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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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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一众演员在剧组待了数十日,《与君故》的拍摄终于临近尾声 。
陶然换好妆发,坐在长椅上捏着剧本。这是最后一场戏了,拍完将全线杀青。
剧本里最后一句写道:永定四十一年春,帝病逝,葬于帝陵。
丞相悲痛欲绝,帝崩三日后,薨于帝陵。
苏卿酒也在看剧本,他想到那部小说的结尾,作者在书中写道:“容琛棺椁入陵后,穆清歌屏退左右,独自入陵。君王安静地躺在棺椁中,穆侯伸手轻轻抚着容琛脸颊。良久,他含着笑意翻身入棺,躺在容琛身侧,他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刀,自戕于棺中.....
生同衾,死同穴。”
导演喊演员稍作调整,准备开始。
两人调整了呼吸,迅速入戏。
镜头里,太子、长公主、等人跪于殿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陶然虚弱地躺在榻上,不住地咳嗽。
苏卿酒半跪在床榻前,握着他那瘦削的手,神色哀恸。
“容琛”看着眼前鬓角染霜的男人,动了动嘴角,笑了。
半是哀戚,半是欣喜。
回想起两人曾并肩携手走过的这一生,陶然动容地说着台词:“穆侯.....我这一生......辛苦你了。”
“穆清歌”摇头 ,喉头哽咽。
容琛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子,道:“往后还得再辛苦你,替我......照顾容寰,照顾这......天下......”
病重的君王已无力起身,但他还是细微地挣扎了一下。
穆清歌附耳凑近他,听见他微弱的气力在说:“照顾......你自己......”
瘦削的手从穆清歌手中滑落。
穆清歌看向榻上的人,他毫无生气。
他的眼角还挂着泪痕,但他走了。
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殿内哀呼声四起——
导演喊了停,苏卿酒陷入情绪不能自已。
陶然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用手不住轻拍着他的背,边拍边说:“老苏,我在呢!我没事!没事,我好好的,你看,好好的呢。”他试图安抚着怀里肩膀不住颤抖的人。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苏卿酒,一时间他有些慌乱无措。
苏卿酒把脸埋进了陶然的颈窝里。
陶然的脖颈热热的,湿湿的。那滚烫的眼泪似乎顺着脖颈一路流进了陶然心里。
陶然鼻头一酸,他没说话,伸手将人圈紧了一些 。
片场安静极了。
静的陶然能听到苏卿酒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卿酒情绪缓和了些,他抬起头,看向陶然,眼睛通红,声音嘶哑:“对不起然然,我失态了。”他又看向众人,歉意一笑,道:“抱歉,失态了。”
片场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事,分分钟后就开始各干各的去了。
小陈抱着花过来,欲言又止。
苏卿酒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说:“我去洗把脸。”
陶然没有跟着,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为了缓和气氛,小陈想了想,说:“这结局,挺悲的。”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容琛的身子骨本就没有多好,能撑到花甲之年,全靠穆清歌尽心尽力。古时候毕竟缺医少药,即使是帝王,倘若伤寒严重,一样也会一命呜呼。这结局,算不上悲戚。
陶然想到了几年前自己的那一场高热住院,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幸好现在医疗发达,搁古代,前几年我也得像容琛一样翘了辫子。感谢祖国,感谢白衣天使!”
陶然生病那会儿小陈还没进公司没做苏卿酒助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问:“然哥你之前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陶然叹气:“嗐!说来惭愧。连着几天失眠,洗完头发没来得及吹干,直接睡着感冒了,高烧了好几天。害老苏担心了好几天......”那时,陶然打着点滴,苏卿酒不眠不休地守着,一直守了好几天。想到这里,陶然心里蓦然一酸。
“去卸妆吧,这头套戴着还挺难受的。”逃避让人顾左右而言他。
陶然迈着大步,几乎是逃离了片场。
他觉得,他也需要冷静冷静。
外面下起了小雨,陶然倚在栏杆旁吹着风。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风拂面.....有点冷 。
张萌月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她指着陶然的肩膀说:“你衣服淋湿了。”
陶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肩膀,果然,外套淋湿了一片,怪不得他觉得有点冷呢。
陶然离开栏杆向走廊里走了几步,嘴里说道:“谢谢 ,谢谢啊。”
张萌月也不跟他客气,皱着眉头看着他,说:“你有些心不在焉啊!年轻人不要整天东想西想,果断些,大胆些。勇敢去闯,大胆去飞!”她说的认真,只是那老气横秋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
张萌月看陶然笑了,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果真是炉子不可浇也!
一看就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好歹是个姑娘家家,又是个女明星,劝人这是不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可愁坏了张大姑娘。
她斟酌了片刻,语重心长道:“忧思伤神!有些事情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重要的是做,是做懂吗?新时代我们要做敢想敢做敢说好青年!藏着掖着苦的是自己!懂?”
陶然点头,懂!
但是那表情似乎在说,没懂。
张萌月略一思忖,酝酿了情绪,再次组织了语言,正当开口,她的助理何小花小跑过来,远远地冲她大喊:“萌月,导演喊我们去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
无语凝噎。
气不打一处来 。
苏卿酒从小陈那儿得知陶然独自出去了,顺着他指的路一路找了过来,只见走廊里张萌月鼓着腮帮子,活像一只生气的小河豚,而陶然,笑意满满。
此情此景,容易多想的苏卿酒顿时脑补出一出打情骂俏的场景。
苏卿酒化身怨夫,眼里的笑意都散了:枉我担心你,你倒好,趁我不在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苏卿酒难得一见地对陶然冷着脸,平淡无波地说道:“姜导在等我们。”
许是今天的情绪波动太大,苏卿酒没等陶然跟上来,话一落地,率先走了,连个对视都没有留给陶然。
他腿长步子大,又走的极快,眨眼间就离了几人数十米远。
陶然心中突突,快步追了上去。
张萌月和助理跟在后头一路小跑,但那两人实在是跑的太快了,她们并没有追上。
何小花喘着粗气,说:“我说大小姐,你不知道我胖跑不动吗?要了命了。”
张萌月说:“减减肥挺好。”她望着两人跑远的背影,嘀咕道:“都怪你,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小花一脸无语:“怪我干啥!话说回来,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咱是女明星,形象很重要的好伐?”她也看向远处,这会儿苏陶二人的背影已消失不见,她说:“苏影帝肯定生气了 。你呀你,别办好事不成办了坏事。还有啊,咱私下磕磕就算了,别跑到正主面前哔哔,听见没?矜持!形象!”
张萌月苦着脸,表示委屈。
这不能怪她,主要是陶然太不开窍,作为好友加粉头,她看着着急啊!
何小花也跟着叹气,郎有情 ,郎无意!
可怜铁粉干着急!
细雨初停,沾了泥土的青石小路有些湿滑。
陶然追的急了,左右脚一绊,才堪堪稳住,不成想又是一滑,劈着叉摔倒在地。“啊......嘶——”
这丝滑,这酸爽!
陶然直接生理性飙泪。
“然然!”苏卿酒转身大步上折返,他将陶然拉了起来,不安地问道:“没......没事吧 ?”
猛然拉筋的酸爽加上摔地的痛楚,他觉得他的腿不能动了。
陶然委屈,小声道:“有事,疼......走不了了。”
要是方才等他他就不会摔跤了吧?苏卿酒愧疚极了。
他一把将陶然抱起,大着步子却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这一摔实在是狼狈。陶然裤腿上净是斑驳的污泥,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地方湿了个彻底,火辣辣的痛感像是爬到了脸上,烧的他俊颜微赧。他把脸埋在苏卿酒肩膀上 ,直到苏卿酒将他抱进车里,才敢抬起那羞愤交加的脑袋。
小陈发动车子,担忧地看向后座的陶然,关切地问道:“然哥你还好吧?”
陶然点头,神色复杂。
去了一趟医院,做了检查开了药,当晚两人就回了家。
陶然半躺在床上,疲惫地不想说话。
苏卿酒把食盒打开,舀了一勺汤喂他。
陶然兴致缺缺地喝了一口,味道还行。
“这什么?猪蹄汤吗?”
苏卿酒拿勺在汤里拨了拨,说:“甲鱼汤。”
陶然:“......”
善于联想的陶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喝完了甲鱼汤。
陶然在床上躺了一星期,苏卿酒惴惴不安了一星期。
尽管陶然没有抱怨他,尽管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他还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
如果煎熬有宽度,他想,应该如同东非大裂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