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幽梦还乡 ...

  •   “许忆寒!”

      午夜的街道,清静无人,空余两排兀自昏黄的路灯。一男一女从拐角处出现。

      男生一把抓住了女生的胳膊,“能不能讲道理了?”

      他们出来得匆忙,男生手臂上搭着一件没来得及穿好的校服外套。

      两人都十七八岁的年纪,这是他们作为高中生的最后一天。

      “不能。你松手。”

      许忆寒依旧背对男生,动作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

      “听我说完。”男生穿好了衣服。

      灯光下,他看见女朋友面孔上的泪痕,掏出了一小包纸巾,抽出一片,递了过去。

      许忆寒接过,往眼睛上按了按。

      “给我吧。”

      四周没有垃圾桶,男生发觉,重又将那纸巾拿回来,装进口袋。

      “我找郭彬锦,是因为你的——那个,生日礼物。”

      “你绝对喜欢,好不好?你很快就知道了。你信我,很快——”

      “很快什么?”许忆寒将他的话打断,“你是不骗我,你只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很快……什么?

      男生一时间有些发怔。她说的,好像和自己理解到的不是一回事。

      “季思衍,”许忆寒道,“咱们分手吧。这是我想要的,你送我好了。你先提。”

      话语软绵绵的,说出来却无比坚硬。

      “……不送行么?”

      季思衍无比茫然,“不是——为什么分手?怎么了?”

      话语落下许久,很长时间,无人出声。

      “对不起。”许忆寒道。

      她快走几步,留下季思衍一人在原地。

      路灯莫名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草丛里忽地传来野猫的嚎叫声,紧接着,几个黑影一闪而过。

      许忆寒脚步一顿,季思衍很快追了上来。

      “到底怎么了?你忽然就说分手,让我有点参与感好不好?”

      他紧紧跟在女朋友的身后,“是因为我找了郭彬锦?还是我怎么了?你听说什么了?”

      许忆寒猛地转头,话还未说出口,路灯忽地灭了。

      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今晚无月,星光也只有零星几点。已经是深夜了,许忆寒忽然发现,旁边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四周也没有行人。

      刚刚的一切嘈杂声响,至少是在她心中本该有的声响——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全都隐匿。

      路灯再次闪烁,又再次熄灭。

      明暗交错,灯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高。

      “季思衍。”许忆寒一下子抓住了男生的胳膊,“这灯是不是有毛病了。”

      “应该是电压不稳。”季思衍把视线从发疯的路灯上移开,安慰她道,“过一会就好了。”

      话音刚落,灯灭了。

      两人重新回到一片漆黑之中。

      “好黑。”

      一瞬间,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季思衍的衣袖被她牢牢抓在手里,薄外套下面,是男生温热的胳膊。

      两人心跳和呼吸声,在寂静中被放得很大。

      “怎么回事?”

      季思衍紧紧握着许忆寒的手。

      光亮中的争吵被抛在脑后,黑暗里,他们依旧拥有对方。

      许忆寒轻声道:“它好像不会亮了。”

      “往前走走么?”

      季思衍拉着她朝着不知道是哪里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伸手想要掏出手机,却没有找到口袋。

      衣服……季思衍猛地清醒。

      他摸到了一个围在腰间的东西,再往下,是一个垂坠的冰凉物件,像是一块玉。

      忽然间,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变得沉重起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约束感将他包围。

      这不是他该穿着的衣服。

      这……倒像是……

      “许忆寒,看看你衣服。”他忽然说道。

      “咱们——”许忆寒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

      “我在做梦。”呆了片刻,她补充了一句。

      “我也是,我和你一起。还是……穿越梦。”

      “好傻。”
      “是有点傻。”

      远处有隆隆声响,像是落着轻雷。

      很快,细细碎碎,但难以听清的嘈杂声响重新回到了两人的世界。

      适应了四周的黑暗,许忆寒感觉自己正身处一条幽深巷道中,左右全是灰白——或是其他颜色的砖墙。

      “出去吧。”季思衍道,“看看怎么回事。”

      没往前走出一步,许忆寒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走不了。”她忍痛嘶声,小腿处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黑暗中,季思衍蹲下去,撩开她的裙摆,却沾染了一手温热。

      “你的腿流血了……我背你。”

      她这么轻的么?

      季思衍暗暗奇怪,背起许忆寒,他几乎一点力气都没用。

      两人在墙上投下一个有些昏暗的膨胀影子。

      “你说,如果这是真的,咱们不应该多出来些记忆么?”许忆寒问道。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头顶。那里没有想象中的珠钗发髻,她的头发随意的散开,像是依旧身处原来的世界。

      季思衍的头上却有个小发冠,上面插着一支光滑温润的发簪。

      “这都是真的了,还有什么应不应该?”身下之人苦笑道。

      极深极长的巷子,像是走也走不到尽头。

      “我有点害怕。”许忆寒用下巴枕着季思衍的肩膀,喃喃道,“我很累,我好像快死了。”

      “腿疼么?”
      “疼。”

      “没事,”季思衍道,“没事的。相信我。”

      他提了一口气,加快脚步。

      “你看过穿越的故事吗?”

      迷迷糊糊中,许忆寒又听到了季思衍的声音。她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那通常是一个机会。”季思衍继续道,“咱们可能有了一个机会。你觉得咱们会回去么?还是——”

      永远待在这里?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季思衍打散。

      “说不定醒过来就回去了,或者,”许忆寒指了指长长的巷口,“走到那里,咱们就回去了。”

      “管他呢?回不回去,至少你不和我吵架了。”季思衍笑了一声,“看到没?这就是我的机会,老天爷给的,让我在你过生日前把你哄好。”

      “是梦而已。”
      “一起做的梦也很不一般。”

      许忆寒不再说话,季思衍怕她睡着,不住地逗她,可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开玩笑的人。

      “你重了。”他张口就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衣服沉。”许忆寒用胳膊肘勒住了身下人的脖子。

      男生连忙告饶,占了上风的女生却叹息一声,“不管是做梦还是真的,赶紧背背我。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怎么没机会了?”季思衍调整了一下自己背人的姿势,说道,“想背就背,我明明还有一辈子。”

      他又问:“你想和我分开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别说话……有光。”

      许忆寒指了指远处隐隐约约的光亮。

      那印在墙上的,像是一堆攒动的火把。

      “咱们就快出去了,但我一点也不想醒。”她说道,“季思衍,我不想出去。咱们能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季思衍道:“你腿上有伤,咱们必须出去。”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虽说弯弯绕绕,几十米处赫然就是墙壁。

      “你不觉得咱们刚刚走了很远的路么?”

      季思衍呆了一呆,看着眼前实实在在堆砌在一起的灰砖。

      “啊?”趴在他背上的许忆寒猛地睁开眼睛。

      “先出去吧。”季思衍继续往前走着,前面是越来越亮的光线,还有逐渐鼎沸起来的人声,“出去,找个大夫看看你的腿。”

      踏出小巷,外面便是是繁华的街道。今日像是在举办什么庆典,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街上人流涌动。

      “你有钱吗?”许忆寒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季思衍看起来像是个富贵公子。他的衣服颇为华贵,黑色袍子,上面有银灰色丝线绣成的花纹,腰间是深色的玉带。

      再低头瞧一眼自己,一席白衣,却满是灰土。

      双手和袖口还有干涸发黑的血痕。许忆寒蹙起眉头,把手放在眼前比了比。

      “我看起来挺有钱的。”季思衍扬了扬眉毛,道:“说不定一出去就有人认识我,然后——”

      “他们在那里!”

      果真有一声大喊传来。

      许忆寒寻声看过去,飘着黑色旗帜的二层酒楼上,一个穿官兵衣裳的人正指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呼声既出,先前不知道潜伏在哪里的人瞬间涌进街道,把她和季思衍团团围住。

      “他们找的……是咱们?”许忆寒凑在季思衍的耳边,低声问道。

      季思衍没有回答,许忆寒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震惊气息。

      人群在惊慌中四散了,妇人走得匆忙,怀中婴儿受到惊吓,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他们二人被闪着冷光的兵器指着,寸步不能移动。

      “季思衍!”

      马蹄声近,包围圈自动打开了豁口,白马迈步踏入,一个身穿嫩黄衣衫的少女翻身下马。

      “好啊,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明丽可爱,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季思衍怒目而视,“等回去,看爹爹打断你的腿!”

      “你是——”季思衍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清儿!”一个美貌妇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她约莫三四十岁,风姿绰约,一双妙目气势逼人。

      她训斥着被唤作清儿的少女,“怎么叫你哥哥的,没大没小!”

      少女撇撇嘴不再做声。妇人示意左右放下兵器。

      “衍儿。”她冷冷地看了许忆寒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季思衍,“把她放下来。”

      “先放我下来。”许忆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

      季思衍不为所动。他只是定定地望向自称是自己家人的两个女子。

      一些东西挣扎着醒来,他的大脑恍然间变得空白。

      “季思衍你听好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少女像是嚣张跋扈惯了,拿起马鞭,指着季思衍的鼻尖,道,“她隐瞒姓名,谋害圣上,本就该死。你救不了她,再这样下去,爹爹也救不了你!”

      听到这里,许忆寒的心微微发凉。

      “她是我……嗯……喜欢的人。”沉默半晌,季思衍沉声答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美妇人冷笑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答复,说道,“我能怎么样?你爹爹连夜进宫,向陛下求情,方才饶你性命。今日之事,你任性至极!”

      几人僵持。

      看着自己儿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叹息一声,脸色缓和了下来。

      “衍儿。”

      妇人往前走了一步,季思衍依旧站在原地。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行么?别让所有人看你爹爹的笑话。娘知道你有难言之处,咱们先回家。”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许忆寒在他耳边低语,“咱们先搞清楚情况。”

      季思衍慢慢放下了许忆寒,一条胳膊揽着她,站在圆心,目光中仍流露出警惕之色。

      趁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候,许忆寒拔下季思衍头上的水纹发簪,飞快地抵住了他的喉咙。

      三言两语间,她猜测自己是个走到末路的厉害人物。

      不如赌上一把。

      她个子较季思衍小些,后者极其配合地弯了弯腿。

      “你——”少女惊叫道。

      “衍儿!”美妇人眉目一凝。

      “回答我的问题,拜托了。”许忆寒道。

      她一步步后后退,身后的人下意识地散开。

      “我是谁?”

      “许长安。”妇人恢复冷静,不过依旧紧紧盯着儿子。

      “为什么要抓我?”

      “你自己不知道吗?”少女抢白道,“磨磨蹭蹭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你以为——”

      “清儿。”

      “你以为用我哥哥做要挟,我就怕你了?”

      “清儿!”妇人看起来有些恼怒,少女识趣地闭上嘴巴。

      “许长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名字。”她缓缓开口,“你也从来没喜欢过我衍儿,他只是你的棋子罢了。你骗了他三年,事情败露,又骗他去为你卖命。你逃不掉的,不过我可以尽力让你好受一些,只要你放过他。”

      “我会死,对吗?”许忆寒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快没时间了,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季思衍紧紧搂着她的腰,支撑她的身体,她依旧一阵一阵地发晕,像是随时会倒下。

      “什么?”妇人有些意外,很快回答道,“全看陛下的意思。不过,我向你保证——”

      她的视线从未移开,却忽然抬起了左手。

      一支白羽箭从酒楼上射了下来,正中许忆寒的左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幽梦还乡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