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白(下)》沧海暮夜

4、第十四章（三）

　　夕墨要回启云泽禀报皇宫的事情，羽白受了伤，也不敢回白羽阁让柳沐风知道，于是打算回青兮山养下伤，金焕更是不敢自己去白羽阁面对柳沐风，于是自告奋勇送羽白回族中。四人中的三人已经确定了目的地，于是三人一同看向沉默不语的泠枫。
　　“我随你去三尾的世居地。”泠枫看了眼羽白，然后没什么表情的说。
　　本来已经有默契打算在路上好好游玩享受一番的羽白金焕不由自主的一同瞪大了眼睛，看着泠枫，发愣。
　　“怎么？青兮山我去不得吗？”泠枫看着两人，冷声问道。
　　“没有没有。”羽白和金焕一同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金焕是无所谓，羽白想到了自家娘亲对于某些事情的急迫，脸色有些发苦。
　　“泠枫，你要去青兮山，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羽白本来就寻思着在路上好好玩一玩，这下子更要想着怎么拖延回去的时间，最好他们一到青兮，夕墨就能与他们会合，然后四人再出发。
　　“你的伤。”泠枫蹙眉，简短的说。
　　“泠枫不提我还没想到，飞扬，你这次算是伤上加伤，既然不肯回去让柳沐风给你医治，那我们最好能同泠枫同行。”金焕说。金焕清楚的很，三尾那群懒散的狐狸里面，除了羽白大哥会炼制些丹药以外，根本再找不出一个通晓医理的狐狸。
　　“那么劳烦泠兄了。”羽白拱手。
　　“此番回到族中，我还会查阅些典籍，一个月后我会去青兮山寻你们。”夕墨说。
　　“喏，这个给你。”羽白从香囊掏出什么丢给夕墨。
　　伸手接住，夕墨发现羽白丢过来的是之前那个金系的本源珠。
　　“这……？”夕墨不解。
　　“拿回去交差吧。”想到还有八个珠子没有寻到，羽白心里就觉得一阵厌烦。当初就不应该调戏温瞳，而应该假装不敌而落败，这样就没有之后一系列麻烦事儿了。
　　真是，果然沐风说的没错，随便调戏良家妇女会遭报应的。
　　看来下次要是想调戏，就只能调戏青楼女子了，羽白摸着下巴想。
　　“飞扬，你在想什么？”三人看着羽白诡异的表情，同时无奈，最终还是夕墨开口问道。
　　“我在想，就算做我本族的成年试炼，我都没受这么重的伤。”羽白皱着鼻子抱怨道。
　　“嗤，飞扬，你还好意思提你本族试炼？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以完不成本族试练而出名的吧？”金焕喷笑，毫不留情的拆穿。
　　“你给我滚！”羽白抬腿想要踹金焕，却无奈牵动伤口。
　　“哈，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儿，不然大爷我立刻回丰州告诉柳沐风你都做了什么。”金焕得意洋洋的说。
　　“咳咳。”泠枫依旧不太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只能无言以对。
　　“泠弟，好好享受。”夕墨好笑的拍了拍泠枫的肩膀，说完，就掐诀离开了。
　　看到夕墨消失的身影，羽白和金焕停下吵嘴，然后一同看向泠枫。
　　总是被称为冰山的泠枫，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
　　泠枫从来不认为自己有‘童年’这种东西，从记事起，他除了打坐修炼，就是在背诵医经药理。十几岁时，在他偷偷跑到某个山谷里玩了一下午之后，父亲不顾母亲的眼泪，用藤鞭一下一下的抽打他的后背，父亲的话他一直到今天还记得：“枫儿，将来你会成为八尾一族的族长，全族的生死荣辱皆需你来承担，所以所有人都可以玩耍，唯独你不可以。”
　　他不知道夕墨是如何长大，但是泠枫认为应该不会同他的经历有很大的区别。享受着族中最好的资源，成为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被所有同龄的族人崇拜，仰望。保护，庇佑自己的族人，最后娶一个端庄，高贵的大家小姐，然后继承父亲的位置，接着再培养继承人，泠枫一直对自己已经确定的人生轨迹没有任何疑义，可是现在……
　　“泠枫，你真的不想尝尝？”泠枫回过神，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荷叶。
　　荷叶上整齐的码着几个菜包，在羽白和金焕对着市集卖菜包的小摊子流口水的时候，泠枫就看明白面前这菜包是什么了。
　　那摊子的主人将一个铁板铺在炭火之上，然后把腌制好的鸡肉在铁板上细细烤好，抹上酱料，撒上葱花，最后用拿热水烫熟的白菜叶子卷上，再一个一个的码在洗好的荷叶上，美其名曰，荷香翡翠包。
　　就算是一向清冷的泠枫，也不得不承认，白菜看着莹润剔透，菜和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很是诱人。
　　“喏，这一份是给你的，拿着。”羽白拉过泠枫的手，把荷叶塞进他的手里，然后立刻回到摊子大喊道：“老板，再给我来一份！”
　　“好嘞！”摊子主人笑着继续干活。
　　“枫儿，你要记得，口腹之欲不利于修行。”父亲曾这样对他说过。
　　所以打他生下来，所饮所食虽然精致，却无不清淡。
　　伸出手，拿起一个菜包，泠枫看着自己的手，停住了动作。
　　因为常年练习认穴针灸，泠枫的双手骨节偏大，整个手就如玉石一般冷硬，小小的菜包在他的指间，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泠枫不知道，就在他拿起菜包的一瞬间，金焕和羽白一同屏住了呼吸。
　　“他到底会不会吃？”金焕那胳膊肘拐了拐羽白，低声问。
　　“不能不吃吧，鸡肉烤的这么香，这他要是还能忍，还是不是狐狸了？”羽白托着下巴，说道。
　　“不过，还真难想象泠大公子在街边吃菜包的模样。”金焕说。
　　“是翡翠包！你个无趣的家伙。”羽白扫了一眼金焕，纠正道。
　　泠枫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更没有发现他已经成了被观察的对象。他只是轻叹了口气，然后张开嘴，将菜包，不，翡翠包吃进嘴里。
　　咬破白菜叶子时，泠枫能感觉到烤肉的的汁水混合着酱汁在他的口腔里飞溅，并且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还真吃了！”金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金不换，怎么办，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羽白开口。
　　“什么不好的感觉？”
　　“让泠枫这一身锦衣华服，这一副清冷高贵的模样吃路边小吃，总有种把天上的神仙拉下凡尘的感觉。”羽白皱着眉头形容她的感觉。
　　“哈，你才有这种感觉？”金焕好笑的说：“他呀，早就被拉下凡尘了！”
　　……
　　待泠枫吃完手中的食物，抬头寻找羽白和金焕时，却发现两人早已捧着脸一样大的芝麻烙饼坐在路边啃了。皱着眉走过去，刚要说话，就见羽白仰起脸，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桐城最有名的荷香翡翠包怎么样，好吃吗？”
　　羽白此刻用的是易容过的脸，面容明明俊朗无双，可是偏偏嘴角还沾着一粒芝麻，硬生生的将那几乎浑然天成的风流气度破坏了个遍。看见羽白这个模样，泠枫一时间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忘了。
　　“到底好不好吃哇？”羽白又问。
　　“……还好。”泠枫还是没什么表情，继续说：“羽飞扬，如此重的口腹之欲并不利于修行。”想了想，泠枫还是决定将父亲的告诫告诉她。他实在不觉得羽飞扬那同样荒唐的爹会如同他爹一样指导她修行。
　　羽白啃饼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与金焕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泠枫。那眼神让泠枫觉得自己好像才是行事荒唐的那一个人。
　　“泠枫，你爹是不是从小就一直告诫你，重口腹之欲不利修行，故所有饮食皆以清淡为主。喜怒哀乐有碍宁心守静，故时时刻刻要神思清冷。爱恨怨痴于修行是大忌，故每时每刻要心思清净。”说到这儿，羽白直视着泠枫，问道：“如此清淡，清冷，清净的人生，难道你就从不觉得无趣吗？”
　　“你既然知道这些于修行无益，又为何仍然执着于这些。我们生而仙胎，本该一心修行追求大道，岂能如你和金焕这般胡作非为？”
　　“我同飞扬真是胡作非为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得。”金焕笑着接口说。
　　“泠大公子，你也苦修了将近三千年了，也不差这一个月。”羽白说着，递上一个完好的芝麻烙饼，说：“这一个月就随我们过过我们的逍遥道如何？咱们一路好吃好玩的回到青兮山，你看如何？”
　　“你要在路上耽搁一个月？”泠枫问。
　　“回家还不是要听我娘唠叨。”羽白撇撇嘴，说：“还不如在路上多耽搁些时间，有些好吃的，我的伤还能好的快些。”
　　“再说，有泠氏一族最出色的的大夫，飞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金焕笑的一脸的得意。
　　“真是胡闹！”
　　“那么回青兮山也好。”羽白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不过泠兄要有些心理准备，对于送上门的八尾公子，我族的女儿是绝对不会客气的。”说完，羽白生怕泠枫理解不了，还暧昧的眨眨眼睛。
　　想到了某种可能发生的状况，泠枫的脸一下子青了。
　　“怎么样，泠枫，跟我们一起好吃好玩一个月，如何？”羽白又问一次。
　　泠枫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泠兄，咱们要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羽白再一次与金焕对视，然后对泠枫不怀好意的说。
　　一盏茶时间后，泠枫已经站在了‘好玩的地方’的大门口，才赫然发现，这个好玩的地方，名叫红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