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Leaticia

27、（二十三）

　　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下午，我走近一家连锁咖啡店，刚坐下韩丽就来了，一见我叫道：“竟然留长发了？完全像换了个人！”

　　“不会吧？”我摸摸头发。

　　“真的！很有女人味，越来越漂亮！以后一直留长发吧。”

　　“就冲你前两句话，我一定会考虑。”

　　韩丽是我在国内唯一的朋友，可以说知心话的那种。

　　认识她缘于工作，她那时是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经常帮房产公司做样品房设计，我帮雷云做一个楼盘的前期行销策划，我们就此结识。当时也只点头之交，直到有一天夜晚，我在雅各酒店顶楼的酒吧喝酒。那一阵我经常跑去那里喝酒，初来乍到的不适，雷云的冷漠，工作上的不顺，种种都可以成为我喝酒的理由。忘了那晚是受了什么刺激，喝得有些多了，一个人惶惶然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为什么要飘洋过海来这里，今后的出路又在哪里？韩丽就在此时走了过来，也许是见我脸色不对，她关问了几句，我很孤独，便邀她一起喝酒，这才发现她的酒量很好，工作之外的她讲话直接又泼辣，很对我脾胃。我们就这么边聊边喝边吐苦水，男人，爱情，工作，压力，到哪里职业女性面临的都是这些事儿，渐渐的，烦恼放下了，只剩一起聊天喝酒的畅快。

　　雷云曾说，男人的交情很多靠喝酒喝出来的，其实女人也可以，譬如我和韩丽。

　　“我听说你回来真不敢相信！怎么又打算回来？”她问道。

　　“因为……”

　　“怎么，交男朋友了？他在这里？”

　　“你太厉害了吧！”

　　“我进来时看你一脸傻笑一副思春的样子，估计是了，是吧？”

　　我只得继续傻笑。

　　“天大的好消息啊！”她比我还高兴，“终于出现了识货的男人，快给我说说！”

　　我跟她讲了跟林峻彦的相识重逢再到决定回来，她笑睨着我：“我早跟你说了，男人要尝过才知道好不好，光靠看是不行的！所以这个……应该已经那什么了吧，感觉不错？”

　　我大笑，没作答。

　　“嗯，看你的样子有谱。这男人不错，听起来比雷云强多了，你都不知道他后来干了什么勾当。”

　　“他怎么了？”

　　她喝了口咖啡，叹口气：“你那时忙着交接，另外呢，这事我实在也没脸说。现在反正都过了这么久，跟你讲也无所谓。”

　　“到底什么事啊？”

　　“你知道雷云早就对酒店的那个林诺动了心思吧？”

　　见我点头，她又继续道：“林诺是有男朋友的，都准备结婚了，他们的新房还是我负责装修的。”

　　“这我听你说过。”

　　“可你不知道你们家那位雷总也是导致他俩分手的一个推力吧？”

　　“……”

　　“林诺当初找我装修房子，她自己也有问题，小夫妻买家具说好了男方出钱女方挑东西，结果要我出两张结算单，一张实际价格的给她，另一张价格低于实际价格60%的给男方，中间将近二十万的差价由女方补。这种事哪个男人知道了不翻脸？摆明了瞧不起人嘛！本来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帮林诺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就算了。偏偏有次送文件我手下的助理送错了，将林诺的两张单子一起送到雷云办公室去，又好巧不巧的都让雷云看见了！他那个脑子转得可真快，两张结算单，两个价格两个抬头，他一看就明白，当下把我叫进办公室，于是……”她无奈地看看我，“我啊，我为了保住饭碗，只能寐着良心给雷大少办事。”

　　“他要你把两张结算单都寄给林诺的未婚夫？”

　　“是啊！这下人家不闹翻才怪了！我后来都没脸再见林诺。”

　　“原来还有这回事，”我喃喃道，想了想才说，“虽然雷云有错，但林诺更有错。换作是我，也很难原谅另一半的欺骗和隐瞒。”

　　“所以他们这个婚注定是结不成的！我听说后来临到结婚前一天那男的小三竟然上门宣告怀孕了！这叫什么事啊！”

　　“那男人太差劲了。”

　　“之前我见过他俩一次，感觉那男的对她挺好，完全不像那样的人！可能就是从买家具这事开始有裂痕的，男人的自尊心啊！雷云也真不是省油的灯，他要那个女人就不择手段地搞破坏，你现在看清楚了吧，这种男人有什么好？”

　　我笑了笑，没说雷云之后为林诺所做的那些事，心想他也真是可气又可怜，也不知那两人现在和好了没有。

　　“既然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不妨再跟你八卦一下，”她神秘地笑道，“前两天我难得跟老公腐败一把，去了家很贵的日本料理店，你猜看到谁了？雷云跟林诺！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刚出来，两人手牵手的那个样子啊，甜蜜得来，我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

　　“这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说。他们总算是在一起了。

　　“那天看到他们我就想到你，今天看你这样，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不用担心我，我一直很好，”我笑着耸耸肩，“现在又有新工作又有新男友，生活不知多嗨皮。”

　　又随意聊了会儿，时钟逼近五点，我频频看表，韩丽见了问：“跟他约了吃饭？”

　　“嗯，他在公司加班，就在对面那栋楼。”

　　“我说呢，怎么跟我约这里。”

　　“想让你也见一见，长得很帅的！”我得意地说，像是在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真是够幼稚的。

　　“是嘛，当心我看中把他勾走。”

　　“勾不走的，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是要见一见，是现在走出来的那位帅哥吗？风度真好！”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真是林峻彦，他与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女人一同走出来，并帮她拉开了玻璃大门。

　　“嗯，是不错。”

　　我笑得更得意了。

　　“可我怎么感觉……”她仍然盯着对面大厦，“旁边那女的好像对你男人动机不纯啊。”

　　我看了眼，隔了点距离也看不仔细对方的样子，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苏菲，便好奇地问：“这你也看得出来？”

　　“直觉。”

　　这时，林峻彦跟对方点了下头便往前迈步，而她则目送他的背影几秒钟后才转身离去。

　　不久以后我才知道她便是梁淑华。

　　新工作正式进入轨道了，我变得异常忙碌，同时还要应付公司内部微妙的人际关系。

　　我的上司威廉先生是总公司指派的空降部队，原本我这个职位要从下面员工中提拔，也确实有人选，但空降部队不乐意，非要对外挑选自己满意的人，由此已经得罪了一些人，而我的上任更是招来了风言风语。第一天报到，HR总监对我说：“上次视频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年轻漂亮啊，但我们高薪聘你来是希望你能发挥你的才干，还有，我们这里是禁止办公室恋情的，尤其上下级之间！”

　　之后去各个部门打招呼，前脚刚走便听到资深的经理打趣：“难怪要对外招了，这么漂亮就是摆在办公室里也养眼，你啊只是运气不好，再努力吧！”

　　原来站在经理旁边的便是本来要提拔的人选，叫姚劲，现任产品部经理。

　　威廉上个月才被指派，很想好好大干一翻，开始带着我东奔西跑，先去各个部门了解情况又去各个卖场视察，跟着老板来来回回的跑，在一起久了难免招闲话，尤其这一个月以来老板跟我吃饭的次数比我跟林峻彦都要多很多。

　　有了闲话，别人看你的眼神也就变得微妙了。威廉因为觉得内部管理相当混乱，近来不停地召集各部门开会，会是开了，但不是所有部门的人都配合决策的执行，我去各部门做沟通时发现产品部尤其难搞，那个姚劲总一副轻蔑的眼神，完全没法沟通。

　　应付这些的同时，总经办本身的运作也有问题，另外两名秘书虽然进来一年多了，但都非常年轻缺乏经验，不仅将整个办公室的档案管理得乱糟糟，工作也十分自由散漫。在威廉的指示下，我每天还需腾出不少时间监督她们的工作，并与她们一起重新整理办公室所有的档案资料。

　　就这样，每天一坐到这个位置便忙到天昏地暗，每天都超过九点下班。林峻彦有时接我下班，所谓的约会也渐渐变成了跟着他回家或者他去我家，而我常常一到家倒头就睡，再也顾不上其他。

　　这天下午，我正在威廉的办公室里开会，手机震动起来，我一看走到门外接听。

　　“在忙？”林峻彦在那头问。

　　“嗯，怎么？”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他难得这时候打电话跟我约晚餐，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这段时间我忙得不见踪影，即使约会也大多力不从心，对他不是不愧疚。

　　威廉在叫我，我只得说：“那就这样，你定地方，我尽量早走。”

　　刚挂掉他马上又打过来：“琪琪，今晚不只我跟你，还有你妈。”

　　晚上下了班，我刚坐上林峻彦的车便听他说：“你妈在苏浙汇等我们。”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你？她说了什么？”我性急地问。

　　他莞尔，看我一眼才说：“她上午打电话问我：Maggie最近还好吧，然后告诉我她要在这里待两天，我就顺便约了她晚上一起吃饭。”

　　“她知道了！”我头痛地抚着额。

　　“知道就知道了，”林峻彦将我的一只手拿下来握住，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样也好。”

　　“可是……”

　　“别担心，等一下你别说话，我来说。”

　　到了苏浙汇，林峻彦牵着我的手来到我妈面前，说道：“阿姨，Maggie这段时间一直跟我在一起，没跟你们说是我考虑不周。”

　　我听他这么说立刻想解释，却被他的眼神制止，妈妈见我们眉来眼去，神情中哪还有半点不悦，便说：“都饿了吧，先坐下来吃饭。”

　　这顿饭吃得出奇得愉快顺利。我后来想想，林峻彦无论哪方面都符合我妈心目中的最佳女婿的条件，难怪她会这么开心，一听他说话就连连点头，两个人聊得好像自家人一样。

　　可她怎么会知道我跟林峻彦在一起？于是我问：“妈，你是通过舅舅找到我的？”

　　妈妈愣了下，说：“不是。”

　　那就是Jason了，就知道他那个人不可靠。

　　“你还有舅舅在这里，不是说国内没有亲人？”林峻彦问我。

　　“你说你国内没有亲人？”妈妈不赞同地看着我，“亏你舅舅还那么疼你！”

　　转而又对林峻彦说：“她舅舅在重庆，生意做得很大，以前叫她过去她也不去。”

　　“妈，舅舅那公司到底做什么生意，我看了很久都没看出来，而且你看看他手下那些人，做的那些事，就跟□□没什么区别！前段时间国内不是打黑吗？打的就是舅舅这种人吧？”

　　“你少胡说八道！”

　　我对林峻彦开玩笑地说：“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以为在跟□□老大的外甥女交往，以免吓着你。”

　　“真是谢谢你的体贴啊。”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流转目光中都有隐隐笑意，又有些思念，好久没和他好好约会了。突然瞥见妈妈含笑望着我们，顿觉有点脸热。

　　晚饭后送妈妈回入住的酒店，她明天下午就回温哥华，我临时决定今晚留下来陪她。

　　依依不舍地跟林峻彦告别后，我回到酒店房间，妈妈正洗完澡出来，见了我便调侃道：“去送一下送了半个小时才回来，现在真是不一样了。”

　　我倒在床上，不在意地说：“你要笑就笑吧。我现在天天加班，累得像条狗，已经很久没跟他约会了。”

　　“你怎么又找了这么辛苦的工作来做？”

　　“开始总是这样的。”

　　“自己当心身体，别又忙出一身病来！”说着语气一转，“不过现在有人看着你，我倒不用太担心。”

　　我坐起身问：“你就这么相信他？搞不好我们很快就分了。”

　　妈妈没好气地看着我：“那就是你太不知足了！我早就看出他对你有点不一样，没想到是把你当女朋友在照顾的。还有你啊，现在居然懒成这个样子，连喝个水都要他倒给你，原来在雷云面前你不是挺独立挺能干的？”

　　我只好笑笑：“妈，我最近很累呢。”

　　“你之前死活不说跟他在交往，是不是还因为雷云？一个雷云搞得你再谈恋爱都没信心了？”

　　我安静了片刻，才低声说：“也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