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樱下的轮回》傀儡偶师

1、飞樱下的轮回

　　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多年前的京都。
　　那时，他只是刚刚加入刑事队的毛头小子，而她，也只是个小有名气的杀手……
　　三月，京都的樱花开得正灿烂，她穿着漂亮的和服，灿烂的樱花同时在她的和服与天地间飞扬……如猩红的鲜血。她带着灿烂的残忍的微笑，结束了又一个陌生人的生命，照例的摸摸尸体颈下的大动脉，没有生命的躯体让她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快感。她轻笑着，踩碎了一地落樱……
　　他慌慌张张，毛毛糙糙，又紧紧张张，第一次办案让他激动不已。一不留心，“嘭”的一声，便撞在迎面走来的她的身上，落地的她如同轻盈的樱花，飞舞着，落入大地的怀抱……然后，在松乱的秀发中，看清他笨拙的老实样子，匆匆剃的平头，宽大的黑边眼镜，还有刮掉又新长出来的胡子……她低敛着眼，笑了。
　　他愣愣的在落樱中寻找到她的身影，她低垂着头，露出烫得浆直的衣领里粉嫩的脖颈。然后，他听见飞樱带来的她缥缈的笑声，晶莹的不像人间的声音……于是，痴了……
　　“刘！发什么呆啊？！”探长在远处叫他，“赶快封锁现场——”
　　他答应着，跑过去，再转身，只有飞樱在轻舞，那么的静谧，甚至听得到沙沙的樱花落地的声音……
　　关于那天，他一直以为是梦，她只是渐渐遗忘……

　　她和他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三年前的上海。
　　“杀手青冢再次出手，本次遇刺者是……”她站在超市的窗外，就着反射光整理吹散的长发，橱窗里的电视，播着血腥的新闻，她愣了一下，满意的笑容在脸上浮现，“……青冢行事诡秘，虽然警方对其进行严密搜捕，对他的了解仍基本处于一片空白……就此事，我记者采访专门负责本案的国际刑警刘队长……”
　　静静的，她再一次见到了他，记忆深处的某种触动悄然浮现。他变得成熟了，干练了，可不知为何，她依然觉察出他的笨拙，似乎，如今这带着无边眼镜的人还如同多年前樱花下那般单纯和粗鲁……记忆中，那樱花啊，随风而舞……
　　“虽然经过大力搜索，青冢的真正面目还是一个谜，唯一一张照片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他坐在沙发上，擦着短发，慢慢停下来，眯着眼，仔细看着电视上那张丝毫称不上清晰的照片，太熟悉了，太过熟悉了，虽然看过无数次，那种似乎从很多年前就相识的熟悉感，让他百思不解……对于他，只有那个带着鲜血与飞樱的夜晚，一个美丽的梦……

　　她和他的第三次相遇，是在热闹的夏威夷。
　　她狠狠地作了一笔大买卖，拿着钱，给自己找了一个休息的地方。她喜欢刺激，也喜欢刺激之余的享受，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像樱花，喜欢在最灿烂的时候陨落，喜欢寻求新的生活……
　　他办案不力，被削职，无限期长假中。心情低落，一时冲动，拿了平时舍不得花的积蓄，买了到夏威夷的机票……冷静后，心情更加低落了……
　　黄昏的时候，她在沙滩上漫步，金黄的夕阳在她的眼睛里更像凝固的鲜血，她舔舔唇角，脚下踢着沙子，头上的大沿帽遮住整张脸，这时的她，不再带有杀气，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些妩媚和孩子气。
　　他从海边的岩石后，走出来，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娇小的身体，在记忆中一闪而过。看着她脱去外套，赤脚走下水去，迎接着迎面的大浪，他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拉住她古玉般润滑的手腕：“危险，涨潮时游泳太过危险——”
　　“你！”她转身，恼火于有人打扰她游泳的兴趣，却在看到他那张老实的脸时打住话语，记忆中的樱花飞一般的在空中飘散了……
　　她抬头，终于，他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他在梦中永远无法看清的艳丽脸庞，在梦里，只用漫天飞舞的樱花。似乎，多年来心里某一处空缺终于填满……
　　一块磁铁的两极，即便是相隔久远也终会相聚，一朵樱花的花瓣，即便是再灿烂也终会回归大地……就如同是命中注定一般，那样的瞬间也如同永恒，那样的不确定也坚如磐石，那样的相斥也终于相吸。其实，只有一句话，两个人的相爱，是必然的……
　　那段时光，她与他同时记得。都知道纠缠的时光是多么的缥缈，多么的虚幻，多么的充满危机，又是多么的诱人和甜美，如同毒品，明明知道不能接触却偏偏沾染不能自拔……
　　“我就是这种人！我喜欢刺激，什么刺激都喜欢。我才不相信法律，我就是自己的法律！”她稍稍透露自己的世界观，却隐藏了更为肮脏污浊的东西。
　　“这样不对……”他温柔的抱着她，梳理着她顺滑的长发，喜欢她身上的清新味道，“难道你与我也只是刺激吗？有句话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不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还有……”
　　需要说完么，无论是接下来的争辩，或是不久之后的嬉闹，还是最后那个迷离的夜晚，都只不过是爱情的调味剂啊……
　　假期结束。
　　她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又一次地举起枪……
　　不久，他也离开，因为青冢再次出击……

　　她和他第四次的相遇，是在警察局门外。
　　她也犹豫着，该不该和他见面，他是警察，而她是贼，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于是，她转身离去。接着，被人猛地一拉，倒进一个温暖却颤抖的怀抱，然后是一个无法呼吸的吻……她叹气，又笑了……
　　他拖着她，进了最好的珠宝店，挑了只最贵的钻戒，紧紧地套牢她的无名指，还有，她的心。
　　“嫁给我。”他用命令的语气哀求。
　　那种价格的钻戒，她可以随便买个几百只，但这只似乎格外不同，特别的夺目，特别的牢靠，所以，她轻点了点头……
　　订婚的第二天，她收拾衣物，去了日本，答应他一回来就结婚。她要干最后一笔，然后收山。
　　订婚的第三天，他收拾衣物，去了日本，得到可靠消息，青冢要暗杀某位政界著名人士……

　　她和他的第五次相遇，是在三月的京都。
　　漫天樱花飞舞着，顺风而下，她穿着那套绣着樱花的和服，美丽的笑容下暗藏残忍，脚下的木屐踩碎了一地落樱，残留在木屐上的是樱花？还是鲜血？
　　那个穿着深蓝和服的男人，就是她的目标，“咔”上膛，举枪，瞄准，“砰！”子弹射出……
　　结束了，她叹了口气，那不安的预感大约是自己神经过敏。照旧的，伸手去摸尸体的颈动脉，却在一瞬间僵硬，她缓缓的沿着尸体颈部的裂痕向上撕去，轻轻的，便撕下一层薄薄的面具，那是他的、她的恋人的、老实而笨拙的面孔啊……
　　那樱花，更加猛烈的飘落下来，砸在她的身上，他的身上，天地突然间变得艳红起来，让她睁不开眼……
　　“真的是报应啊……”她眨着眼，笑了，笑出了眼泪，“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呢……”
　　飞樱么？那么的铺天盖地，那么的猛烈急躁，那么的无情鲁莽……迫不及待的想掩盖住今天的罪恶，等待着下一次的轮回……
　　“砰——！”
　　枪声再一次响起，满树的樱花瞬间飘散，落樱中，流出咕咕鲜血的纠缠着的两个人，即便是在天堂也会纠缠着吧……
　　END
　　2004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