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Leaticia

35、（二十八）上

　　如果说苏菲事件让我措手不及，那么再次遇到梁淑华并感受到她的企图心，我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那又是个周五的夜晚，平时大家都忙，临到周末了有空好好约会，偏总有那么多故事在周末发生。

　　那晚林峻彦来接我时说：“今天有朋友临时约了饭局，一起去吧。”

　　我没有异议地坐上了他的卡宴。

　　林峻彦平常开的车有两部，一部是BMW X5，还有一部便是现在开的卡宴越野车。国内的人总说车是金属名片是身份的象征，有钱人都会买好车。然而让我惊讶的是，我记得雷云也有一部卡宴，跟他的这部一模一样，车型、颜色、款式都一样。

　　是巧合吧，我想，否则又能说明什么？

　　来到约定的餐厅，看情形今晚像是同学会，陈子然也来了，然而宋菁却没来。很快我发现今晚除了林峻彦没人携伴而来，正觉得奇怪，梁淑华一袭飘逸小黑裙款款走了进来，清浅妆容衬得她笑颜迷人，一见着我，笑脸有半秒钟僵硬，很快恢复过来，对身边的男士说：“董钦你没说清楚吗？说好今晚是不带家属的。”

　　她讲话带着本地女孩特有的腔调，一句话说完了总感觉还有点撒娇的余韵，让人无从生气又想讨好。

　　董钦一听，快速看了我跟林峻彦一眼，赔着笑道：“哎哟忙忘了！就和林峻彦打电话时忘了说……”

　　“他说了，是我忘了，”林峻彦平淡地说，又看了看我，“而且我跟她先约好了，今晚就算我请。”

　　话刚说完，就见梁淑华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既然这样，那，那就上菜吧！”董钦开口道，又对梁说，“横竖都是欢迎我，谁请都一样，是吧？”

　　“上菜上菜！我都饿死了！”陈子然也说，“既然有人已经破了例，不介意我把我们家宋菁也叫上吧？”

　　林峻彦对他作了个请的手势，他便拿起手机拨电话。

　　餐桌前还有两位男士，一位还单身，另一位的家眷听说在外地。单身那位见状说道：“都把家属叫来了，今晚是成心让我来受刺激的是吧？”

　　董钦立刻说：“放心，还有我呢！哦对了，尹虹今晚也来，说是还堵在路上。她现在忙着相亲，你们都不知道这女人有多绝！她专门做了个评估表，把每位相亲对象按条件打分，什么个人资产，职位薪水，外貌条件，没到八十五分的都不见！我有天晚上十二点多见她还挂在MSN上就问她在干吗，她说还忙着打分呢。”

　　这一说大家都笑了。

　　林峻彦对我说：“董钦和尹虹是我在剑桥的同学，其他人也都是在英国认识的。”

　　我一听，心想那梁淑华也不是他的同学了。

　　很快，宋菁和尹虹来了。两人同时进门，宋菁一进来看到梁淑华，嘲弄道：“我还当什么聚会，原来梁小姐号召的啊。”

　　梁也不生气，淡淡地说：“宋菁，好久不见。”

　　“是啊，真的很久不见了。”宋菁皮笑肉不笑的。看来这两人积怨很深，我后悔跟林峻彦来了，这一顿饭才开始吃已经硝烟弥漫。

　　马上有人问起进门后坐下就开吃的尹虹：“哎，听说你最近在相亲，还打分呢！怎么样了？”

　　尹虹头也没抬：“不怎么样！昨天见了一个，按条件有九十分，我一见立刻倒扣五十。”

　　“为什么？”

　　“他面色晦暗，头发早秃，一看就肾虚！一个男人四十岁不到就肾虚，那我以后还有什么□□可指望？”

　　“打分打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王子入了眼，没想还有这毛病！这不是白忙了嘛！”董钦笑话道。

　　“你别说风凉话！我打分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希望能找一个完全配得上我的人！”

　　“尹虹，我觉得这世上就没人配得上你！你最独一无二！”宋菁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在讽刺我，不过这话听着也挺像赞美的！”说着又盯着宋菁看，“你的黑眼圈重了，气虚啊！这可不利于要孩子，估计今年又不成了。”

　　“喂！”宋菁正要愤起，被身旁的陈子然拉住了。

　　林峻彦缓缓说道：“尹虹，你再相下去可以直接去算命了。”

　　“没办法，谁叫你们这种年纪的男人最善于伪装，”她说着，目光朝我看来，“这位美女看着有点眼熟啊！”

　　“我早就觉得眼熟了。”梁淑华突然说。

　　我一怔，跟林峻彦对看一眼，心想之前难道在哪里见过她们？

　　“啊，我想起来了！”梁又微笑着说，“你是鑫涛小雷总的女朋友，哦，我是说一年前是。”

　　此话一出，饭桌上一片沉默。林峻彦看了梁一眼，微微皱眉。尹虹的表情看来也想起来了，只是她没作声。

　　我心下一怔，表面上仍平静地问梁淑华：“你认识雷云？”

　　“不算认识吧，只在酒会上见过。你当时一直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看起来……”她没说下去，却笑得有些暧昧，直看着林峻彦。

　　我现在算是见识到这个女人的厉害了，也笑了，坦然道：“雷云跟我从小认识，后来我们又一起读哈佛。我那时回国当他助理，顺便也当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你知道的，有钱男人特别容易招女人纠缠，他拿我当挡箭牌呢。”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不如说是说给林峻彦听。说完，我看向他，心里担心他会介意。服务员在这时端了一盘咖哩蟹上桌，他衔了一块放进我碗里，说道：“你应该会喜欢，这家的蟹做得不错。”

　　我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还望着他。他嘴角淡淡牵起，看着我低声问：“不会是等着我喂吧？”

　　我忍不住咧嘴笑，终于放下心来，低头专心吃蟹。

　　“男人有钱了的确容易招桃花，有些女人就是特别看重钱。”宋菁突然说道，只见梁的脸色一白，却没作声。

　　“好了，吃饭吃饭！”陈子然出声道，“来来，大家喝酒！”

　　其他几个男人也出声打圆场，总算将话题带开了去。

　　没多久，就见梁淑华举起酒杯说道：“我回来也好几个月了，一直没跟大家聚聚，趁今天董钦来出差，我敬一下在座的每一位。”

　　说着，真的一个个敬过来。轮到了林峻彦。她举起酒杯望着他，这一杯她斟得特别满。两人隔着餐桌无声对望，而梁望着望着，眼眶竟微微红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又看看我。

　　我看向林峻彦，今晚的他话很少，此时表情更是平静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敬你。”她轻声说，然后仰头一口喝完。

　　林峻彦看了她两秒钟，才拿起酒杯，随意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一杯喝完，梁淑华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端起成熟大方的笑容，对我说：“我们也喝一杯，如何？”

　　我和林峻彦同时愣住，只见尹虹“嗤”地一声笑了，其他人俱不作声。

　　见梁还举着酒杯，我只好也端起杯，正要喝却被林峻彦抢了去。

　　“我替她喝。”他突然说，就见梁淑华眼里闪过一些情绪，我低声对他说：“你等一下还要开车。”

　　“车你来开，感冒还没好喝什么酒！”说完就喝了我杯里的酒。

　　我低头叹气，心想这顿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过了会儿我起身去洗手间，出来后在饭店走廊里散步，假装很认真地欣赏墙上的画。偏不巧的，看见梁淑华也在走廊上，见她正接个电话，我赶紧转身又走回包厢。

　　包厢的门微开，正要进去听到里面有人说：“董钦，今天这个事你办得可就不对了！”

　　“我事先不知道啊！梁只说请大家吃饭，我想我们也很久没见，哪晓得她还有那个心思！”

　　“她会出此计策是因为有人对她总是避而不见啊。”这是陈子然的声音。

　　“兄弟，真是对不起啊！不过你也真绝，居然就把女朋友带来了！”

　　“不这样她哪会死心？”宋菁说道。

　　林峻彦一直没作声。

　　“我说老婆啊，你也少说两句！你们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吃顿饭的时间都能吵起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林，买单吧！”

　　听到这里，我才推门而入。梁淑华很快也回来了，见要散场了便扬起笑道：“老董难得来出差，不如我请大家再去钱柜唱K！”

　　说着，目光看向林峻彦。

　　“我们就不去了……”

　　“好啊！唱K好！我喜欢唱歌！”林峻彦的话被我打断，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我，我对他笑着耸耸肩。

　　“好好！去唱歌！”陈子然带头笑着说。

　　“我也要去！”尹虹同样乐了，众人带着看戏的心情一致同意。

　　“那就这样，待会儿钱柜见。”说完就被林峻彦拉走。我们单独坐了电梯下楼，电梯里他没好气地问我：“这么想去唱歌？”

　　我低头笑了笑，问：“你在生气？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叫我来？”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我，又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今天就不带你来了。”

　　我拉着他的手说：“我说喜欢唱歌也是真的，等一下我就负责唱歌，不会管你做什么。”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大方？”他脸色不豫地问。

　　吃饭的餐厅在一个购物中心的楼上，我们坐观光电梯到一楼后还要换电梯才能到达地下车库。

　　正在一楼大厅里走着，我一边还对林峻彦说：“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穿过我直直望向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看地面的卡通图案，她那年轻娇俏的母亲弯身扶着小女孩的肩，正对她说着什么，表情非常温柔。

　　大厅里多的是玩耍的孩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盯着她们看，而且露出如此柔和的表情。那位母亲很快感觉到旁人的注视，抬起头朝我们看来，看到林峻彦便露出同样的柔和笑容，牵起小女孩的手朝我们走来。

　　“这么巧。”林峻彦看着她，嘴边扬起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是啊。”她柔柔说道。

　　这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个头小巧，长相娇美，周身有种很温柔娴淑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

　　“叫叔叔阿姨！”她摇摇女儿的手轻声说道，小女孩似乎有些怕生，躲到妈妈身后去了，却依然探出脑袋好奇地望着我们。

　　“我女朋友。”林峻彦对她介绍道。

　　她对我扬起温柔的笑，又看看他，像是真心的祝福我们。

　　“我随老公来这里待两个月。”

　　“我看到你的分店开了好几家，恭喜！”

　　“哪里，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就只会做做蛋糕，”说着从包包里拿出名片递给我们，“有空带女朋友光顾我的店，凭这个卡可以打折。”

　　我拿过一看，是一家人气颇旺的西饼屋，据说来自台湾，而眼前这位美女讲话确实也带着台湾口音。

　　“现在都会这样见人就做生意了。”林峻彦淡笑着说，又对我说，“以翎是西点师，很会做蛋糕。”

　　我心里一怔，不知为何，想起在温哥华时他做给我吃的提拉米苏。

　　“也只会作蛋糕啦，做起生意来乱七八糟，全靠大家帮忙。”温柔妈妈不好意思地说。

　　“已经很厉害了。”

　　“哪里，你才厉害呢！”

　　她跟他就这样站着，她身边有女儿，而他的手还缠着我的手，两人脸上均是恬淡笑意，聊得像老朋友般，可我仍敏锐地感觉到，他们曾经应该比老朋友要更亲密一些。

　　坐上车时我还在看她给的精美卡片，突然就对林峻彦说：“如果哪天我们分手了，我也希望再见面时能够这样好好聊几句。”

　　我绝不希望他再见我时像见到梁淑华那般的冷漠和无动于衷。

　　他似乎很不高兴，皱眉看我一眼说道：“你今天就专挑我不爱听的话来讲！”

　　我一愣，意会过来，笑着靠过去挽住他手臂：“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