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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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儿，你今天进宫去了？”
宇文懿一边盯着地图，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是，”宇文昭停下手中拆信的动作，双目坦然望着父亲，“哥哥出了三道题，以为能难倒我，还替我向武备所请了四五天假，可是不到半天我就做完了，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做，倒不如进宫去轮值，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嗯。”宇文懿不置可否，目光仍然落在地图上，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东海王带着沈启邦和裴朗两个侍读学士求见陛下，说是商议编修迎宾礼乐的事情，依孩儿看来，他的目的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宇文昭将几封普通信件放到一旁，又拿起一个细长的竹筒，来回颠倒着看了看，旋开顶部，从里面掉出一卷白色的物事。宇文昭从桌案上拾起来，展开以后才发觉那卷东西并不是纸张绢帛，有着类似皮革一般的柔韧手感，似乎是一小片削得极薄的羊皮。
“父亲，这是什么东西？”
宇文昭瞧见那卷羊皮上面用青黛色细线划满字迹，都是如同蝌蚪文一样的天书，他竟一字不识，不禁愕然，举起来向父亲询问。
宇文懿的视线随意扫了一下，说道：“那是羌文。你别管，留着让你大哥拆看。”
“羌文？”宇文昭眼波一闪，随即想到了其中缘由，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在戎羌安插了耳目？您打算趁着今年北地旱荒、牧草歉收的时机对戎羌用兵吗？”
宇文懿抬起头来望着儿子，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骄傲，“果然瞒不过你。”
“父亲褒奖，孩儿愧不敢当。”宇文昭将羊皮照着原样收起，在座中向父亲欠身，说道：“前几日帮着哥哥在街上捉了几个北边的蛮子，无意中听见哥哥说了几句羌语，后来哥哥并没有把那些人交给巡检营，只说自己留着有用，孩儿就猜到哥哥必有所谋，说不定是奉了父亲大人的命令——而且陛下也曾经说起过，西羌想与我们修和，有意派王子宗延入朝纳贡，然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焉知这不是他们故意施放的障眼法？倘若西羌与东戎联手，趁机大举南下进行劫掠，倒是不可不防——既然这样，不如先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打完了再坐下来谈两国修好，那就容易得多了。”
“我儿终有长进了！”宇文懿听了儿子条分缕析，旁引曲证，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心中其实颇为满意，却不能流露出来，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说，东海王求见陛下，另有目的，依你看来，他想要的是什么？”
宇文昭略一沉吟，立刻不假思索地答道：“兵权！”
“不错。”宇文懿望着那份地图，面沉似水，“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东海王必然也想到了。他是想借着礼迎西羌朝贡这个机会，说服陛下，答应分兵给他——这等为国分忧、委曲周至的良苦用心，着实可钦可敬，想来陛下即使不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也要体谅他的一片忠荩之心了。”宇文懿语带讥讽地说道。
宇文昭今天在宫里见到高琳时，只顾妒忌高睿和他的亲密态度，并未来得及思虑太多，现在细细想来，高睿曾说过高琳全是一片虚情假意、不得不和他周旋的话，莫非连高睿也是这么看的？
他看了一眼父亲，恭敬地答道：“陛下似乎并没有答应东海王什么要求。孩儿进宫时，他们仍在商议编排迎宾礼乐的事情。后来东海王匆匆忙忙告辞出去了，我……”他说到这里，想起高琳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心中一热，脸上略带了一点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孩儿陪着陛下在排云殿批阅奏折，然后又商议明日朝会的事情。”
“哦？”宇文懿侧脸向儿子望去，露出一点感兴趣的表情：“陛下和你商议什么？”
宇文昭答道：“明日朝会，陛下想要宣布几项调任决定，担心朝中的元老重臣们或许不满，于是孩儿宽慰了他几句，并无其他。”
当下便把前日高睿写好的那份圣旨的内容择要向父亲说了——分别加封赵王楚王和石茂功为三公，加封父亲为太尉，加封尚书令杨群为抚远大将军，另外还给石茂功的三个儿子升职封侯。
宇文懿静静地听完，一言不发。
宇文昭瞧着父亲神情凝重，心中忐忑，连声问道：“父亲以为如何？陛下这道旨意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会不会引起朝堂震动？”
宇文懿凝思半晌，终于喟然一声，叹道：“古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诚不我欺。陛下的性情虽然看上去有些柔弱，可是他骨子里流淌的毕竟还是先帝的血脉——践祚之初就这般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换做是别人，万万没有这般胆色。”
宇文昭听了父亲这几句话，表面上似乎是称赞，可是细品起来，又有些不太赞同的意味，不由得心中一沉，竟然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说，陛下此举操之过急了吗？”
宇文懿掀了掀眼皮，瞟了一眼儿子，平静地问道：“你老实跟为父说，陛下为什么突然要对尚书令杨群动手？是谁帮他出谋划策？”
宇文昭暗叫一声惭愧，想不到父亲眼光如炬，明察秋毫，竟然一下子就把高睿和自己的用意猜到了。
“父亲怎知陛下要对杨家动手？”宇文昭笑道，“杨尚书是太后的兄长，陛下虽然不是太后所出，却很孝悌，给杨尚书一些破格优待，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还听陛下说，要多赐金帛，以慰太后之心。”
宇文懿一声冷笑，道：“太后对陛下并没有抚育之恩，琅琊王即将成年，陛下难道不提防废立之事？杨群才能平庸，又无半分功劳，陛下虽然年轻，却极有头脑，知人善任，对待赏罚罢黜十分慎重，他明知杨群不能胜任，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给他兵权，加封抚远大将军的主意，必定是你这孽障出的！”
宇文昭垂着头不言声，等于是默认了。
宇文懿推开地图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停下来向宇文昭说道：“你想用欲擒故纵之计，本来倒也使得，但是眼下的时机却不大合适。”见儿子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宇文懿提醒道：“忘了昨日追杀你和陛下的那支伏兵了吗？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一旦变生肘腋，防不胜防。”
“父亲怀疑那是杨……”宇文昭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若是真的，你这条建议无异于让对方如虎添翼。”宇文懿斜睨着儿子，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本来他只能偷偷摸摸暗中行事，如今有兵权在手，倒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了，连借口都不用找！”
宇文昭闻言，猛地抬头紧盯着父亲：“……不会吧？那该如何是好？”
“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只会问‘该如何是好’，却不动脑筋寻找解决的办法？”宇文懿趁机教训儿子两句，又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过近期要调换负责京畿防卫和宫中宿卫将军的人选？”
宇文昭前日听高睿提起过这个话题，但是当时他并未深思，以为高睿用人唯亲、以求放心而已，却没想到里面还有提防政局动荡这一层利害关系，也是他当局者目迷之故；不由微微一怔，方才低声答道：“有。”
宇文懿只须看一眼儿子的神情，也就猜到了八九分，莞尔一笑，问道：“如此说来，为父倒是应该先贺你的升迁之喜了——陛下打算让谁做骁骑将军？”他知道皇帝必定会让昭儿留在宫中，就近陪伴，所以只关心负责京畿防卫的人选。
“是哥哥。”宇文昭说道，“陛下本来想下完这道旨意之后，立即提拔我和哥哥，被我拦住了，让陛下先缓一缓，免得惹人闲话。后来陛下答应说，如果杨家没有异动，那就等到年底再下旨。”
这个人选多少有些出乎宇文懿的意料，他意似不信地向儿子追问一句：“陛下真的说要让你哥哥担任骁骑将军？”
宇文昭点了点头，坚定地回答道：“陛下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不会骗我。”
听了儿子肯定的回答，宇文懿的心头彷佛卸下了一副无形重担。他用一种放松的姿态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宇文昭听：“陛下果然不愧先帝给他的‘深明通达’四字考语……”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74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