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月亮[校园]》克里斯皮

84、第 84 章

　　虞微拿着电话。她人在海城参加比赛，和几个同学一起，这个比赛如果表现好有奖金，前几名还有进主办方公司实习的机会，她觉得自己组的水平还挺有希望的。“我真的不像你啊，”她轻轻在电话里说。没有人像你这样子。这话在有的诗人嘴里可能是甜美的告白，虞微不是，这是一句单纯的责怪。她想着，她当时来接他期末考试——大概十天以前——也不完全是为这个人感到难过，这种难过和心疼在她吹了几天京城冬天的冷风之后变成了冷静的无奈。她想换个地方冷静一下。巧了，正好要参加的比赛决赛就在海城举办的，来回旅费报销。她对梁居安说，我去比个赛了，可能会很忙，不过有钱赚。梁居安说好，你比着我来看你。虞微想着抢票也不容易，说算了。

　　只不过到了海城之后她发现，这里的冬天也很冷。还没有暖气。谢谢你，四季如春的江南。

　　她在酒店楼梯间里冷得在原地蹦了一下，把声控灯跳开了，然后她自己笑了。一笑，气氛立刻缓和。“不是，这很严肃，”虞微说，“你也不可能不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你当然懂。”

　　“嗯。”梁居安的声音从遥远的北方的地铁车站传来，“我懂。”

　　“所以说你……诶，你……你们外面是不是都没什么人，”虞微拿着电话无意识地往楼下走，偶尔遇到酒店的清洁人员提着桶擦肩而过，她的声音就小下去一点再恢复正常，“京城人都几点钟出门啊？”

　　“中午是没什么人，”梁居安说，“早高峰的话……我一般快到公司了才是早高峰，车里都是突然挤起来的。其实没什么感觉。”

　　又提工作了，梁居安想，坏了。他安静下来，听得虞微“嗯”了一声。

　　梁居安听着。

　　“梁娟儿，”虞微的语气怪怪的，好像有点柔软，“我心疼你。”

　　梁居安愣了。

　　他举着手机坐下，坐到地铁站中间的椅子上。“我没啥，”梁居安隔着电话都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辛苦的。”

　　虞微：“胡扯。”

　　梁居安笑了：“男生……男朋友不都应该这样，什么，赚钱养家，什么的。”这话他说出口又有点剧烈的不好意思，但他挠了半天后脑勺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合适的词来表示这种生活模式。沉默。虞微轻轻地“嗯”了一声。“前提得是先活着，”虞微说，“不能有人先英年早逝了。”

　　梁居安点点头：“好。”

　　虞微气笑了，然后她觉得这事情不好开玩笑，因为梁居安家里真的有两个人英年早逝，甚至可以说有英年早逝的家庭传统。别啊，她居然觉得自己站在楼梯间里要莫名其妙地哭出来。太奇怪了。她猛吸一下鼻子。“我说……”虞微盯着墙面，心想自己怎么走下这么多层楼了，“我就是心疼你。”

　　“嗯。”梁居安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话，“你在海城待到哪天啊。”

　　“还有四天，”虞微算了算，“回来的票买好了，之前买好了。春运要抢很难吧。”

　　“嗯……”梁居安盯着地铁门，他要坐的车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没上去，地铁上不好说话；反正和老三约好的时间还早。“跟你商量个事儿。”他本来还在纠结，现在听虞微这么一说，直接开口了：“我来看看你。”

　　“啊？”轮到虞微愣了。

　　“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活。”

　　虞微反应过来：“票买了没。”

　　梁居安老实交待：“买了。”

　　虞微脚踢了踢台阶。这人总比她多算一步。她想说你想来就来咯，但这话有点伤人。她卡了半天：“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吧，我记得，十点钟到。”

　　十点钟，虞微算了算，那得几点发车，梁居安得多早出门？“你要不改签一个晚点的，别起太早。”

　　梁居安：“没事，我今天晚上吃完晚饭就睡。”

　　虞微笑了：“听起来有点容易长胖。”

　　梁居安：“我胖了也帅吧。”

　　虞微翻一个白眼，说不出任何狠话。

　　——

　　梁居安可能就是这样一种人，他好像很避免感动别人，然后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把人给感动了。虞微晚上有点失眠，一早上起来晕晕乎乎地把事情做完，去火车站接他，进大门人发消息说刚下车，谁也没耽误谁。

　　这人最近睡眠大概好了些，黑眼圈消下去了一点儿，穿一个黑漆漆的羽绒服，眼睛眨了眨，看着有点困，背着一个书包就来了，里面看起来也没什么东西。虞微的第一反应是你不带书吗？她就记得这人属于跑去京城都要带书的人，这回好像只带了个人。梁居安还戴了个白色口罩，就露出一双眼睛。虞微突然想，这人太狡猾了。她看到这张眼睛就不可能生气。

　　她站住了，等着这人走上前来。

　　“嗨。”梁居安说。

　　“嗨。”

　　两个人在大厅里站了会儿，然后这人给了虞微一个拥抱。

　　这个火车站是太冷了，虞微想。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脸皮是变得更厚了吗？以前两个人很少牵手，想起来再牵，结果今天这人像领着孩子过马路一样牵着。海城南站出来就上大马路，要去比赛的地方，先公交再地铁，两人先坐上公交，虞微搓着手问梁居安有没有什么想玩儿的地方。“没有，以前来过了嘛。”梁居安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看窗外。海城这个地方冷，但不下雪，甚至太阳很好，有一种暖融融的错觉。

　　上次来的时候甚至是高中，虞微这么一想，又觉得两个人认识的时间真的很久。或许有一种可能，虞微想，是他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后她偶尔会感到可惜，就像她也会为认识这个人的时候自己已经十六岁了而感到一点点可惜。以前好像也有过很长很好的时间，居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多少有点不可思议。算了，她想，他们还有很长的人生。“你看那个地方。”虞微指着窗外，是不是你们考试的学校，原来离南站很近。“对。”梁居安说，“当时我从学校里溜出来回的夏川看我妈，就从这儿走的。就感觉车站离学校真近，这要是个大学就好了，异地也不怕，出门上车就走。”

　　“你回来看你妈？”虞微惊呆了，“你没跟我讲过。”

　　梁居安挠挠头：“之前没想起来讲，后来不刻意回忆也忘了。”于是把当时的故事简单讲了一遍，差不多到地铁站了，两人下车。

　　虞微盯着梁居安的后脑勺看，突然觉得他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看起来沉稳，然后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甚至两个人都精通连夜潜逃。地铁站要安检，这人把他的书包取下来，真的轻飘飘的像一个塑料袋一样，“你装什么了？”虞微问。梁居安想了想：“身份证，餐巾纸，围巾。一些小东西。”“没带书？”“不带，看累了。”

　　虞微想说，那别看了。别干要榨干你的工作了。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其实没有这个资格，她没有资格又让他休息又让他无所顾忌。她想着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天这个问题缠绕在她脑子里，可能因为冬天太冷了，才勉强冻住了她的纠结让她没有现在就说出来。她真不知道。更关键的是她想这些问题绝不是因为她想放弃，她当然不会放弃，她也想象不到她如果放弃了这个人能是个什么样子。没有这种事情，虞微想，她一想到就咬自己的牙，甚至觉得牙根有点痛。

　　“你怎么了？”梁居安看了看车厢玻璃上的反光，又转过来看她。

　　“没。”虞微飞快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在想。

　　梁居安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又把手收回。“今天你们休息？”

　　“嗯，”虞微之前告诉过梁居安，“我部分都弄完了，她们调一下她们的细节，明天讲。”

　　“好，”梁居安说，“回去吃饭？然后你要休息或者有啥我能帮忙的都行。”

　　“你想看也行。我跟她们说我对象来了。”“你对象还是你高中同学，智商过关，性格靠谱。”虞微又笑了，她平时提梁居安提得不多，但说法比这个要好听一点。什么都可以夸。这人挑不出任何问题。除了熬夜。嗯，虞微想，除了熬夜。比完赛再说吧，虞微想，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