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49、第 49 章

　　黄粱一梦，醒来是个滂沱的雨夜。
　　客厅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线，是窗外不时撕裂天空的闪电。
　　被轰隆的雷声炸醒，陆钊犹如包裹在温暖羊水中的婴儿被骤然扯出母腹，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呼吸。
　　他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大张着嘴，喘气，盯着恍若无尽夜幕的天花板，浑身的热汗——那场漫长美梦中流出的汗，渐渐地变冷了。
　　“蓦如？”他不信，不信这只是一场梦，坐起身来轻声唤，“你在吗？蓦如。”
　　空落落的客厅，除了他，再无别人。他再喊，便有回声，夹杂在时缓时急的雨声里。一种冷彻骨髓的孤独感，紧紧地裹住了他。
　　他呆坐在沙发上，闪电的光偶尔照亮这间空荡的屋子，打在他英俊惨白的脸上。
　　梦境很真实，鲜活得根本不像一个梦，而梦里的每一刻欢愉，仍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仿佛触手可及。
　　陆钊忍着心头的痛，努力去回忆梦中的爱人，林醉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让他热泪滚滚，却又冷汗涔涔。
　　为什么？一个恐怖的猜想笼罩了陆钊，林醉为什么来梦里跟自己厮守？他究竟去了哪里，他此刻究竟是生，还是……死？
　　陆钊几乎被这个念头击溃，绝望，痛苦，无能为力，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换林醉的消息，可是最令人发狂的是，碍于林醉的身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
　　他孤零零的，颓然地抱着靠枕，热泪滴落在枕头上，寂寥无声。
　　天亮时分，一夜风雨终于停息，陆钊强打精神，把自己精心捯饬一番，驱车去了小白楼。
　　去打听林醉和贺雄飞的消息。
　　手底下的弟兄，大部分没换，跟过他，也跟过贺雄飞，且毕竟跟他的时间长一些，仍然热热乎乎地喊他陆哥。
　　贺雄飞黄鹤一去不复返，南京方面估计在忙着和北边的冯阎两巨头打仗，迟迟没有派人过来，现在的上海站群龙无首，除了零星的抓捕行动，刀光剑影较以往黯淡了许多。
　　陆钊与昔日下属谈笑风生，经过几番拐弯抹角地打探，终于确认林醉并没有落到调查科手里。不过这还不够，万一林醉接到什么任务去了南京，那就麻烦大了，他老子段崇光还在南京等着报仇呢！
　　蓦如啊蓦如，你可千万不要再铤而走险了！陆钊一颗心操得稀碎。
　　陆钊打电话找段崇光，又是田秘书接的，脆生生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是陆先生呀，好久没您的电话，厅长挂念着呢！”
　　陆钊自打当上这个会长，对他老子就没什么好脸色，冷冷的：“替我谢谢他。”不过想了想，还有求于人，语气缓和了些：“田秘书，厅长最近好吗？”
　　“还行，邱处长要调去海军部了，厅长以后估计能省不少心。”
　　调任海军部？看来这个邱岁文是抱上粗大腿了，陆钊一听就明白，这条大腿必定是余小小的。
　　他替段崇光高兴：“挺好，以后没人跟他对着干了，老头子的心情还不错吧？”
　　田秘书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干笑两声：“啊是，是挺高兴。”
　　田秘书心里犯嘀咕，他贴身照顾段崇光，别人或许没注意，但他看得很清楚：自从邱岁文的调令下来，段崇光一连几天绷着张老脸，那模样瞅着，竟然有点……怅然若失？他不理解。
　　“高兴就好，劝他别为大哥的事忧心，我正在想办法。唉，老头子年纪大了，还得劳烦田秘书你多帮忙照顾。”
　　“陆先生，您太见外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听着陆钊一把温柔低沉的嗓音，田秘书的语调陡的有点慌乱。
　　陆钊跟田秘书套上了近乎，他能说会道，又有段崇光儿子的身份加持，不到一刻钟，就把田秘书泡得鬼迷心窍。
　　火候差不多了，陆钊开始在闲聊中打听林醉的行踪，结果是，林醉也不在南京。
　　但是，田秘书向陆钊透露了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前几日，上海有人给段崇光拍电报，说目标在某日中午孤身乘船离开了上海。因是日本游轮，往东京开的，时机不便下手，计划未能如期实施。
　　至于目标是谁，田秘书没有直说，想来也不用多说。
　　陆钊听得头皮发麻，攥着话筒的手心出了层冰凉的冷汗，心里一阵恐怖一阵愤怒，还有心如火焚的痛，一是因为段崇光竟然派人去上海追杀林醉，二是……林醉竟然去了日本！
　　他去日本做什么？！
　　难道他是要独闯虎穴把段铣救回来？陆钊不敢往这个方向猜，一想，他就腿软，万一林醉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下半辈子就算完了。
　　毕竟，要是没了林醉，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快了快了，俩人就快修成正果了。
（可赶紧的吧，你俩谈个恋爱，我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