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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投敌 ...

  •   曾凌犯愁地看着面前这杯刚泡的退烧药,分子运动带着要人老命的苦味侵犯过来,他又有点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一鼓作气灌下去的了,反正他现在是不想喝。
      “我能选择不喝吗?”他抵着杯壁的指尖默默向前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在挪出去近十厘米后邱尽染忍无可忍的一把按住杯子。
      “长痛—不如短痛—曾凌同学,爷们点儿,灌了吧—”
      这话真的是十分耳熟还是加强版,报应也是来的如此之快。曾凌用手指碰了碰杯壁又缩了回来,“烫呢。”
      邱尽染一个白眼把这两字堵了回去,“我用温水冲的,你已经拖了十分钟了,再等就凉了。”
      在冬天连白气儿都不冒的液体连温水都算不上,烫个屁。
      邱尽染想掐着对方下巴灌药的念头又冒了头,但考虑到大过年的动粗不太好,最后思想斗争许久,自暴自弃啧了声,从靠着桌边转战到了靠坐在餐椅上,小声地骂骂咧咧最后又归结于一句小声的评价,还是先前就精准定位过的,“可真特么……就特么的是娇情。”
      曾凌默然抬眸一言不发地看了眼邱尽染而后目光撒落在杯子上。
      这话邱尽染是说的自己,愤恨于自己实在太不干脆。
      但他很快发现曾凌一旦发了烧就废了半个人—性子还是温和的,就是有点太容易受刺激了。
      曾凌与那杯子僵持半分钟,很快加入了“自暴自弃”的队列,幽幽地冒出一句“娇情是吧……”,发狠似的抓过杯子,在邱尽染再度震惊的目光里豪迈地灌了。
      喝完了把杯子一搁,陷入了一种小小的自闭状态。
      邱尽染倾身瞅了一眼,好家伙杯里连个底儿都没留一滴不剩。
      他抬眼发现曾凌正看着他那目光里深刻地写了四个大字—还娇情吗?
      “不苦啊?”邱尽染放松了姿势倒回椅背上,声音轻挑,“又没说你娇情你倒是很利落地做了自残的决定”
      曾凌不看他了,从兜里摸了手机自顾自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邱尽染也不好说什么,戴了耳机接着听有声书。
      半个小时后,他收到了曾凌莫名其妙的一条消息。
      东北冻菜:苦
      邱尽染按了暂停抬眸,曾某人这半个小时似乎都僵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一叶黄昏:多苦?
      东北冻菜:苦到脸部肌肉已经放弃和神经元交接到神经递质了
      一叶黄昏:……看不懂,请用人话说。
      东北冻菜:脸苦麻了,刚看了半个小时的题有个寂寞的用处。
      邱尽染迅速发出了无情的嘲笑,曾凌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瞎了,这家伙把他拖回来说赶紧吃药把烧退了的时候他居然还有点感动,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
      邱尽染这家伙只是想看他笑话!
      但他不会发火,甚至连一点火气也没有,除了有点烦也不剩什么了—这么多年家里磨干净了他的棱角,他自己也毫不犹豫地斩掉了自己从前时不时就亮一下的爪子。
      他习惯了用秋后“回礼”的方式让对方“冷静冷静”。
      邱尽染这个没心没肺的……
      没心没肺的邱尽染只是再笑了一会就停了,“曾凌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这人有拉低笑点的特异功能。”
      或者说是和你相处真的挺放松的,包袱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
      曾凌想了想,算了。
      就是笑一下,用不着秋后,但“礼尚往来”,他这个“礼”还是要回一回的。
      东北冻菜:要不你再来杯正柴胡巩固一下?
      邱尽染看着那条惨无人道的信息陷入沉默,最后回过去一条。
      一叶黄昏:五点了,去店里吧
      东北冻菜:去什么店里,先把药喝了
      邱尽染复杂地看了眼曾凌,艰难开口,“你烧退了吗?”
      曾凌头早就不疼了,刚开始烧的时候一阵阵的发冷也早就不存在了,他用手摸了下额头,摸完才发现自己的这个行为有点蠢—不管发不发烧自己摸自己额头手指感受到的温度都是稍高的。
      “体温计有吗?”
      “没有,之前有个电子的摔坏了”邱尽染拍手,“劳驾把你的额头贴过来,没退就别去了。”
      曾凌犹豫了几秒,感觉低头倾身贴别人的手背这动作似乎比刚才他自感温更蠢。
      邱尽染还抬着手,他有耐心,但是这会儿实在没那耐性,再不去店里老姐又要拿这事儿说事儿了,索性自己倾过身伸了那手贴了下曾凌的额头。
      也只是贴了一下,曾凌在那触感出现的一刻条件反射的后靠。
      “退了。”他说。
      “是退了,”邱尽染应和着,说得有什么东西别扭着,但是没当回事,“再不走老姐该骂了。”
      他们五点二十几到的店,两分钟后邱尽染郁闷地把邱梓推进了后厨。
      “姐,我的老姐,开张时间到了,你再不准备准备我感觉你都要认曾凌当干弟弟了。”
      邱梓比邱尽染矮半个头,但个人气质和气势完全不输邱尽染,放在古代那是妥妥的巾帼不让须眉。
      她当即摆了手笑骂:“你一个人我就够受的了。”
      湖里捞这家火锅店的日常似乎是日复一日的迎客、点单、送客,总共要做的就那么几件事,店面还是他们自己家的,都不用愁租金。
      邱尽染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嘴上睡着不愿意帮忙,身体还是很诚实每天跑来干活,假期里是这样,上了学晚自习下了过来还能帮两个小时的忙。
      他嫌他姐总爱瞎操心,他没那么脆弱,但他终归也是一样对他姐瞎操心。
      尽管总是斗嘴吧,显得姐弟关系不太和睦。
      但那些不知因何而起的斗嘴,竟还是成为了生活的调节剂。
      松劲一家每年三十晚上来得都很早,按松劲的说法是,“主子,小爷我一定每年给你们家店来捧场!”
      所谓的捧场并非所谓,松父松母每年都能把七大姑八大姨全叫上把2楼塞满,邱梓也会很乐意地大笔一挥打一个不至于亏本的折扣。
      松劲从楼上非常不易地逃离亲戚们从他的过去展望到未来的审讯,几乎是欲哭无泪,而邱尽染对于这一点早就习惯了,“又被审了?”
      “主子你还提这个!”松劲擦了把额角劫后余生的虚汗,想开口抱怨两句就看见大门口包揽了接客和收银任务的曾凌,刚来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一看曾凌工作服里那件灰色长款毛衣还有下半身那条裤子有点眼熟,话头一转没过脑子就问了,“主子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曾凌今儿穿的衣服和裤子怎么那么眼熟呢?”
      “哦……”邱尽染正好闲下来没一会儿,没等松劲接着发散思维就想好了措辞,“昨天晚上这家伙无家可归宿舍也回不去,被你邱姐从楼下捞回去的,要不是他求我我才不会把衣服借他呢。”
      完全无法想象曾凌求邱尽染借衣服的松劲:“……真的假的?”
      同样暂时闲不下来的曾凌:“……”
      松劲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的时候还在解卷子王铁子们统一今天下午给他发过来的一张物理组卷,这劣质的ps痕迹一看就知道是郭骆弄的,应该是先前他不在线的时候三人讨论问了第四人也不确定的题。
      “别看我了,他说什么是什么。”曾凌手上调整着最后一题的文本框在里面打下第一个字“解”。
      毫无波澜,但听得邱尽染感觉大厅空调的制热功能失了效。
      他看曾凌那恬静的脸上似乎已经写上了“秋后算账”四个字。
      “不至于吧?主子你上午快饭点那会儿给我发了那什么……‘爷要投敌是投……’”
      “你闭嘴吧你!邱尽染把柜台上顺过来刚拆开的橘子棒棒糖塞进松劲嘴里,直接堵了话茬,但他行动似乎有点晚了,曾凌微一偏头,但目光没挪窝。
      “什么挪窝?”
      “主子他上午不知道受啥刺激了,前不着村儿后不地儿地给我发……唔!唔唔唔!”
      邱尽染无情地用手捂住了某位吃着糖都堵不住的松同学的嘴,“再说一句今天晚上你就看不到今天的月亮了,松狗子。”
      曾凌笑笑,没再追问,在最后的步骤码完得出的数字结果后点了保存,转到信息框中发了出去。
      几人早就在群里嚎了牛天了,基本上都在猜测是不是曾大哥被摔手机了,被关小黑屋了,被亲戚如同机关枪的嘴轮审了,更有甚者,郭骆这个小王八蛋新年无吉言。
      卷·建国之后不给成精:曾大哥不会被灭口了吧?
      那张长图上传的有点慢,在加载转完之前这条消息塞了进来。
      卷皇:我刚从地府办完手续回来,谁这么想我?提着你没成精的菜帮子来见我
      群里没成精的就俩,一个周羲一个郭骆,周羲没怎么说话,刚才的话题也没参与。
      郭骆是几个人里最壮实的,同时也是最矮的一个,几个人隔着屏幕想象得出来郭同学应当是虎躯一震,因为曾凌这话大致意思就是姓郭的你可以提头来见了。
      他们的凌神线上算账的速度一般延时不会太久,再加上铁子的加成延时会转个服务器,2G网络切成5G玩玩。
      卷·建国之后不给成精:大哥!开学之后我把我心爱的卷卷割了带给你成不?!
      卷皇:算了吧,吓唬你呢,反正我已经转校了,你割了也不能带给我,以我的名义送给校长示个威还差不多
      卷·建国之后不给成精:好主意!曾大哥我先去看题去了嗷!
      卷王:你们的良辰哥
      卷王:也就是我
      卷王:已经看完了
      卷王:你凌神还是你凌神,可以去教材编辑部了卷将:老臣附议!
      卷皇:摄政王谢王爷,开国元勋李将军,速速解决了那点题目吃年夜饭去!
      卷王:得令!
      卷将:得令!
      卷·建国之后不给成精:翻完了!我不光看懂了,而且大受震撼!
      曾凌大约也只在做过题后才能处于那爷中自我放松中。订座的客来的差不多都齐了,菜也上的差不多,除了加汤添菜上饮料就基本没别的事情了,邱尽染被松劲主动接管了一应事务后就半只脚落进了下班状态里,听着有声书也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一店的喜庆在他放松后让他有点蓦得无所适从起来。
      像是个间歇性失忆的旅行家,明知道脚下走的路就是路标指着的,却莫名得似乎迷了路。
      “话说,你在听什么呢?”
      这次是曾凌先开了口,他已经关掉了手机,大约也是看着大厅思考了好一阵人生。
      他其实可以保持一份干干净净的沉默直到下工,再沉默着走回宿舍和朱洋同学道声晚安,接着往都没睡的各干各的事,比如他会写会卷子,比如朱洋会写找他借的卷子。
      “曾凌”这个名字在一中太出名,朱洋也是在相识两天后想起了这个名字,上半学期有个水城教育局办的数学竞赛,朱洋参加了,二等奖,特等奖第一行第一个名字,就是曾凌。
      于是朱洋同学认定跟着凌神有肉吃,天天找曾凌借卷子写,抄完题目的主要信息就把原卷放一边开始做。
      “在听……有声书。”邱尽染停了进度,抬了眸去看曾凌,此刻他坐着,曾凌靠在柜台边,正笑看着他,“散文集。”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在听《靡亡》的有声书,否则曾凌一查就知道原来他喜欢……这些东西。
      没什么,就是有点羞耻。
      “你还真是走的文艺风啊……”曾凌对这个回复不是那么意外,又问,“什么网站?”
      邱尽染有点拿不准了,“……知音网。”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在知音上面发散文集,知音毕竟同样是主打文学有声书和广播剧的平台,他这一次胡扯好像有点过了火。
      曾凌点到即止,“我还以为你会用弄潮那个衍生的APP呢。”
      弄潮……邱尽染在退圈后就没再碰过弄潮FM了,但也一直没卸掉,后来只用他主体的网站,现在曾凌突然提到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
      有点折磨人,他想。
      “主子,我妈刚才好像在楼上喊服务员呢,你替我上去呗?”
      邱尽染利落点了继续播放,两眼一翻后闭上装死,“不去,滚。”
      “主子你好绝情—”松劲捂住胸口,俨然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却也没再接着求邱尽染帮忙,而是把攻势转向了曾凌,“凌哥—”
      “把拖尾收一收”
      曾凌从二楼下来时邱尽染还保持着装死的状态,松劲是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他走路没什么声音,邱尽染还戴了耳机,按道理是惊扰不到邱同学听书的,但邱尽染还是睁了眼,手指一动把书停了,“松劲他家亲戚们怎么样?是不是很热情?”
      “确实……挺热情。”曾凌眯了下眼靠在墙上,“他们问你什么时候上去献唱前年就答应下来但一直没唱成的《恭喜发财》。”
      曾凌说完就听见邱尽染小声骂了句什么,没听清,兴致使然地又添了句“听他们语气,想来你唱歌必是十分好听—松家那些亲戚里有位还托我给你带话,咳咳,“小染你再拖着,你松阿姨我就拿劲儿问斩了。”
      曾凌大概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先前的邱梓到现在的松劲他母上大人,语气都是模仿得极像,但声音里是改不掉的温润。
      邱尽染乐得放肆且明目张胆,“问斩就问斩吧,松劲自己作的我可不担着。”
      路过的无知少年松劲:“ 主子你喊我?”
      “你忙你的,没喊你。”邱尽染两句话把松劲打发了,转头又说:“当初就是这个狗崽子向他妈以性命担保极力推我,说我唱歌好听”
      曾凌颔首,觉得松同学说的其实有道理,邱尽染嗓音条件确实很好,适合做播音一类的工作,而且就对方的爱好来看,志向大概也是播音主持一类的,“所以你唱歌好听,又没有社恐,为什么不想唱?”
      邱尽染一噎,“没有……我五音里缺五个。”
      曾凌轻笑出声,“那我还想见识见识从北极点跑到南极点的调长什么样。”
      “别了吧。”邱尽染摇了摇脑袋勾了勾唇角,又似乎是曾凌的错觉,他觉得邱尽染的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苦涩和瑟缩,“把曾大少爷你吓死了请不了我那二两银子的茶叶蛋了怎么办。”
      “郭骆那家伙五音缺四个已经不能再难听了,再难听点应该还能治治我的审丑疲劳。”
      “神特么审丑疲劳。”邱尽染倒是调整的很快,再加上曾凌这句话,一发不可收拾得心情愉悦起来,正愉悦着呢,手里拎着手机震动了下。
      东北冻菜:[郭小爷原创曲目.MP3]
      东北冻菜:上次这位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选的大冒险,这是音乐驯服人类的珍贵音频记录
      东北冻菜:听多了有一张异样的美感,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邱尽染看着三条消息右眼皮有力得抽了两下,最后还是点开了音频。
      店里网络很给力播放键出现后他做了三遍心理建设,拇指轻点后一个木吉他扫弦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是一段很漂亮的指弹前奏,正当邱尽染以为心理建设白做了的时候弹琴的人开始唱了。
      “带~河儿~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儿它参北斗儿哇~唉嘿唉嘿唉嘿哟啊~唉嘿……路见不平儿~一声吼哇~该出手儿时就出手儿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儿哇……”
      郭骆唱得很起劲儿,但总体来说就一句话,他是白瞎了这一手弹得很是不错的吉他。
      邱尽染关了音频,木然抬头对上曾凌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他的眸子,那眸子平日里清澈而浅淡着,这会儿饱含了一股无言的笑。
      “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邱尽染勉强回忆了下郭同学惨目忍睹的调子,最后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吉他弹得还行,就是原曲调子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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