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60、第60章

　　直升机的轰鸣声、雷电的咆哮声、四面八方的暗红色烟雾、深不见底的天空，一切都在唤醒人类基因深处对于未知之地的绝对恐惧。
　　清兮紧张得闭着眼睛全身发颤，山岳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手指也有些不自觉的抖动，倒是默坚定一如往常，卡尔甚至还能看见他在笑，眼里丝毫不见慌张，反而有着巨大的喜悦和激动。
　　默感到像是长久以来的某些夙愿就要实现了。
　　他忽然说：“卡尔，如果这是在跟我去死的话，你愿意吗？”
　　“‘一双翅膀，伸展舒张！飞到那儿去！我必须！我必须！请允许我飞去！’”卡尔回答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是风暴与太阳之子。这是理所应当的。卡尔想。
　　默的眼神作询问状。
　　“这是先代神话中一个名叫伊卡洛斯的人的故事。”卡尔说。
　　“哈哈哈哈哈……”默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前方昏暗的天空，迷狂般地大笑起来。
　　“啪”一声，大河突然紧紧握住了清兮的右手。清兮正想抽回手，却发现挣脱不开，大河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抬起头，看见大河不再嘻嘻哈哈，脸色变得镇定无比，目光冷静地看着正劈啪作响的前窗。他的手是温热的，清兮愣愣地看着他，然后似乎得到一些安慰，呼吸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平静。
　　直升机高速前行，并且在强烈的气流扰动中不断晃动。
　　卡尔看着窗外开始扑面而来的密集的雨点，叹了口气：“果然。”
　　默问：“果然什么？”
　　卡尔指了指那标准人工智能旁，仪表盘显示的不断在“5000M”左右浮动的数据，说：“我们已经到达了相当的高度，我本以为，到了这样的高度，我们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天空的样子了，但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这里是地球对流层大气的中层，它的气流状况基本可以表征整个对流层的状况。先代遗书显示，对流层的中层大气运动规律应是比较简单明确的，然而……”一阵强风忽然袭来，让直升机产生了很大角度的侧倾并偏移航道，但航道很快又被完全无人驾驶系统修正，卡尔坐稳后继续说，“如我们现在看见的，整个对流层几乎已经完全紊乱了。更危险的是，我们到了这样的高度仍然一点儿都看不见上面的天空，恐怕更上面的平流层大气也是如此。本来先代的平流层是十分清澈的，能看见一尘不染的蓝天，但七日之灾后，平流层大概已经被灰尘布满了。而平流层的尘埃是很难沉降的，会包裹着整个地球，这正是我们如今不见天日的原因。”
　　一声惊雷带着强光闪过，把卡尔的脸照得惨白，他把声音压低到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程度，自语着：“或许……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光照之地……一切都是假的……”
　　另一边，在一台计算机显示器前，同样有一张苍白的脸。
　　奥斯卡正坐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面前有无数的页面和文件闪过，当然，作为最高司法评议院的次席法官兼神像监控系统的掌管着，他还调出了所有他需要的监控信息。
　　奥斯卡本以为，这次卢修斯与鲁道夫的相争是他最好的机会，只要利用这次争端让卢修斯甚至是鲁道夫下台，自己就有机会走入圣堂，届时……
　　然而卢修斯的态度让他疑惑，回想自己多年来对卢修斯的密切观察，奥斯卡终于有了猜测。他知道，他就快要抓住答案了。
　　“咔哒”一声，最后一个关键的页面跳了出来，所有线索仿佛终于连成了一条线。
　　奥斯卡重重喘了口粗气，然后不断地深呼吸。他感到自己头皮发麻。
　　难道你真的是……
　　不！
　　这怎么可能？！

　　“咚！”门被撞开了。
　　卢修斯从容不迫地走进来。奥斯卡回头，看见门口还有十多个白袍人，在卢修斯进来后，一个执法者主动把门重新关上。
　　奥斯卡的眼神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没有起身，只是直直地看着卢修斯。
　　“这可真是让我难办，真是难办。”卢修斯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哦？大人有何事难办？”奥斯卡说。
　　“当然是你啊，奥斯卡。”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吗？”卢修斯说，“你监视了我这么多年，却没想过我也一直在注视着你，奥斯卡，你真是让我为难啊……不，或许我该叫你克里斯托弗之子？”
　　奥斯卡猛地站了起来：“你！”
　　“嘘——”卢修斯向他比了比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门外。
　　奥斯卡又重新坐下，冷冷地问：“你想怎么样？”
　　“你做了阿瓦什的伪装者这么多年，说实话，我一直想除掉你，但我的确也于心不忍，这一犹豫，就到了现在。”
　　“可你不是……”奥斯卡有些疑惑了。
　　“哦？是什么呢？”卢修斯笑眯眯地看着他。
　　奥斯卡闭口不言。
　　卢修斯继续说：“克里斯托弗的确很了不起，他知道自己作为外来者，不可能有机会走上第一圣城高位，所以索性自寻了死路。他用自己的死亡来获得了某些珍贵的消息，也确定了联系阿瓦什的渠道，并且在死前留下了你——一个纯粹从圣城内诞生的阿瓦什伪装者。”
　　奥斯卡长呼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从肩上卸下了某些重负，然后用有些心灰意冷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明明已经消除一切痕迹了，就连真相审判者也不可能发现。”
　　卢修斯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说：“其实我多么希望你不要深究这一切，这样我就可以永远不要对你动手了。我是说真的，我可以一直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既然你……”奥斯卡看上去有些恼怒，但是欲言又止，“你应当与我站在一起！”
　　“不，奥斯卡，你还不够了解我，也不够了解人类，更不够了解神。”
　　“可是……”
　　卢修斯没有再争辩，而是问：“你知道鲁道夫到底想干什么吗？”
　　“他无非是想从那个……那个囚犯身上套取情报，知道被神隐藏了的真相。”
　　“不，你又错了。鲁道夫不止想要知道那些不该他知道的东西，他甚至与那人达成了合作，要正面冲击梦境研究所。在圣堂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的确是有机会的。而曾是审判者的鲁道夫，在掌握了梦境研究所的情况下，他有绝对的把握为那人解除记忆枷锁。并且既然已经正面冲击了圣堂的领地，就代表他已与圣堂为敌了。也就是说，鲁道夫一定掌控了相当程度的忠诚的武装力量，敢于和圣堂正面对抗。只等到获得了所谓的真相，他就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掀翻了这座圣城！”
　　“这……这不是正好吗？！”奥斯卡有些惊喜。
　　“这当然不好，我说了，你还不够了解神。鲁道夫根本不知道他在面对什么，他要做的这一切，只会给人类带来灾难。”卢修斯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沉，“而‘你们’要做的一切，也只会给人类带来灾难。”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卢修斯摇了摇头：“停手吧，你们是不会有希望的。”说完，他打开门，让执法者将奥斯卡拷上了。
　　走廊上，沉默了一路的奥斯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我第一次向第九圣城发送的信息，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不错。”卢修斯说，“我不仅看到了，而且它还被我拦截了。”
　　奥斯卡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收到我传递的消息？”
　　卢修斯也停下脚步看着他：“是的。”
　　奥斯卡突然暴怒：“你知不知道？！那对我们是致命的威胁！那会毁了我们的！”他就要冲着卢修斯的方向去，可惜在执法者们的控制下，他始终接近不了卢修斯。
　　“你的信息才会毁了他们。打破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会害死他们，维持现状对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奥斯卡仍旧剧烈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吼着：“这会毁了我们全部的心血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卢修斯沉默。
　　奥斯卡喊得声音沙哑了，满脸都是绝望：“为什么会是你？！你本应该与我们站在一道的！！你这个背叛者！！欺骗者！！你是向神屈服了吗？！你这个懦夫！！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卢修斯的眼神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但仍旧沉默着。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说了那句话，就算我没有证据，神也会消灭你！”
　　卢修斯还是沉默着。
　　“你这个背叛者！你该死！！你该死！！！你……”
　　“砰！！！”
　　枪声突然响起，声波在走廊上不断反射然后放大。与此同时，奥斯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脏处的弹孔，鲜血正从那里涌出，几秒内就将衣服完全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