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嗅蔷薇》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1、1.

　　距离高考还有178天，方念右手边的桌子仍然没等来它的主人。
　　仔细算算，应该两周了吧，自两周前的周测结束后，方念就再也没见到她的同桌。
　　老王还特地找她问过情况，但奈何同桌是班里出了名的独行侠，哪怕方念跟她做了一年的同桌，都对她不甚了解。
　　“连你都不清楚的话，我也不知道该问谁了。”老王难得面露为难，狐狸眼微眯不知在思忖什么。
　　“没有她家里的电话么？”方念背着手，直愣愣地问。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她面前这位可是她尊敬的班主任。
　　“打过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老王倒没怪她出言不逊，“我还想着要不要报警，万一出事儿了呢。”
　　“但你也知道，之前她就闹过逃学，一两个月后，又没事人一样回来。”
　　“我们都拿她没什么办法啊。”
　　“要高考了，她应该会回来的。”方念含糊地应和了句，被老王放走后，顺带从乔老师手里拿走了今日份要发放的英语练习报。
　　方念把报纸交给课代表，自顾自回到座位，望着黑板旁边倒计时的白板出神。
　　178。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数字，不值得失神看那么久，浪费时间。
　　方念抽.出数学的错题集，从昨晚结束的那里开始做起。
　　黎晴帮她整理过错题集，浅蓝色的字迹是那个女孩特有的标识；但标识消失于十月份的小长假，离校之前方念还跟女孩说：“回来再帮我整理一下。”
　　“念念你真是……”黎晴捏着她脸，笑得无可奈何，“要学会成长啊。”
　　方念不晓得自己有没有成长，但那个为她错题集做浅蓝色标识的女孩子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长假里，一场出乎意料的事故。
　　老王去参加了黎晴的葬礼，但没在班级声张此事。
　　当天下晚自习后，方念堵住了老王下班的去路。
　　她一向这么莽撞不客气，当了她两年多班主任的老王也没怎么怪罪，只是耐心而略带疲惫地说起葬礼的过程。
　　“过两天她家里人来学校帮她收拾东西，你要有空的话，可以帮下忙。”
　　老王不说，她也会帮忙的；班上大多同学也是如此。
　　不多谈论此事，但蓦然失去一位成员的悲伤沉默地在班级里蔓延了一周。
　　方念的同桌林若，是唯一处在这悲伤之外的人。
　　“喏，把眼泪擦擦，虽然课间也没人看你。”
　　许是有次她哭得过分忘我，连一向懒得搭理她的同桌都看不过去，顺手给她扔了一整包樱花纸巾。
　　很有林若风格的，精致的纸巾。
　　方念抽了一张，没好意思用完；试图还回去又被人推回来。
　　“送你了，看你这眼泪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林若不关心班级的减员，哪怕那位离开的女孩经常出现在她眼前：因为方念的关系，黎晴总是课间来问方念学习上的问题。
　　她总是漫不经心地把课桌上的书本垒高，于课上趴在书堆后边的空隙睡觉。
　　严格如他们的冰山女王杨老师，几次三番让她把垒高的书本收起，都遭到她无声的睡眠抗议。
　　最后惹得女王直接找上方念，直言身为同桌你得想办法让她听一下课，至少在数学课上她不能这么吊儿郎当。
　　所有老师中，方念最怵女王，毕竟数学成绩拉胯，生怕她一扬眉自己就小命不保。
　　故方念决定找老王给她换座，但她已经是全班唯一一个愿意跟林若同桌的人，想到自己也没事总冒犯老王，就还是不给人家再找麻烦。
　　“若姐，我们……商量个事儿？”
　　再三思想斗争后，方念颤颤巍巍地开始了自己的谈判生涯。
　　“嗯，你说。”林若在结束四十分钟的充足睡眠后，眉眼显得懒散而温和。
　　莫名的好说话。
　　“上数学课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桌面的书收一下？”方念斟字酌句地提议着，“没地方放的话，可以放我箱子里。”
　　她那时低着头说话，待话音落时才堪堪抬眼，正好对上林若扫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勾着几分轻佻的玩味：“果然杨忆威胁你了。”
　　“这也……不叫威胁。”方念咬牙讪笑，“主要我觉得数学课，还是听一下为好。”
　　“为什么啊？”林若抓了抓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慵懒的丹凤眼。
　　方念一怔神：“因为数学很难嘛。”
　　林若蓦然笑出声，转眼看向她手边的窗外：“行吧，听你的。”
　　神思飘回来时，方念已经做完了三四道错题，合上本子往右手边看去。
　　书本依旧垒得很高，只会在数学课上稍稍收起。
　　除我以外不知道问谁了么？
　　方念琢磨着老王的话，想起那包樱粉色的纸巾，以及林若撩起头发来，有着片刻鲜活明媚的眼。
　　行吧，我是她同桌。
　　全班除了我以外，没人愿意跟她同桌。
　　“你得尽到当同桌的责任。”方念用女王的话来鼓励自己。
　　所以今天放学后，去碰碰运气吧。

　　“我卧室面对着山坡，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
　　方念在帮忙搬林若的书堆时，无意间扫到她书本便签上写的诗句。
　　“谁的诗啊这是？”方念顺口问道。
　　“我自己写的口水话。”林若懒散地回答。
　　“写得很美。”方念由衷地夸赞道。
　　“陈述事实而已。”林若说，“枝繁叶茂在窗户外，屋子里面潮湿得要死。”
　　“潮湿是真没办法。”方念说，“我之前住学校宿舍，也是因为太潮湿，这学期才搬出来。”
　　“哦，搬去哪儿了？”林若懒洋洋地追问。
　　“就在学校后门那小区，房租不算贵，我就租了间单人公寓。”方念如实答道。
　　“我们算是邻居，我也住那边。”林若弯了弯眼睛。
　　“那放学后我们可以一起走啊。”方念不假思索道，话音落时才意识到自己又莽撞了。
　　她跟林若，并不算太熟。
　　哪怕做了一年多的同桌，但期间要减去节假日和林若逃课的那几个月，正儿八经与人相处，也不过半年。
　　半年下来聊天的内容也仅仅在于作业、考试和老师说了什么之间来回游走。
　　完全没有好到放学后一起回家的程度。
　　“就那么两步路，一块走好奇怪。”不出意料，林若拒绝了这没过脑子的提议。
　　方念在暗暗松口气的同时讪笑：“也，也没有很奇怪吧，哈哈。”
　　与人交流真是一门玄而又玄的功课，还好这玩意儿高考不考，不然方念寒窗苦读十载，高考考完就得进厂拧螺丝。
　　她忘记之后林若说了什么，或者应该林若什么都没说，只是整理了精神应对接下来女王的数学课。
　　不过，重要的是，她知道了林若住在哪里。
　　小区里靠山坡的居民楼，就只有一栋。
　　而平时方念也观察过那山坡上的植被，能在卧室窗前就看见树枝的，锁定三到四楼。
　　按照这栋楼的设计规划，一楼有两户人家，所以方念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敲对门。
　　念在放学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半夜扰民不太可取，所以方念根据这几家窗台晾的衣物，确定了林若的正确住址。
　　幸亏她记得林若之前有穿过一身鲜绿的昵子大衣来上课，这玩意儿挂窗台上着实醒目，都不用根据植被推测是在几楼。
　　呼，方念吐出一口长气，抬手按响了402的门铃。
　　“叮咚。”
　　在自己如乱鼓一般的心跳声中，门锁咔擦地被拧开。
　　方念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声控的楼道灯忽闪忽闪。
　　“哪位？”林若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丹凤眼轻微一挑，“哦，方念。”
　　林若总是会连名带姓地唤她名字，连念字的后鼻音都发得清清楚楚。
　　“晚上好啊，若姐。”方念扯了扯自己羽绒的外套，确定没有冷风灌进来，“欢迎我进去坐坐么？”
　　林若把防盗门完全打开，“你来都来了，我不欢迎有什么用？”
　　也，也是哦。
　　方念微微颔首：“打扰了，我说完正事，立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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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尝试写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