口处的伤口撕开，鲜红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坠到脚尖。
仓廪越来越烦躁，它挣断铁链，嚎叫着冲向岭雪。
就是现在！
少女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跟头翻到仓廪的弯角，稳住，再一手摁住仓廪的额头，画符，念咒，动作一气呵成，星蕴迸发，仓廪被死死地扼住后脖颈，动弹不得。
嘶吼声渐渐弱了……
但岭雪觉察不到了，她头晕得厉害，又不敢停下。
本来灵力就不深厚，这么一折腾，她感觉自己像是海边搁浅的小鱼，烈日晒得她每寸肌肤都疼得裂开。
眼看少女要从仓廪头顶摔下，泊立师长扬袖飞去，抬手准备接住岭雪。
“好了，师父。何必这么为难他们，要我看早能过了。”
闻声看去，是个姑娘，着一身青绿劲装，乌黑的秀发半束半披。抬手抢在泊立师长之前接住岭雪，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落地，飒爽英姿，潇逸无双。标致的鹅蛋脸，眉宇间尽是英气，不加冠簪修饰，倒显得气宇轩昂。
那姑娘怀里横抱着伤痕累累的岭雪，轻笑着睨了一眼泊立师长，倒有几分英雄救美的风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