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焦戒躁的夏天》熠栩

4、你之前是在骗我吗

　　对面——
　　背对着他们的女孩，从帽子到衣服到相机，一点都没换过，跟那天穿得一样。
　　从这个方向看，她的嘴角边还吃得一鼓一鼓的。

　　宴楚怔愣会儿，有点不自在了，长睫颤了颤问:“你说，要给我介绍谁？”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还问的魏涵嫣一怔，“什么叫我给你介绍谁？”

　　宴楚还在死死地盯着前边，不拐弯不抹角地道：“你说过，你的眼光，就是我妈的眼光，前些天，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吗，怎么，”他话音一顿的，视线浅浅地瞥了魏涵嫣一眼说：“还真是让我哄着她玩吗？”

　　魏涵嫣差点被他的态度气糊涂。
　　此刻才忽然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之前也是准备给他介绍女朋友的。
　　而且，那时为了让他加深对喻晓的印象，还让他精修了一百来张自己和喻晓的照片。”
　　就这样，放大缩小还三百六度无死角的让他仔细地看了至少几百遍。

　　修完图后，她还试探地问过：“怎么样，小姑娘长得精致又秀气吧？”
　　宴楚那时说还可以，就是禁止她以后再拿照片让他修，他说自己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
　　而当时魏涵嫣听到这个评价，觉得这是在宴楚嘴里，难得的一句人话，平长时间都会嘴损地说，勉强看出是个人。

　　但此刻，魏涵烟看看那个安静吃东西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满心满眼都是恶意昭彰的少年，瞬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羊入虎口，小姑娘禁不住他祸害，她不想干那种缺了大德的事。
　　于是道：“那件事以后再说，今天先帮我照顾个人。”

　　宴楚的视线凝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蓦地起身就走，他不想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
　　“没空。”

　　“晓晓？”魏涵嫣突然扯住他的衣服，还喊了声，宴楚来不及制止，“你别——”

　　可他已经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就见喻晓回过头来。
　　与女孩视线对视的那一刻，宴楚:“……”

　　喻晓正嚼着一块戚风蛋糕的动作也突然顿住。

　　然后，宴楚就看见她的腮帮子鼓着小包，又快速地动了动，吞咽的时候，就连锁骨都跟着动，而后笑盈盈地就跑过来打招呼，“嗨!柳，”她噎了自己一下，又笑眼弯弯道：“是你呀，这么巧。”

　　宴楚倒吸一口气，“……”斯文礼貌地勾了勾嘴角，像个人似的说：“巧。”

　　在谎言即将揭穿的那一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关键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报应竟然来得这么快。

　　魏涵嫣也是一怔，起身道:“认识？”
　　喻晓转回头笑着看她:“也没认识多久，几天而已。”下一秒，视线又落在他身上，“是吧？”

　　喻晓心无芥蒂的样子，让宴楚多少有点尴尬，好天真一姑娘。

　　魏涵嫣顺着喻晓的视线，就又看了看宴楚，在魏涵嫣打量的视线下，他忽地笑了，还很轻地啧了声。

　　魏涵嫣的眉头上挑，从宴楚的脸上，她看出和平常不一样的神情了。
　　那眉眼间地厌倦倦和不耐烦，消失不见不说，还有一种宴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事情的感觉。
　　视线收回来，有什么话，魏涵嫣决定过后再问。
　　现在她说:“那正好，宴楚你帮我照顾一下晓晓，我就去忙别的了。”

　　宴楚给了她一个眼神，要走你就走快点。
　　而魏涵嫣本是要走的，却见自己外甥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又顿住，喻晓也恰在这时说：“我不用他照顾的，给你拍完照片就回去。”

　　魏涵嫣难得看见宴楚对人有点不一样，她说：“急什么呢，晚一点的话，可以让宴楚送你回去。”

　　“我还有点私事。”喻晓笑着说：“不能在这太久。”

　　魏涵嫣也不强求，客气道：“那行，走的时候就让宴楚送你，放心，他也不是外人，是我的亲外甥。”

　　魏涵烟话落，宴楚就用牙齿浅浅地咬了一下唇角。
　　看吧，该来的总归会来。
　　他烦恹恹地看了魏涵烟一眼，心道：废话可真多，强调什么。

　　“宴，宴楚？”
　　喻晓还琢磨了一下亲外甥这个词，然后：“嗯？所以，你是他的？”
　　“小姨啊。”魏涵嫣笑着说。
　　喻晓：“！”
　　她看向宴楚，几秒后，不笑了，缓缓问:“你有几个小姨？”
　　宴楚与她的视线对上，还没开口，就听魏涵嫣嘴快地道:“他还能有几个小姨，有一个，对他来讲都是多余的。”

　　喻晓的视线又移了回来，看着他，表情就严肃了，“所以，只有一个小姨？”
　　宴楚倒也没慌，也没打算遮掩，而是对魏涵嫣说:“你这里照相的也不缺她一个，我先送她回去。”

　　魏涵嫣从这几句话间，也听出了不对劲，点点头：“啊，也行，那我们下次再约。”
　　她猜出两人之间应该是有点问题，在喻晓转身的时候，她便拉住了宴楚的胳膊，用眼神示意:
　　怎么回事啊？
　　但是不管怎么回事，你都要给我本分点，否则有你好看的。
　　宴楚轻嗤，但走了一步又停下，回头看着魏涵烟小声说：“还不是因为你多嘴。”
　　魏涵烟是想跟他计较计较的，自己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多嘴？但是也觉得，现在跟他计较，并不是时候，只能自己忍下。

　　离开会所后，又走出一段距离，在宴楚刚要开口时，喻晓转身看着他问:“你之前是在骗我吗？”

　　这话语说得客气，仅仅只是询问。
　　可是宴楚从她的眼睛里已经看出来，她生气了，估计是又想着怎么一巴掌拍死他呢。
　　他也没否认，还觉得，这么有意思的游戏，大概是进行不下去了，有点可惜，但是与他而言，也是件无所谓的事儿。
　　他冷淡地掀起眼皮，看看喻晓，也觉得现在可以谈价钱了，于是瞥向旁边的台阶，皮笑肉不笑地建议，“坐下谈？”

　　“坐天上谈我都不会再信任你了。”

　　宴楚：“……”他偏开头，被这话逗乐了。

　　喻晓看见他这个傲慢的态度，更气，板起脸，失望道:“你说那个女人是你小姨也就算了，竟然还拿人命跟我开玩笑，”
　　“我真的是信了你这个陌生人的知道吗？”

　　宴楚无动于衷，他默默地觉得，发现被骗后，有点情绪很正长，于是他也没急着解释，只是冷淡淡地等着她将情绪发泄完，再谈精神赔偿的事情。
　　他顿觉又有点没意思，不管是谁，都喜欢先从道义上来进行指责，可指责完后，兜兜转转的，最终，还是会回到利益的原点上。
　　他安静地听着她说。

　　可喻晓也没打算再说什么，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这几天的精神压力，也压的她疲惫到无力计较。
　　转身道：“算了，我们本来也不认识，那个照片的热度，我看这几天还是居高不下的，你处理一下。”

　　“我们公事公办一点。”
　　喻晓刚走两步，他冷静如常地说。
　　他也觉得，女孩这个转身，就代表着开始跟他谈筹码的信号了。
　　所以，他配合地叫住她。
　　她想谈，那就谈吧，果真是没什么意思。
　　但凡能够谈到钱上的事情，他都不喜欢多废话，对于眼前的人，也没了再逗一逗的心思。

　　他说话直接，疏离又冷淡，薄唇轻启道：“热搜我不会撤。”

　　能让人拍下这张极近暧/昧的照片，他也是做了好一番心里斗争的，只接近一个人就够了，他也不想这么近距离的再接近第二个。
　　于是说:“我们可以换个方式解决。”
　　比如：钱。
　　可是说到这里，他又忽觉有点意思，准备先听一听她的开价方式，然后再玩一玩讨价还价的游戏。

　　喻晓看着他那副冷淡疏离的神色，和之前哄骗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现在这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是吧。
　　“衣冠禽兽”这几个字，就被他堂而皇之的写在脸上。

　　喻晓也脸色复杂地变了变，明明就是求着自己办事，可他还这么一副强硬又傲慢的态度，这简直是没天理。
　　她又彻底的把“转角遇见”这个词，深恶痛绝地唾弃一番。
　　转角遇到的没有惊喜，全都是扎心的事儿。
　　这么多天忍下去的脾气，突然就一股脑地往上涌，即便是舅妈那些无形的紧箍咒再厉害，也通通都没有用了，她自己压制不住了。
　　凭什么火气只能自己忍着，她不想忍着。
　　又凭什么那个莫名其妙的热搜就不能撤，她就要撤。
　　转回身时，她就瞪了过去，“换个方式？行啊，法庭见吧。”

　　宴楚视线冷淡地与她对视了会儿，嘴角一勾地笑了笑，瞬间，显得整个人，就更加的难以亲近了。
　　看吧，她的反应，验证了自己的每一种猜测。
　　一般要钱的，都是这种套路，看似一身正义，不在乎钱，只想跟你走法律走程序，其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呢，或者话说回来，是你钱给得少，人家觉得不公平不满意，也没毛病。
　　他自己清醒地分析完，又慢条斯理地讲，“法庭也是讲赔偿的地方，但若是给钱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简单多了，你想要多少？”宴少给得起。

　　喻晓的气本来就不顺，更别提面对的是他这种丁点都没有歉意的态度。
　　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狠狠开价，“十个亿！”

　　宴楚认下自己做的混帐事，也认赔偿，但态度也更加薄凉，没想到她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轻嗤地笑了笑，还饶有兴致地问:“可以还个价吗？”
　　喻晓:“撤了！”
　　宴楚:“不行。”
　　喻晓:“那就十个亿！”

　　宴楚长睫微掀地凝了她一会儿，便随意地往身后墙上一靠，摸出颗烟点上，薄唇轻抿了口烟蒂后，眼前就被蒙上了一层微稀的雾，再开口时，整个人都带着那种压迫感十足的痞劲。
　　声音寡淡寡淡的，“怎么，不想解决啊。”

　　喻晓被他那地痞流氓二世祖的气场倏然就吓得后退一步。

　　宴楚的视线浅眯着，就又勾了勾嘴角，笑的颇有些讽刺，“不想解决呢，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能撤得下来，是你的本事，可若是撤不下来呢，那你就只能认。”

　　喻晓从小到大，除了自己外，还没遇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简直被这些如同狗屁的话给惊呆了。
　　不仅大言不惭，还敢威胁她。

　　她想礼貌点，克制点，冷静点，但是一对上宴楚那双挑衅的眼睛时，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可现在还拿气场压人？
　　喻晓就没这么被人欺负过。
　　隐在她血液里的气焰并不安分。
　　况且天高皇帝远，她就算不文明不礼貌，舅妈也管不到。
　　狗屁地晓之以理，都去特么的吧。

　　宴楚看着她眼里不断燃起来的火焰，觉得又有了点意思。
　　他还在分神地想了下，这点火焰会不会也在突然间消失掉，然后轻声轻气地问他那你能出多少时，
　　却不曾想——
　　在他偏开头弹了下烟灰的瞬间，就忽觉颈侧一痛，随之，他的呼吸都开始凝滞。
　　鼻子间充斥着淡淡又熟悉的栀子香，纤细冷白的手指虽然是力道十足地抓着他的衣领子，可曲起来的指骨处，却是绵软甜腻地碰着他的喉结。
　　她牙齿咬下来的力道很重也很痛，可发麻的神经，早就麻过了他疼痛的感觉。
　　脖颈下，嗓子开始发干，视线微侧。
　　可也来不及回神，也来不及细细感受的时候，一个相机就突兀地朝着他脑门砸下，然后栀子香淡去，闻到的就是血腥子味儿了。

　　再看那个始作俑者，已经跑得老远。

　　喻晓也没想到一相机砸下，能砸得那么狠。
　　但反正不是人命关天，出点血而已，那也是他活该。

　　宴楚的呼吸微重，眼神凉透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