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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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落水的时候会有一段漂浮的过程，那么要如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坠落。
这是陈音佳十八、十九岁时的困惑。
她也是那个时候遇见周承遇的，刚好是她自我认知和情感认知都极为混乱的时候。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开学前，陈敏带她出来吃饭见人，对方是周承遇跟他姑姑。
那时彼此都装得很乖，陈音佳却一眼看出来周承遇那副温润面孔后的冷漠。
后来，艺术概论的大课上，陈音佳和他的位置只隔了一条走廊。
老师讲到米莱的《奥菲莉亚》时，陈音佳跟室友描述了那个问题。
——人在落水后有段漂浮的过程，那要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坠落？
室友不太懂她在想什么，但却跟上了她的思路。
“你说奥菲莉亚吗？我觉得她带着花环落水，她沉没了但花会留在水面，花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参照物……等等，你这个想法不错诶，坠落，漂浮……”
室友念念有词，似乎被激发了什么灵感。
而陈音佳支着下巴：“这么说，我也需要花。”
她在自我认知中悬浮，不清不楚。所谓暗恋似乎只是她的需求投射，陈敏说你要自由，她却摸不清什么才是自由，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套上了什么枷锁。
她需要一个参照物来帮她认识自己所处的位置。
那时，周承遇在看着她，等陈音佳转头时，只触及他收回视线的痕迹。
再后来，是大二时，陈音佳在宿舍楼下碰见他在喂猫。
这很奇怪，他是个特别虚伪的人，但那一刻却是真实的。陈音佳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周承遇站起来看向她。
陈音佳这才收敛视线，准备回宿舍。
但在经过时，她听见周承遇轻而淡漠的声音：“花会不会陪奥菲莉亚一起沉没？”
她蓦然停下。
陈音佳后来才知道，当时周承遇一位很重要的老师去世了。他和陈音佳一样在漂浮，都是奥菲莉亚，都需要花。
而鲜花不需要陪奥菲莉亚一起沉没，他们也不需要喜欢彼此。
花只有被留在水面，他们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
分手的时候，室友感叹：“我以前觉得你俩特像，这么像的人，不是到老就是分手。”
像，也不像。
周承遇是个冷血浪漫主义者，普世道德于他而言没有作用，斯文面具之下是共情力极低的漠然。
可即使这样，他也是个浪漫主义者。
尽管不认同他的作风，但陈音佳跟他在一起时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是相对舒适的状态。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得不从这种状态中脱离。
或许是因为彼此的身份。
陈音佳在听到他那句恍若求婚的问话后，猜想得到印证，心蓦然沉下来。
她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问：“你家催婚了？”
周承遇没否认，而是笑道：“你家也是。”
“不一样。”陈音佳垂眸，用勺子轻轻搅动咖啡，“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里人的意思？”
陈音佳之前以为，梁云海想让她跟周承遇见面，只是周家夫妇卖他一个面子，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可这样的话，这顿晚饭显然多余。
她不是没想过，相亲也有周家的意思。
但周承遇的婚姻，要么有目的，要么，女方背景最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而陈音佳不是白纸，她有陈敏这个妈妈。
如果周家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么一定是冲着陈敏来的。并且，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谁想冲着陈敏来，是周家，还是周家后面的人。
“都有。”
周承遇的眼睛像隐藏了许多秘密的湖水般静谧，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向她。
“是我家里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如果是一定要建立这种社会关系，我比较相信你。”
“我想你也是。”他缓缓道。
陈音佳看着被搅动出小漩涡的咖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周家想要联姻。
那么目的是什么，究竟是谁希望促成这场捆绑，想要将陈敏拉入什么样的漩涡里，都很难说清楚。
她将心绪压下，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说得好像我有很多选择？”
周承遇垂眸，喝了一口咖啡，没有回答。
“我只是跟你先提一下。”他道，“如果有机会，我姑姑希望再跟你妈妈吃顿饭。”
陈音佳没有说话。
“本来她想直接约你妈妈的，我觉得应该先见见你。”周承遇道。
陈音佳垂眼，指尖在杯沿碰了碰，微烫的温度让她保持思考。
“我会考虑的。”她说，“到时候我妈会联系周老师。”
周老师是指他姑姑。
陈音佳在首都美院时，也曾受到过这位党委书记的照顾。
说完，陈音佳抬头：“你什么时候回首都？”
“明天回趟学校，月底会再过来。”
陈音佳点头。
沉默片刻，她道：“我跟你说过，我不生孩子。”
“我知道。”周承遇似是笑了下，“我会跟他们讲清楚。”
室外水池边亮起灯球，在夜色中泛着橙色暖光，那一小片水面波光霖霖，剩下的没入盛夏夜里。
店里歌曲已经换了下一首，依然是泰勒新专辑的歌。
陈音佳握着杯把，咖啡没喝几口，只是看着咖啡杯走神，在想这个世界可真是处处有惊喜。
桌面上，她的手机震动亮屏。周承遇扫了眼，礼貌地看向窗外。
陈音佳回神，拿起手机解锁。
姜楷枫：【有空么，给我打个电话】
陈音佳微顿，看了眼周承遇，打字：【怎么了？】
姜楷枫玩笑般回复：【陈老师帮个忙，脱一下身】
陈音佳反应过来。这人现在还在饭局上，估计是想制造个借口提前离场。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傍晚到华庭都有一个多小时了，姜楷枫他们居然还没散。
陈音佳从通讯录里翻出号码打过去。
接通很快。
陈音佳没出声，毕竟他的要求只是打个电话。
她不说话，电话对面也静了片刻。
几息后，出现男人冷静的声音：“嗯，我在华庭，你先处理一下。”
他语气跟往常不太一样。
陈音佳尽职地做工具人，不作声听着。
“我等会过去，你等我到了再说。”姜楷枫淡淡道。
陈音佳捏着小匙在咖啡杯里转圈，最后配合了一下：“嗯。”
挂了电话，陈音佳微信收到消息。
姜楷枫：【谢了】
姜楷枫：【现在在哪？】
陈音佳：【一楼咖啡厅】
姜楷枫：【我过去方便吗？】
陈音佳本来想拒绝，但确实是心情不好，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还是跟周承遇在一起，都只会让心情更糟。
她回了个好。
陈音佳抬头：“我要在这里等人，你先走吗？”
对视片刻，周承遇笑了：“好。”
他放下咖啡，起身：“考虑好联系我。”
周承遇从来不会多问她的事。
正如他所说，如果真的结婚，他们说不定会是还不错的协议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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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到达一楼，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姜楷枫目光从手机屏上挪开，准备出电梯，但刚抬眼，便看到站在电梯外的男人。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姜楷枫记得周承遇。
周承遇显然也记得他，只是微顿，礼貌淡笑：“小姜总。”
姜楷枫神色如常：“好巧。”
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没必要多寒暄，姜楷枫从电梯里出来，朝他点了下头，打算穿过连廊去咖啡厅。
没走几步，姜楷枫却停了下来，回头。
周承遇仍然站在电梯前，一直望着他，似乎若有所思。
姜楷枫微微眯眼，笑了声，身子转过来：“有事？”
虽然是笑着，但眼里锋芒毕露。
那目光不止是单纯的打量与探究，更像周承遇曾经得罪过他一样，有潜藏的敌意。
周承遇带着浅笑摇头，收回目光，在姜楷枫的注视下进入电梯。
姜楷枫唇边弧度消失，眼里闪烁不明。他在原地站了会，重新迈开步子往连廊走。
咖啡厅里人不多，大多是穿着西装的人在三两交谈，陈音佳坐在进门口可以看到的窗边，在低头玩手机。
她一身黑色垂坠感强的连体裤，手撑在椅子边，低着头看手机，桌上摆了一杯咖啡。
姜楷枫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现在喝咖啡，晚上不会睡不着？”
陈音佳抬头见是他，笑了笑：“咖啡对我没用。”
“不过刚刚帮你点了杯燕麦。”她道。
虽然知道只是礼貌之举，姜楷枫还是不自觉染上几分笑：“这么客气？”
陈音佳微微挑眉：“不客气，你自己付钱。”
姜楷枫一时失笑。
“行。”
陈音佳轻笑了下。
姜楷枫刚刚在微信里就感觉到了，她不太高兴。
现在还看得出是明显不想被他询问的那种不高兴。但是，这种状态却答应他下来找她了。
姜楷枫不太摸得准她的想法。
服务员端来飘着香的燕麦奶，姜楷枫低声道了谢。
等服务员走后，陈音佳问他：“你提前走了，上面没关系吗？”
“没关系，已经谈好了。”姜楷枫放松靠进椅背里，说了句实话，“跟他们一起吃饭很压抑。”
“确实。”陈音佳好像深有同感，“影响胃口。”
听起来似乎她今晚的饭局也是这样。
姜楷枫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她手边的咖啡快见底，应该在这里坐了不短的时间。
刚刚碰到的周承遇也在一楼，这么巧都在华庭，估计不是巧合。
姜楷枫想问她刚刚是不是跟周承遇在一起，或者今晚是来做什么的，可不管哪个问题，他觉得陈音佳现在都不会想回答。
他不说话了，陈音佳不由抬头看过去，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睛。
室内光线强但暖，在他半边脸上落下阴影，白衬衣领口的扣子要松不松，这么倚在靠背里，看起来挺随性。
姜楷枫顿了顿，突然问： “你还有空吗？”
陈音佳没懂：“你说现在还是？”
都开口问她了，这人却又想了想，道：“算了，下次吧。”
陈音佳给他弄笑了，就这么看着他：“你知道说话说一半很不道德吧。”
姜楷枫笑了，诚实道：“没什么。想问你要不要去静江边的小吃街逛逛。”
陈音佳爽快得连自己都意外：“好啊。”
……
静海市临海，很多河流从这里汇入海洋，其中静江流量最大，临江建立的静海市著名景点就是滨江公园。
滨江公园门口有一条小吃街，晚上很热闹。
麻辣小龙虾店里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室内开着空调，每一桌都有人。
陈音佳最初点单时特意要了小份，两个人吃基本没剩，只是有点辣过了头。
姜楷枫坐在她对面，看她整个人都泛起红了，好笑道：“你不能吃辣，要这么辣的干什么？”
“就是因为不能吃才想吃？”陈音佳辣得直吸气，眼泪汪汪地还跟他开玩笑，“俗称的人菜瘾还大。”
她本来能吃一些辣，但在英国待了两年，美食荒漠让她味觉退化了，现在辣得差点眼泪流出来。倒是姜楷枫，像没有痛觉似的。
陈音佳看了他一眼，带着被辣出的鼻音：“你不觉得辣吗？”
“我不是本地人。”姜楷枫给她递纸巾，“老家在川渝。”
“谢谢。”陈音佳接过纸巾道谢，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是本地人，但是过来太久，不会吃辣了。”
她整张脸都透着红，眼尾尤其，在开了空调的室内都一直冒汗，姜楷枫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
他起身：“我去帮你拿瓶饮料。”
陈音佳在位置上，又抽了张纸。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几个女孩子，穿着都比较韩系休闲，见姜楷枫走了，往陈音佳这边看了好几眼。
几个姑娘低语一阵后，其中一个很飒爽的长发女生走过来。
“不好意思。”女生站在桌子旁边，笑得挺有礼貌。
陈音佳还在用纸巾捂着半张脸擦鼻涕，抬头看过去，朝她微微弯起眼，表示在听。
于是女生问：“请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陈音佳几乎是瞬间明白女生的意图。
她还觉得有几分新奇，不由认真看了下女生，同时摇头：“不是。”
饮料柜不远，这么一会功夫，姜楷枫已经拿着饮料走回来了。
陈音佳能看见，但这个女生是背对着姜楷枫那边的，她看不见。
而陈音佳不出意外听见长发女生问她：“那我可以要个微信吗？”
陈音佳看了眼姜楷枫，有几分笑意，对女生道：“当然。”
听到她们对话的姜楷枫轻啧一声。
他将饮料放到桌上，长发女生这才回头注意到他，往旁边让了一步。
陈音佳觉得看着人家要微信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将注意力放到饮料上，从两瓶豆奶里挑了个口味拿过来。
女生目光扫过两人神情，意识到什么，突然笑了。
“小姐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要你的微信？”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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