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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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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验过邀请函,守卫又见是文化司司长的大公子裴临渊带着国立大学的教授前来,也就没像往日那般仔细地盘问两人身份,甚至还亲自带两人去了存放珍宝的仓库前,跟仓库前的看守说了裴萧二人的来意。
仓库的看守只有一名,比潘帅配备的看守他私人宝物的库房人还少。萧闻卿默默叹气,在这个时代,像潘帅这样的军阀争权夺利,平民百姓活不下去,谁还在乎古人们的东西?
两人走进仓库,见一堆的金石玉器东歪西倒地丢在地上,画卷有的也直接摊开,上面竟还落了一层的灰。萧闻卿心疼不已,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摊开的字画卷起,摆放到了仓库的桌上。
裴临渊将倒在地上的金石玉器挨个扶正,等他和萧闻卿将仓库里的文物收拾完毕,已过了许久。
待两人直起腰,才发现对方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灰尘。萧闻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仓库里立刻响起了裴临渊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萧闻卿嘟囔,谁知此时裴临渊也打了个喷嚏,萧闻卿忍俊不禁地弯了下嘴角,没像对方那样笑出声来。
裴临渊掸了掸衣衫,走到萧闻卿面前伸手替萧闻卿抹掉了脸颊边的灰尘,又顺手扫掉了萧闻卿肩头的蛛网,笑着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刚裴临渊一连串看似无心的动作却让萧闻卿心底升起了一抹暧昧。好在仓库的灯光昏暗,裴临渊没有注意到萧闻卿红了脸。
“这里面除了《墨龙图》和《君王相》竟还有张贲、王麒等人的书法。”萧闻卿指着桌上刚收拾出来的几幅书卷说,“还有那些金石玉器,每一件的价值都不可估量,潘帅真的要用这些国宝换军火?”萧闻卿语调逐渐拔高,显然已是气急。
裴临渊叹气:“在军阀的眼里,这些的价值远比不上军火。”他冷笑一声,“说来讽刺,他们甚至还觉得把这些国宝送给洋人换军火是赚到了。”
“去他娘的!”再斯文的人,听见这句话忍不住骂出声来。
裴临渊对着萧闻卿摇了摇头,意思让他不要太过激动,毕竟这里还是在南宫,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怕连《墨龙图》和《君王相》这两幅图都没法留下来了。
“先看《墨龙图》和《君王相》吧。”刚整理的时候萧闻卿就有意识地把这两幅图单独拿出来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裴临渊对萧闻卿招了招手,萧闻卿知道一个月内能临摹出这两幅图已是不易,此刻也只能将气往肚子里咽。
萧闻卿走到桌边,先打量起左手边的《墨龙图》。《墨龙图》成画年代近于《秋赏图》远晚于《君王相》,故而《墨龙图》上墨色匀称,线条清晰,图上九条墨龙或隐在云中露出脑袋,或张牙舞爪威慑,或盘旋而上将跃入云中,九条龙形态各异,画家又以云雾点缀,墨龙们若隐若现,又不失重点。
“这幅图乃是岐初云墨派大家墨梓所画,整幅图看似墨云缭绕,龙形半隐,其实墨梓所用的画法十分独特,他以枯笔润墨,在龙身边来回擦拭,为了表现龙藏于云雾之态,也用枯笔在画好的龙身局部擦、洗,继而把笔压扁,回旋细皲出云纹,再用淡墨做多层次的晕染,间有擦拭,又用喷水法洒到画面之上,才会形成如此若隐若现之态。①”这是萧闻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墨龙图》,他不由得沉浸在墨梓的画技之中,忍不住感叹,“墨梓不愧是墨梓,他开创了云墨派,却也只有他一人当得起‘云墨雾巅’的称号。”
南沂萧氏的鉴宝记录中对《墨龙图》有过详细记载,萧闻卿曾凭这些记载试着模仿过《墨龙图》,本以为自己已仿得七八分相似,今日近距离欣赏这幅图,萧闻卿才知自己临摹的与这幅图相去甚远。萧闻卿不由得敬佩裴临渊,裴临渊要他来南宫仓库再仔细观察这两幅图确有先见之明,之前是自己托大了。
再看另一幅《君王相》,这幅画成画距今较久,画面色彩有些斑驳陈旧,但画上的几位帝王威严尊贵,面容栩栩如生。
“《君王相》是靖武帝当年命宫廷画师俞延选了自古以来七名贤能君王入画,俞延用了十四年时间才完成此画。《君王相》完成一个月后,俞延逝世,而早已病入膏肓靖武帝也在阅过画崩逝。世人皆说,这幅画耗尽了俞延的心血,也是靖武帝的挂念。”萧闻卿一边观赏者《君王相》,一边与裴临渊说着这幅画的故事。
裴临渊点头,颇为感慨:“若是靖武帝和俞延知道《君王相》要送给洋人,怕是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萧闻卿瞥了一眼裴临渊,虽然裴临渊说的话不太好听,但若靖武帝还活着,怕是任何人都不敢觊觎这幅画的。只恨如今这乱世……
“怎样,可以临摹吗?”见萧闻卿敛眉不说话,裴临渊有些担心。
萧闻卿默不作声,他又仔细地观察着两幅画,右手以握笔之姿悬于画卷之上,顺着画上的线条描摹勾勒,想要将画上每一笔都记在脑中。
裴临渊屏息站在萧闻卿身边,盯着萧闻卿手上的动作。许久后,萧闻卿收起了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君王相》倒是不难,我自信能以假乱真,但《墨龙图》的笔触画法委实刁钻,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让人认出来。”萧闻卿对裴临渊说道。
裴临渊虽不如萧闻卿是古画的行家,但也知晓云墨派自墨梓创出此等画法之后,后世再无人会此画法入画,故而《墨龙图》流传至今,乃是世人公认的无价之宝。
“不管如何,我都会尽力一试。”见裴临渊神色郁郁,萧闻卿安慰道。
裴临渊收起颓然神色,故作轻松地说道:“无妨,若是无法临摹,我会想其他办法。”
萧闻卿想起之前在教室里裴临渊也用这种决绝的口吻说过一样的话,萧闻卿不想裴临渊冒险,劝道:“到如今为止都无人能学会墨梓的画法,也就是说大家都只知其皮毛而已。虽然《墨龙图》有许多记录流传,可是这些记录也仅仅是记录。就拿这画上的云雾来说,墨梓是如何将云墨晕染而留有多余笔触,这其中的技巧又有谁看得明白呢?”
“你的意思是……”裴临渊恍然,他不得不佩服萧闻卿不愧是南沂萧氏的传人,仅仅一两个小时就从《墨龙图》中领悟到了墨梓画法的精髓,想到此,裴临渊也算松了口气,他笑道,“你何时喜欢说话说一半了?”
萧闻卿也弯起嘴角:“是你‘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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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借鉴《九龙图》,详见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