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20、第20章

　　“时间到了？什么意思？”卡尔问。
　　“每一个新来到阿瓦什的人，都需要作出一个选择：成为一个普通居民，还是阿瓦什的战士。你可以选择成为普通居民，这样你就能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用劳动换取相应的生活物资，共同建设这个地下世界。和第二圣城不同，虽然物资仍然是配给制的，但并不定量，你的劳动成果和贡献越多，就能得到越多生活物资，而且也可以随意和其他人进行自愿的等价交换。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也没有神权贵族的压榨，所有居民一律平等。”
　　阿瓦什的所有居民一律平等？这又一次突破了卡尔的认知。
　　“唔……那么阿瓦什的战士呢？”
　　“‘人生来就是而且始终是自由的，在权利方面一律平等。社会差别只能建立在公益基础之上。’战士在制度上并不比普通居民高人一等，只是由于他们对阿瓦什的贡献而受到人们的敬重。战士需要成为阿瓦什的大脑、利剑和盾牌，与神抗争。所有战士皆对阿瓦什的生死存亡负有责任，需要努力保障这里的人们能够在荒芜的地狱中保有这一方小小的来之不易的乐园。我们负责管理阿瓦什生态系统和社会系统的运行，规划和引导人们建设这座城市，保障水源、食物和各类资源与能源，守卫来自外界的威胁等等。最重要的是，战士们需要实现阿瓦什最初的诺言，带领人类寻找太阳，找到最后的光照之地。”
　　“最后的光照之地吗？可外面的世界都变成了地狱，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天地之大，比你所能梦想的多出更多’。据说先代的人类曾将足迹遍布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但‘七日之灾’之后，残余的人类已经不多。我们早就丢失了世界的地图，现在对大地和海洋都还一无所知，如果想要认识这个浩大的世界，就需要重新进行探索。”
　　卡尔点头：“如何探索？”
　　“走出去。一寸一寸地用你的双脚去丈量这片大地，用你的双眼去看清这个世界，然后再记录下来，将它带回阿瓦什。我不知道这需要多少年的时间，也许需要花费十个133年，也许更久，但阿瓦什永不会放弃，将一代接一代不懈地努力和奋斗。”
　　这听上去……似乎是一个人力所不能及的任务。卡尔有些气馁。
　　默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失落，转而又笑着说：“不过很幸运，我们有一条同样十分艰难的捷径——禁书。阿瓦什的战士们将去寻找禁书，也有机会把这个世界一点点拼凑起来。”
　　“寻找禁书？！”他惊呼。
　　“是的，而且不是普通的禁书，是你当初在第二圣城污水河里捡到的那种钛合金盒子里的禁书。”
　　“那种盒子，难道不是只有一个的吗？”卡尔还一直以为写着那种奇怪文字的东西只有一本。
　　“不，它有很多，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那些盒子里装的，才是伪神之所以要禁止除《天启全书》以外的一切书籍流通的原因，那是伪神真正不想让世人看到的东西，也正是阿瓦什的战士们要奋力寻找的东西，是真正的‘禁书’。它们写着一些世界的真相，也写着一些能够颠覆伪神的神权统治的东西。更具体的……如果你选择成为一名战士，宇召将军会一一告诉你的。”默的语气忽然变得正式起来，“现在我要问你，你愿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吗？与所有的战士们一起，在一代又一代的时间里，用双脚丈量地狱，重新探索地球，找回先代的记忆，重整逝去的家园，去颠覆神的谎言，让光芒万丈的太阳重新照耀海洋、天空和大地！”
　　……
　　三天后，阿瓦什山谷，地下世界。在天气控制系统的调节之下，这里已经快正式进入夏天了，草木和昆虫们都在逐渐生长与兴盛。
　　卡尔已经离开病房，住进了阿瓦什给他安排的房间，默他们住的地方也挨得很近，在一栋普通的大楼里。房间不大，却设施齐全。
　　他已经犹豫了三天，不知道自己该选择成为一个普通居民还是要承担阿瓦什兴衰责任的战士。
　　“你难以抉择是吗？”一个声音传来。
　　卡尔抬头看去，清兮正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问他。
　　自离开第二圣城那时起，清兮就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很少说话与发表自己的观点，，让人有些距离感。卡尔对她的印象，倒没有对另外三人那样来得深。说起来，她就住在自己家附近，两人却几乎没有过什么交流。
　　卡尔恍惚间，清兮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决定好要如何选择吗？”
　　卡尔点点头。
　　清兮感叹着：“有个人告诉我，‘人生中最困难者，莫过于选择’。说起来，我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也像你这么犹豫过。”
　　“嗯？你也是吗？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阿瓦什的？”
　　“比你早几年吧，我来自北部的第三圣城。”
　　“你也来自圣城？唔……因为什么？是像我一样吗？”
　　清兮摇头：“我倒是未受‘魔鬼之槌’，但也触犯了极重的神的罪行铁律。你知道吗？我的原名不是清兮，在第三圣城的时候，我曾经叫莉莉22。我是来到阿瓦什之后才更改了名字的。那些从圣城中脱离的阿瓦什居民，大多都会抛弃原来带有编号的名字，而重新起一个带有先代风格的名字，以和过去麻木的人生告别。你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随时换一个名字生活。”
　　“换一个名字吗……我还没有想好。”卡尔又问，“你为了什么触犯了神的罪行铁律呢？”
　　“我讨厌圣城里的一切。所有人都听从神的指示，自以为生活无比充实和幸福，实际上却只是一堆蠢人罢了。我认为人应当以快乐或者痛苦作为自己行动的依据，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是持久而强烈、充实与崇高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人达到真正的幸福，达到最大的善。‘道德的最高原则就是使幸福最大化，使快乐总体上超过痛苦。’而只有人们普遍得到幸福了，才是一个真正美好的社会。然而，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圣城的人都没有。”
　　“于是你……？”
　　“第三圣城的人们脑袋中空无一物，早已经成为了行尸走肉。圣城的运转或许很高效，可每个人都仿佛一个工具一般，没有自我。就像是……像是为了一个什么社会的更高远发展形态而降格的工具，从人沦为机器。那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和地上的一块石头、风中的一缕沙尘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我不喜欢这样，我也不想和他们一样，我‘宁可做个不满的人类，也不做一只满足的猪’，于是我开始告诉其他人我的观点。我告诉他们，该追寻个性的自由，不要受神的束缚，才能拥有完整的人性；我告诉他们，‘不管以什么名义，毁灭个性的做法就是专制’，而神就是最大的独裁者；我告诉他们，神的做法是非正义的，他压制了人们的快乐，剥夺了人们的幸福。”
　　“嘶——”卡尔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清楚了，熟读《天启全书》的他当然知道，清兮这样“大言不惭”的行为在圣城是一定会被视为异端的，说死刑都是轻的。原来这个看上去不怎么爱说话的女人，竟也曾在圣城这样公然和神对抗过。
　　“呵呵。”清兮摇着头轻笑一下，又说，“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还真是幼稚，竟敢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明目张胆地在第三圣城里说这样的话。当然，我并不后悔说了那些。不过可想而知，我的每一句话都在公然对抗神的指引，每一句话都在挑衅《天启全书》，于是，很快我就受到了第三圣城司法评议院的判决——放逐地狱。”
　　清兮继续诉说……
　　六年前，天启历127年，21岁的清兮被第三圣城的司法评议院放逐至寒冰地狱。
　　她被剥夺了所有物资，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留，独自一人行走在荒野上。第三圣城外极度寒冷，天空中飘着雪，地面上皆是冻土，每走一步，那些冰霜都会带走她所剩不多的热量。这里没有光源，几乎一片漆黑。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赤着脚哆嗦地向前行走。
　　这些冰雪虽能作为水源，却每一口都在消耗她的热量。她什么食物也没有，已经在冰原上走了很久。一路上，无数白骨散落在雪地上，她早就明白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能停在原地。
　　清兮双眼死灰，阴沉着脸，早已绝望。冰封千里，风刀霜剑刺痛她全身的皮肤，瑟瑟寒气透进她的身体，侵入骨髓，要将她冻僵。黑暗中，她只能微微看见一些前路，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通向死亡。
　　她走啊走，力气渐渐消散，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然后就倒在地上。她已经站不起来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就要失去意识，很快便会死去……
　　“哟！美丽的小姐，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