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
-
瘦竹竿听见高睿发问，立时神气起来，远远地扬声喊道：“你们二人听好了，我家公子乃赵王世子侧夫人的姑表兄弟！若是识相，快快放了钱公子，赔礼道歉，一切都好商量，不然的话——世子最宠我家姑太太的表小姐，表小姐和我家公子那是青梅竹马，好得胜似亲兄妹，若是伤了我家公子一根汗毛，哼哼，当心世子找你们算账！”
此言一出，高睿和宇文昭同时“啊”了一声，彼此对视，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回可真是“水桶落在井里”了，天下事再没有这般巧合，被宇文昭踩在脚底的这位钱公子，虽是拐了七八个弯，和他们两人竟然都能扯上亲戚。
“赵王家的亲戚我都认得，几时有过你这号人物？多半是冒充的吧？”宇文昭心思灵动，已经想出对策，俯身对钱公子说道：“你横行霸道，纵奴行凶，街市上几百双眼，个个都瞧见了的，怎么可能是皇亲国戚？表哥，依我说，应该将此人扭送巡检营，严加拷问，你看如何？”
高睿明白宇文昭的心意，眼下这件事万万不能让赵王世子知道，送到巡检营去捂下最好，于是接口道：“不错！赵王家的亲戚我也认得，从没听说过什么钱公子。叫俞凤臣好好盘问清楚，是谁借给他的胆子，竟敢冒充皇亲国戚？”
宇文昭笑道：“这个容易。俞凤臣前几天和我赌围棋，他连输三局，还欠我一个东道呢。”
瘦竹竿听到宇文昭和高睿说认得赵王家的亲戚，起初有些不大相信，以为他们在虚张声势，待到高睿说出巡检营骁卫将军俞凤臣的名字，口吻随意得像是指使家人仆役一般，宇文昭更是直接点出俞凤臣酷爱围棋的癖好，这才意识到他们二人或许大有来头。
凝神细看二人所穿衣饰服色，皆非寻常之物，尤其高睿身上那件霜素丝袍，看着很像东平郡织造的贡缎，赵王世子府中也有此物，三夫人曾经赏过钱公子一匹，成色比高睿所穿的衣料还差几分——思及此处，瘦竹竿不禁有些慌乱，掂掇这两个少年的身份，和俞凤臣相熟亦未可知，若是真将此事捅到巡检营去，只怕钱公子讨不了便宜。
他向左右张望一番，悄悄往后面缩了缩。
钱公子口中大叫“救命”，惊恐中夹杂着不甘，但是被宇文昭踏住脖子，声音早已变调，拔得又尖又细，像一把刀子划过铁器，极为刺耳难听。
那胡人站在近旁，也不禁大皱眉头，脸上浮现鄙夷之色。
“子尚……”高睿扯了扯宇文昭的衣袖，苦着脸说道：“快放了他吧。吵得头痛，我想回家。”
宇文昭也恨不得能用手捂住耳朵，听到高睿如此吩咐，抬起左脚，在钱公子身上轻轻一踢，喝道：“起来。”
钱公子拼命挣扎，却因为躯干痴重，怎么也爬不起来，累得气喘吁吁。
两个家人大着胆子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另一个家人替钱公子拾回折扇。
宇文昭挽着高睿的手，对狼狈不堪的钱公子说道：“今日算你走运，暂且饶过一回，下次再让我撞见，可没有这么便宜！”
更不多言，自和高睿去寻马车。丝毫没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钱公子站在原地，只顾喘息，哪里还有能分出力气说话？几个伶俐随从一窝蜂地凑上去献殷勤，打扇子，揉肩捏背，又替他拍打袍子上滚的泥土。更有甚者，指着宇文昭和高睿的背影跳脚大骂。
瘦竹竿也挤到跟前，向钱公子问道：“公子爷，您看要不要……”
他本想说要不要“接着看花灯”，或者是要不要“先回家去”，但是钱公子绝好南风，一向风流自命，依仗赵王府的势力，等闲遇见清俊些的少年尚且要上前调戏一番，今日看到高睿天姿明丽，怎舍得轻易放他走？依仗自己人多势众，又觉得宇文昭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胡乱吹嘘几句大话唬人，刚才是一时疏忽才着了他的道，其实并无可畏之处。
待喘息稍定，钱公子也顾不得身上疼痛，指着高睿的背影，对手下豪奴嚷道：“你们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拦住！那个穿绛纱袍的小子没什么可怕，揍死他只当打死一只狗，美人儿可不能放走了！快去快去！谁抢到美人，本公子重重有赏！”
一干豪奴听到“重重有赏”四个字，人人争先恐后，大呼小叫向前追去。瘦竹竿隐隐觉得此事不妥，刚想劝阻，却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昭和高睿并未走出多远，听到背后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望，竟然是钱公子的家奴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高睿至此也不由动怒，向宇文昭问道：“子尚，赵王府的人都这么没规矩吗？”
宇文昭笑道：“那也未必。刚才我们不是才见过世子？他说话挺风趣的——表哥你站着别动，看我怎么打发这些坏蛋！”
他将高睿拉到旁边，顺手抄起摆在一家布庄门口用来卷布料的木棍，往地上一戳，借力跃到路面中间。这木棍长七尺，粗一握，长年累月用来卷布，表面打磨得甚为光滑，宇文昭掂了掂分量，虽嫌太轻，也还凑合着能用。
他执棍在手，如长枪大戟，凛然立于街心，竟有几分横扫千军的豪气。
几名跑得较快的家奴已经追到跟前，宇文昭迎头拦住，当街就是一场混战。
路上行人走避不迭，你推我搡，更是乱上加乱。
钱公子的这些家奴平日里作恶多端，凭借赵王府的名号狐假虎威，其实并无什么本领，欺压良善百姓倒还罢了，怎经得起宇文昭自幼熬炼出的一身武艺？只见他手中木棍盘旋舞弄，忽而枪法，忽而棍法，忽而棒法，虎虎成风，耀眼生花，夺魂动魄，真可谓当者倒，碰者伤，不过片刻时辰，周围已经横七竖八躺下一大片。这还是他看在赵王府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点到即止，没有痛下狠招，若真动了功夫，怕是在场的豪奴连一个活口也没有。
高睿在一旁瞧着宇文昭大展威风，不由热血沸腾，揎臂握拳，恨不得自己也能过去帮着踢两脚。他心中既羡慕，又激动，暗想：“子尚好厉害！和他一起出来玩，总是有热闹看，可比闷在宫里强多了！哎呀——小心！”
一名家仆想从宇文昭背后偷袭，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谁知宇文昭背后像是生了眼睛，那个家仆刚刚拉开架势，宇文昭头也不回，飞起一脚，正中那人胸前，将他踢得连翻几个跟头，滚在路旁呻吟呼痛。
高睿看到精彩之处，击掌欢呼，几乎要跳起来给宇文昭喝彩，全然忘记身在何处，不提防从他颈后倏然伸出一只手掌，上面还蒙着一条绢帕，迅捷无伦地捂住高睿的口鼻。高睿鼻端乍然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突然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发了钱公子手下二三十个豪奴，这等群殴在宇文昭看来实属平常，不值一笑，他踩过某人后背，转身去寻高睿时，却不见了人影。
宇文昭四下张望，除了远处黑压压一群围观打架的闲人，高睿竟然凭空消失了，他抛开木棍，高声叫道：“表哥！表哥！元仲！你在哪儿？快出来，我们回家了！元仲！”
连喊几声也无人应答，宇文昭着了慌，沿街一路找寻，附近店铺都被他翻了个遍，仍是连高睿的一根头发也没瞧见。
宇文昭强自镇定心神，细察这条街道的地形，只见尽头处是一家新开张的酒楼，共有三层，周遭朱漆栏杆，鲜明瓦亮，他飞奔过去，攀着外面的栏杆，几个起落，飞快跃上屋顶，居高临下，俯视周围。
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岔路上，有四个人行色匆匆，十分可疑，其中一人背上扛着个长条形麻袋，另一人看身材衣着，依稀便是钱公子那瘦竹竿样的管家。
宇文昭毫不迟疑，纵身跳下，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他一面追赶，一面暗骂自己：“我怎地如此糊涂，只顾自己打得兴起，却让元仲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看？该死！该死！这些三脚猫家伙半点也不经打，我早该想到是那个钱公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枉我整日里自鸣得意，以为熟读兵法，算无遗策，却连这么几个小混混也收拾不了，若是元仲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宇文昭哪里知道，钱公子和那瘦竹竿从后面赶来时，正遇见他施展神威，将一群豪奴打得鬼哭狼嚎，呼爹喊娘，二人不敢靠近，远远地混在人群中避风头。
钱公子一双色迷迷的绿豆眼，早已望见高睿就站在街边一家商铺滴水檐下，兴高采烈地瞧着宇文昭打群架。他笑起来更加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四射，钱公子的口水情不自禁又流了下来，也顾不上擦一擦，死死抓着瘦竹竿的胳膊，喃喃道：“美……真美……我白活了这么大，从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的美人……可惜……”他咂着嘴，尤有不甘，却畏惧宇文昭的武艺，不敢上去跟他明抢。
“公子爷，您松松手，我的骨头快断了。”瘦竹竿被钱公子抓得很疼，又不敢强行挣脱，揣摩他的心思，眼珠一转，顿时想出主意，凑上去献策道：“公子爷，您若要这个小美人，倒也不难，我有个办法……”说到这里瘦竹竿故意停住了，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看着钱公子，等他下文。
“什么？！”钱公子听瘦竹竿的意思，似乎竟能把高睿给他弄到手，顿时提起兴致，转脸瞪着他道：“你说，你说！”
“嘿嘿，公子爷，这个——”瘦竹竿搓着手，一脸谄媚，故意吊胃口，“前几日和人赌钱，谁知手气不大好，输了些银子……”
“老丁，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还用这么客套？”钱公子用折扇戳了戳瘦竹竿的胸口，说道，“若是你能替公子爷办成这件事，让这个美人儿归了我，你想要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无非银子罢了！”
瘦竹竿闻言甚喜，压低嗓子，对钱公子附耳说道：“公子爷今天原本不是打算去樱桃巷的怡君馆吗？上次您说要收了赵竹容——”
“哎哎，别提什么赵竹容了，”钱公子大皱眉头，说道，“他给这个美人儿提鞋也不配！你快说，怎么能把眼前的美人给我弄到手？”
“赵竹容那副脾气，谁不知道，出了名的又臭又硬。”瘦竹竿从怀里摸出个绣花荷包，递给钱公子，低声说道，“我怕他不肯乖乖听话，事先给公子爷备下这个……”
钱公子拿起那荷包随手一捻，就知道里面装的是迷香帕，勾栏院中专门用来对付不愿意接客的姑娘和小倌，只须趁对方不注意，将裹着迷药的手帕往对方脸上一蒙，一般人吸进迷香后，半个时辰内必定全身无力，任由别人摆布。
“好小子，真有你的！”钱公子极为满意，用扇子敲敲瘦竹竿的枣核脑袋，将荷包往他手中一塞，指着宇文昭说道，“你去，把那小子迷昏了，我好抱着美人儿回家！”
瘦竹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公子爷，不用迷那小子吧……一看他就是个练家子，就我这副身板儿——那句话怎么说的，鸡肋不足以当尊拳！”
钱公子一脸呆傻相，问道：“依你说，该怎么办？”
瘦竹竿赔笑道：“现在那小子正打得热闹，暂时顾不上咱们，我若是趁机对那美人下手，倒还有几分胜算。”
钱公子听他如此一说，立时醒悟，连声催促道：“快去，快去，事成之后，本公子重重有赏！”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 8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