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正传》崔宗元

1、两个男人

　　我叫枫。
　　是名副其实的现代人，却不知怎么的，流落到了中世纪……
　　眼前是白色墙壁的城。
　　看到游廊下，那两个矫揉造作抱在一起的男女的瞬间，我想难道自己已经卷入了某种事态之中？
　　总觉得是如此。
　　也就是说，忽然意识到男人抱着的是打扮不俗，而且他相当爱的人。捡重点的说，我也被那男子的美貌镇住了……
　　然而那小姐的哥哥来了，大声咆哮着踢了那男子的屁股，带着小姐回去了城中。
　　“cute小姐！”
　　男子也说德语。
　　原来如此，这是在德国吗？
　　中世纪的德国也不错。
　　“对不起。”
　　我刚一说话，男人就用郁闷心情的眼神投来。
　　“对不起，看的出来，你喜欢那个女孩。”我心里默默的说。
　　男人一句没说，像是受了伤，走掉了。
　　我也跟在后面。
　　“如果见不到这美貌男子的话，我也跟死了一样啊！唉，但是世界还是仁慈的——我只能相信这个——但光那样想是不行的。知道吗？”我自言自语。“尽管这还不很明了，发生的是连我也不很明白的麻烦事。”
　　我很快追上了那男子。
　　“跟着我干嘛！别理我！我也不是闲人！”
　　“不是那样的。”我讪讪的说。
　　我刚一说完，他立刻回头，抱着胳膊，虎视眈眈。
　　“那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不知道回去的方法，所以跟着你……难道碍你的事了？”
　　可能真是我春心荡漾，情窦初开，搞错了想要依靠的对象——于是我决定当场离开。
　　“没有能去的地方吗？”金发碧眼的韦斯特法利亚人朝着我的后背用德语说。
　　“嗯。“
　　“那样的话……我了解了。可以跟着我——谁不会遇到麻烦呢？我不也遇到麻烦了吗？谁不会遇到麻烦呢……我真是个呆瓜！”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枫。但跟着你真的没关系吗？不会跟你添麻烦吧？”
　　男子说没关系，然后把我领到他家。
　　他还真是宽容大度。
　　我可能真的对他着迷了。
　　讨厌，无法自拔！这个呆瓜！
　　然而，在繁华的街上和呆瓜两人买东西的时候，他的钱包被小偷扒走了，我也慌张的去追赶。
　　“等等。有谁帮忙抓住那家伙！”
　　呆瓜一边叫，一边跑过繁华的街道。
　　如果说敏捷的话，简直是迅如疾风。
　　那样子真让人心醉。
　　“哦？又出事了？”
　　一位栗色头发的老兄，嘴里塞满了点心，给了小偷一脚，阻止了他的逃亡——那家伙可怜的捂住肚子，慢慢倒下。
　　“真是一场灾难。”栗色头发对呆瓜说。
　　“谢谢谢谢。真是感恩不尽。”
　　“不用道谢。我叫卡卡。”嚼完嘴里剩下的点心，青年微笑着说。
　　那爽快的笑容给我留下了好印象。
　　“在街上走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仅仅是小偷还好，如果碰上杀手的话……”
　　“哎？杀手？！”
　　卡卡诧异的盯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何会大惊小怪。
　　难道是错觉吗？他看我时的表情，简直有些迷蒙。
　　大概是错觉……
　　“本来就如此，现在奇怪的宗教正在流行。例如在我的故乡，因为地震多，所以还要按季节奉献活祭品。所以无论如何请多加小心。特别是那边的……”
　　说着他陷入了沉默，眼睛盯着我。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不说清？！
　　“啊，谢谢。卡卡，你也要小心。”呆瓜察言观色的适时转换话题。
　　他居然也会察言观色！
　　“我没关系。因为什么样的场合都见过。”
　　卡卡用沉静的语气说。
　　他属于那种自信有说服力的人。在某些方面感觉和傻瓜无从比较。
　　真让人捉摸不透。
　　一瞬间我也有些迷茫了。
　　呆瓜和卡卡握手后就告别了。
　　“现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了。再不能和cute小姐在一起了。”
　　“哦……”
　　我根本不关心。心不在焉。
　　这家伙真让人灰心丧气。
　　难道不能抬头往前看吗？
　　我不就站在他面前吗？！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叫呆瓜！
　　无论如何，我还要暂时跟着他，寄宿在他家——所以牢骚不能发。
　　我们坐船到了里斯本。
　　我和呆瓜在船夫的引领下，在街道上闲逛。
　　忽然间地动山摇，地面裂开，民众被地里喷出的火焰席卷，大批人倒地死去。
　　很快一片哗然。
　　正在此时，在街上巡视的宗教裁判长一类的角色对我们大声叫喊：
　　“你们两位，看服装不是本地人！”
　　“我们不是。”呆瓜说。
　　“那为了本市的繁荣，你们要成为祭品！”
　　“祭品！”我们两个都惊慌了。
　　“对，祭品！就那样决定了！”宗教裁判长得意洋洋。
　　“为什么？！”
　　我悲从中来，大声喊叫。
　　“就是那样。”宗教裁判长懒洋洋的说，完全是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气。“反正我说了算。你们能怎么着？反正为什么都行——因为是我说的。”
　　“可是我不想死啊！”我哭着喊。
　　“那样的哀求对我没用。”
　　真的是无计可施。
　　“至少在死前，也让我和cute见一面啊！”呆瓜落泪了。
　　哎呀呀。真是个呆瓜！
　　让人又气又恨！
　　这个节骨眼，我眼前忽然浮现出卡卡胖嘟嘟嚼着点心的脸。
　　真是莫名其妙——话说回来，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呆瓜被换上了白色的囚服。我也被戴上了脚镣。
　　“呆瓜……”
　　“至少让我和cute再见一面啊！”
　　这家伙！
　　尽管遗憾，但对傻瓜的请求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呆瓜被带到别处，要说我，则被裁判长带到家中。
　　“就让努西做瓦西的伙伴吧。”
　　“干嘛？让我当你的佣人？！”
　　“哦，笑话！这么漂亮的女人我怎么舍得？男人玩女人的话，按传统只能有一个吧？事实上另一个可以被说成是绝世美女的金发美女已经在我手中。如果和那个奴隶一起来的话，可就非常过瘾了。因此非常幸运努西你现身了。先感谢了啊！”
　　这是怎样荒淫无耻的想法呀！
　　我几乎快要气疯，脑中一片空白，好容易勉强用能想到的语言驳斥他。
　　“真想那样夺取我的贞操吗？如果那样做，那你就、就是个混、混蛋……”
　　“你说什么？算了，反正你说什么也没用……这里反正我说了算。”
　　裁判长的眉毛动了一下。继而用无所谓的语气说。
　　我真的气炸了。既然到了这步田地了，总要先骂个痛快够本。
　　“还不止于此！像你这样的家伙，只能去地狱。哈哈哈，真是笑话！在那个世界只能吸你妈的手指头！”
　　裁判长真的发火了。这个冷血家伙取出滑膛手枪，扳起扳机。
　　我做好被杀的准备，咬着牙，紧紧闭上眼睛。“怎么样？我是很宽容的，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选择伺候我还是死亡？告诉你，伺候我是你上辈子积阴德，能让你来生得到救赎。否则来生和来生的来生只能在地狱受苦！”
　　“别厚颜无耻了！死胖子！”事到如今，我也全都豁出去了。别以为现代女性是好欺负的——既然横竖要死的话。“该死的胖子，你这样的只配去地狱做种。和母猪做种，母猪！因为你根本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不是……”
　　“骂吧，骂吧。”这肥猪根本无动于衷，“上帝是不会宽恕你这样的罪人的，连仁慈的我都无能为力了。你这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做好被杀的准备，咬着牙，紧紧闭上眼睛。
　　“请等一下，裁判长大人。”
　　蒙面拿着长剑的男子居然从天而降，挡在我的前面。
　　不知道那家伙为何帮我，想要偷听他们说话，但是他们用拉丁语，根本听不懂。
　　说着说着，两个人似乎越说越僵，蒙面男子猛的把我抱起，冲出了裁判长的官邸。身后响起了裁判长的叫骂声和枪声。
　　这期间早已对逃走绝望的我真是好运，有那蒙面男跳出来相救。
　　“从此应该可以安心继续旅行了，你。”
　　总觉得蒙面男似乎非常高兴似的。
　　“为什么你要帮我？”
　　无论如何都很在意，所以才试着问，但是语气显得有些僵冷。
　　“女人真是善变呐，连声谢谢也没有。”
　　他的语气中明显透出不满。
　　这人从开始就打算救我……不知为何会这样想。
　　如此说来，就像是每回解救罗伊斯的超人一样，即使做了好事也不留名？
　　他是这样打算的吗?
　　真是让我想感动也感动不起来。
　　或许我真的是有点异类的冷酷无情吧。
　　“无论如何请现在离开。那呆瓜也逃出来了，正在等你。”
　　为何会知道呆瓜的事？
　　“啊……”
　　想要叫住他，但是他已经一人潜回裁判长官邸中，不过片刻那里传来枪声。
　　我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担心从窗户里偷看，倒下的是裁判长一方，浑身是血的那人还站着。
　　是谋杀呀！
　　我还是迅速离开，和呆瓜会合去吧。
　　“枫，没事吧？”呆瓜问我的时候心不在焉，因为他身边有个美女，正打情骂俏，乐在其中。
　　“她是谁？”我情不自禁充满了敌意。
　　所以尽管知道，但还是明知故问。
　　“她是cute小姐！历经磨难终于相逢了，真是谢天谢地！”呆瓜喜极而泣。
　　“真是谢天谢地！真是可喜可贺！”我酸丢丢的给他们“道喜”。
　　不知为何，看到他们两个亲昵的样子，胸中简直如万针攒刺！
　　“那样其实很好，人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我勉强告诉自己，反复告诉自己。
　　但实际和心里想的正相反。
　　和心里真正想的正相反！
　　变成说谎者了。
　　最可悲的就是自己对自己说谎，而且自己还要去无偿的相信！
　　简直是个傻瓜！
　　自己简直是个傻瓜！！
　　……
　　这当口真想放声大哭。
　　但是，一旦这样做，那之后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不只是能不能待在呆瓜身边的问题，还是我身为现代女性的尊严问题。
　　“是了是了，快要到西班牙了。想来应该雇个翻译。”呆瓜不合时宜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说起西班牙来就是斗牛。真的想看。”我趁机岔开了思绪。
　　“斗牛？哪有看的时间？！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背着杀人越狱罪名的逃犯！”呆瓜沮丧的耷拉着脑袋。
　　啊？！
　　……
　　难道说那时见到的蒙面人就是呆瓜吗？
　　否则他怎么知道杀人的事？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又是谁呢？
　　不，只是我瞎多心。
　　——但真的是如此吗？
　　大概……
　　但总算是说服了呆瓜，去看斗牛。
　　尽管总觉得那个斗牛士似曾认识似的——
　　呆瓜忽然冒然失声。
　　“怎么啦？”
　　“那、那个男人……”
　　哎？
　　呆瓜的视线凝聚，凝目观视。
　　视线的终点是斗牛士。
　　“那个人……”
　　确实眼熟。
　　“是卡卡！”
　　如果是卡卡的话，为何在这地方做斗牛士？
　　总觉得能在这个陌生的中世界见到相识的人，是最能叫人高兴的事。
　　“我去见见他可以吗？”开口想对呆瓜说——但刚一说完，呆瓜也冲口而出——
　　“我也去。因为也想稍微见见他。”
　　我把cute小姐和她的佣人留在身后，和呆瓜一起走向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