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苟命日常》十方海

13、第 13 章

　　谢让感觉自己离疯已经不远了！

　　但她还得保持淡定从容，以免还没疯，就先被九皇叔给杀了。

　　祭礼马上就要开始。

　　她乘坐金辂车到太极殿时，宗室成员与群臣们早已经侯在太极殿前的丹墀之上。

　　今日是个艳阳天，暖阳透过云层直射在汉白玉铺就的玉阶，留下碎金的光影。

　　谢让刚抬脚踏上丹墀，耳边就传来一声哭嚎。

　　【谢家的列祖列宗，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眼前这个昏庸无道的不肖子孙】

　　声音之凄厉，震耳昏聩。

　　谢让惊得一脚踏空，若不是身旁的进喜扶她一把，她差点没滚下阶梯。

　　究竟是谁，这么盼着她早点去见祖宗！

　　待站稳后，谢让将眸光投向丹墀下的所有人。

　　每个人面上都肃穆庄严，瞧不出任何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后，停留在站在武官之首的晏时问身上。

　　不，那不是他的声音。

　　那道声音苍老而凄楚，且喊着谢家先祖，应是宗亲的声音。

　　谢让的眸光扫过宗亲堆里一张张肃穆严正的面容，一时也不能确定究竟是谁。

　　她听着那些恨不得自己立刻去死的声音，如同从前每回受了欺辱，习惯性地将眸光投向谢修。

　　像是察觉到她的眼神，身着紫红色蟒袍的俊美男人温和一笑，“怎么了？”

　　谢让抬起眼睫看向碧空如洗的天，“朕就是在想，谢家的列祖列祖看到朕今日站在这儿，该是怎样的心情，是觉得朕是个好皇帝，还是想要劈死朕？”

　　呵，她就不相信，祖宗里面酒没有一个站在朕这边的！

　　岂料话音刚落，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间电闪雷鸣，

　　那些像是能挤出水的黑云汇集成一条盘踞在天空的五爪金龙。

　　大得足以一口咬掉人脑袋的巨龙裹着闪电张牙舞爪地朝着谢让的面门扑去。

　　险些没叫出声的谢让下意识伸手去挡，那只巨龙在距离她一个巴掌的距离停下来，不停地朝她喷气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谢让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

　　天空依旧晴空万里。

　　面色煞白的谢让挤出一抹笑，“朕就是有些眼晕。”

　　男人伸出手替她扶正头上微微有些倾斜的冕冠，温声道：“先忍一忍，等祭礼结束便可休息。”

　　谢让不由地想起方才吃腊八粥时他心里那句冰冷的“可惜”。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别怕，我会永远陪着小十一。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强行将心底的恐惧与屈辱压回去，摒弃耳边那些辱骂声，开始主持祭礼，为明年的丰收祈福祝祷，保佑大历国运昌盛。

　　一直到天擦黑，祭礼才结束。

　　一盏盏灯火，将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权力之都点亮。

　　祭礼结束后，接下来按照惯例，天子还要在太液池旁边的麟德殿宴请群臣。

　　忙了一日，又累又饿的谢让头昏眼花，赶紧先回去紫宸殿吃了些糕点填补肚子。

　　休息了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内侍来报：后妃们正在外头候着。

　　这是等着她一块去麟德殿赴宴。

　　平日里出席宴会，除却皇后以外的妃嫔们几乎都盛装打扮，在宴会上争奇斗艳。

　　而每一年，都以赵贵妃胜出。

　　谢让本以为今年亦会如此，不曾想却被皇后的装扮惊艳。

　　一向素雅的皇后今日难得着了极为秾艳的红色，华丽凤冠上那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将她本就清丽的容颜衬得愈发姝丽明艳。

　　今日这般打扮，难道是打算会情郎？

　　谢让还未说话，一向爱出风头的赵贵妃就率先一步上前保住她的胳膊，撒娇，“陛下眼里如今只得姐姐一人。”说这话时，拿着一对晕染了胭脂的美眸瞟了一眼皇后。

　　赵贵妃一向如此，皇后从不与她计较。

　　可今日皇后却一反常态，上前握住谢让的手，柔声道：“陛下今日可累了？”

　　谢让的鸡皮疙等瞬间起来了。

　　皇后这样争风吃醋还是头一回，赵贵妃等人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讶，心里更是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赵贵妃：【平日里装得那么冰清玉洁，呵呵，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许淑妃：【啧啧啧，真没看出来她是那种人……】

　　秦美人：【最讨厌雌竞，没意思】

　　【好不容易下班，今晚还要加班，没劲透了】

　　谢让不懂“上班”与“加班”是什么意思，可却明白皇后为何会如此*

　　她将眸光投向神情十分僵硬的皇后。

　　不得不说，皇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豁出去了。

　　就是太不走心了！

　　皇后：【无论如何，我今夜一定要将他哄回我宫里】

　　【可我难道今夜如此装扮，难道只是想要哄他吗？】

　　【也许，我不过是想要气一气那人罢了】

　　【我，我，我明知他——嘤嘤嘤】

　　那人究竟是谁啊！

　　听话听到一半的谢让见皇后又开始“嘤嘤嘤”哭了起来，心里有说出的焦躁，正想再听听，突然胳膊一疼。

　　是赵贵妃拧了她一下。

　　赵贵妃巴巴望着她，一对晕了胭脂的美目有些羞怯怯，“姐姐一来，陛下眼里就瞧不见臣妾了。臣妾觉得自己好没用，家世比不上姐姐，模样也比不上，也更加不像姐姐会哄陛下高兴……”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就好像藏了一头暴躁的小老虎：【敢说我不美，你就死定了！】

　　谢让明知赵贵妃故作姿态，可精神状态莫名稳定下来，柔声安慰，“在朕心里，贵妃最可爱。”

　　赵贵妃闻言，一脸娇羞，心里那头暴躁的小老虎气儿也顺了。

　　其他几个妃子在心里嗷嗷作呕，大骂赵贵妃“矫情”。

　　谢让清了清嗓子，“时辰不早，出发罢。”

　　*

　　麟德殿内。

　　早已经侯在殿中的宗亲与文武百官彼此正聊天，小黄门高呼：天子驾到。

　　话音刚落，宫人们簇拥着天子与后妃们出现在大殿之上。

　　众人忙起身见礼。

　　神情有些懒怠的少年天子按照惯例说了一些君臣共勉的开场白，便宣布宴会开始。

　　殿内适时响起丝竹乐声。

　　端坐在大殿之上的谢让左拥右抱，一边张嘴吃着赵贵妃投喂的美酒佳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的情景。

　　皇后仍是那副有些失神落魄的模样。

　　冷漠疏离的帝师依旧如同山山巅雪，高洁不可侵犯。

　　偶尔地，清冷的眸光投向上首，不知是在打量皇后，还是在打量她。

　　还有那个侍卫，如同影子一样站在角落里，不时地将眸光投向皇后的方向。

　　竟然敢公然勾引皇后，这侍卫胆子倒不小！

　　嗯，还有耳边不时地传来秦美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声音

　　【哇哦，户部李尚书藏私房钱，被他家的那个河东狮给揍得两眼乌黑。】

　　【李尚书到处同人说自己磕门框，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嘻嘻】

　　【最爱在外面上演鹣鲽情深的华阳郡主与自己的夫君实际各玩各的，最离谱的是偶尔两夫妻竟然还玩三人行。啧啧啧，这剧情，我都想象不出来】

　　【还有在朝堂之上最爱参人的孙御史与儿媳妇儿扒灰，记得半个月前他还在朝堂上参奏镇远将军都七十了还在纳妾，说是人家私德有亏。呸，不要脸】

　　【……】

　　谢让心中惊讶级了，秦美人成日里待在后宫，竟然知晓这么多秘辛。

　　不得不说，大家私下里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不像她，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

　　不行，回头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指不定哪天用得着。

　　宴会进行到一半，听得有些入迷的谢让余光扫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已经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谢让又扫了一眼帝师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而那个侍卫也不在殿里。

　　大意了！

　　谢让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进喜这时弯腰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皇后方说是去更衣，可奴婢瞧着她并未入殿，而是朝着南边去了。”

　　谢让倏地站起身。

　　今夜的重头戏终于开场了！

　　她倒要瞧瞧，究竟哪个是奸夫！

　　*

　　底下正在推杯换盏的宗室与臣子见天子起身，忙搁下手中的酒杯起身。

　　心急如焚的谢让不得不敷衍他们几句，找了个几口离席。

　　一出门，谢让就问：“怎不见孙姑姑？”

　　进喜忙道：“说是外头冷，要回去给陛下拿件衣裳御寒。”

　　谢让心里一暖。

　　孙姑姑心里装的都是她。

　　不过这些小事情叫侍女去做便好，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进喜领着谢让领着来到一处僻静的空屋里。

　　桌子上搁着一套内侍服。

　　皇后怀孕事关国体，身为天子的谢让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去捉奸。

　　进喜悄声道：“奴婢在外头守着。”

　　谢让生怕来不及，以最快的速度摘下头上的翼善冠，脱去身上的龙袍，换好那套内侍服就出门。

　　门一拉开，进喜盯着她楞了一下，指着头发正要说话，就听天子道：“往哪儿去了。”

　　进喜忙指向南边，“那儿。”

　　南边是掖庭宫方向，那儿平日里本就无人，眼下麟德殿设宴，所有的侍卫都调来此处，的确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一想到待会儿就能知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谢让心里激动不已，朝着南边而去。

　　越往南，灯光越暗，人也越稀少。

　　快要到掖庭宫时，四周围静悄悄，只有麟德殿上空传来的靡靡之音。

　　谢让瞧着其中一间屋子似有微弱的光，刚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男子温柔的声音。

　　“这几日，你怎总躲着我？你都不知，我心里有多想你。”

　　正是那侍卫的声音。

　　“你今日真美，是为我才打扮的吗？”

　　啧啧啧，想不到那侍卫还挺会哄人高兴。

　　谢让听得正激动，有人突然拍拍她的肩膀。

　　她以为是进喜，伸手拂开。

　　那只手又重重搭在自己肩膀上。

　　进喜的胆子越来越肥了！

　　谢让再次伸手去推，那人突然扣住她的胳臂，反手一折，将她的胳膊背到身后去。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行刺朕！

　　谢让疼得张嘴就要叫，被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捂住嘴巴。

　　“别出声，”身后的男人冷声威胁，“小心你的胳膊。”

　　声音很熟悉。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那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今夜特地拿来宴请大臣。

　　隐隐约约地，夹着清冽薄荷的灼热气息，洒在后颈处。

　　有些痒。

　　谢让微微转了一下头，对上一张冷白凌厉的俊脸。

　　微弱的月光下，艳色如刀的男人冷冷注视着她，就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狼崽，随时随地将猎物撕碎。

　　晏时问这个狗东西怎会在此！

　　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的谢让忍不住扭动了一下。

　　谁知他另一只大手突然钳住她的腰，冷硬的膝盖抵着她的小腿。

　　他个子本就生得高，腰几乎都要被掐断的谢让顿时动弹不得，疼得直冒冷汗。

　　若不是被他捂着嘴，一张脸恐怕要贴到刺骨冰凉的墙壁上去。

　　这个狗东西，迟早有一日，非办了他不可！

　　对方这时似乎认出她，收回自己的膝盖。

　　屋子里头又传来那侍卫有些着急的声音。

　　“陛下难不成还不许咱们在一块？”

　　谢让都气笑了。
　　怎么，他偷人都偷到她这个天子跟前了，她还能成全他不成？

　　侍卫冷哼，“被发现就被发现，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看来，那天夜里果然是这奸夫推她落水！

　　竟然敢谋害天子，简直胆大包天！

　　谢让一把扒开晏时问的手，正要冲进去，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他的腰，好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