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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顾淼淼之前揽镜自照,发现原主与现世的她模样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不同于她因常年赶稿熬夜而有的近视、黑眼圈、粗糙皮肤,原主凝脂点漆,秋波盈盈。

      端一副玉软花柔的模样。

      不说让人神魂颠倒,为之钦慕,顾淼淼觉着,至少表露善意,对方对她和颜悦色应该不成问题。

      哪曾想,李岘安如今这后退半步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见着跟前之人微一怔愣,随即转身离去,顾淼淼完全忘记方才殿上的李岘安是何等阴晴不定,她行动先一步思维,奔上前去扯住了李岘安的袖口。

      高挺峻拔的身影似是一瞬僵滞,顾淼淼这才反应过来,后怕地松开了手,“李……陛下,抱歉,我并非想要无礼,而是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话音方落,一道阴影覆下,彻底笼罩住了她,难以言明的压迫席卷而来,顾淼淼双掌合握,暗自使力,迫使自身冷静。

      李岘安已褪下今日常雩殿上的衮袍,此刻仅着月白长衫,墨发也只以一根简单木簪挽着。
      他回过身,身形颀长挺拔,遒劲肌理自儒士衣袍下喷薄而出,压根与羸弱半点不沾。

      顾淼淼在这一刻呼吸微凝,眼前男子神色晦暗,凤眸幽深,他看着她,微弯着身-子,根根分明的睫毛轻颤,顾淼淼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轻抚。

      她听见眼前男子问道:“何事。”

      嗓音是略有些粗狂的沙哑。

      话音方落,顾淼淼便见眼前之人薄唇微抿,本就无甚神色的面上不禁更冷了几分。

      李岘安从未有过哪刻,像如今这般庆幸,自己方才选了往日最不屑的儒士长袍,他本是想让眼前之人对他改观。

      却没想到起了意外的作用。

      宽松的袖口不利于拿剑,但却很好地遮掩了他微抖的指尖,让他未曾露馅。

      馨香满溢,眼前之人的呼吸恍若一片羽毛,极轻极柔地拂过,内心某处都亦随之微颤。

      ‘咚咚——咚咚——’

      李岘安听力向来极佳,如今清晰而快速地强劲心跳响彻耳畔。

      害怕眼前之人察觉,李岘安尽力掩饰,因心虚,方才女子主动拽他衣角的激动和立马松手的失落,他还未来得及感受,便快速消融。

      又想到方才开口的声音,他愈发恼怒,怎么宛若个未见世面的小伙,慌乱成这样,发出如此粗狂之声?

      李岘安默不作声地打量女子,见她虽倔强昂首看着自己,但面上那股强自镇定的表情摇摇欲坠,不知是冷还是惧,她身-子止不住的颤。
      她怎地穿得如此单薄?

      李岘安道:“进去说罢。”
      顾淼淼道:“进来说吧?”

      二人竟鬼使神差的一道开了口。

      李岘安又道:“外间风大,孤闻太医所言,顾姑娘身子骨弱,不易着凉。”
      顾淼淼也道:“外面冷,陛下穿着单薄,还是进来说,莫要着凉。”

      明明旨在解释,哪曾想如此开口,二人又再次异口同声。

      霎时,宁安宫陷入诡异静默之中。

      二人四目以对,尽皆愣于原处。
      还是顾淼淼先反应过来,她连忙移开目光,往身后殿内退去。

      李岘安沉默跟着,并未解释,其实他并不怕冷。

      待行至殿内,热气蒸腾,驱散掉二人身上风霜,顾淼淼才道:“陛下今日来寻我,是不是也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李岘安:……

      方才玉衡殿内掠过的猜测,惊得他胸腔起伏,于是未作多想,李岘安不管不顾地来了宁安宫。

      可,如今乍然被问起,他却如何都吐不出那句‘怀疑你不是顾淼淼’的话来。

      见他沉默,女子并未催促,但似又想从他这听到回应,那双潋滟杏眸波光粼粼地望着,闪着殷切。

      李岘安险些又要失控,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心跳,差点再次一跃而出。

      他移开目光,淡声道:“方才顾丞相来寻过孤,向孤示以忠心,意图投诚。”

      等等?他这在讲什么?!

      “顾丞相的投诚很有意思,他竟是向孤进献,献出他唯一的嫡女。”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话音方落,李岘安只觉自己这话简直糟糕透顶。

      果不其然,闻得此言后,面前女子秀眉微蹙,杏眸稍垂。

      下意识地,李岘安峻眉亦随之拧紧,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要说些什么话来补救时——

      “那么陛下答应了吗?”

      跟前女子突然轻声问道。

      便是李岘安,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怔愣住了。

      顾淼淼看向面前神色不虞的男子,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她不禁又再一次重复道:“请问陛下答应顾丞相的请求了吗?”

      “你是想孤答应,还是不答应?”

      面前男子依旧冰寒雪冷,话音中听不出情绪。

      顾淼淼亦如他之前,没有正面回复他,而是另外问道:“陛下要听听方才我说想同你说的话吗?”

      回应她的,是男子刀削斧刻的面上微微上挑的眉。

      “陛下还未抓到陆尧舟,若我没猜错,他此刻应该已经逃出京城。”顾淼淼袖下合握的双手,右手拇指指腹抵住虎口,渐渐用力。

      她稍抬杏眸观察了眼男子的神情,见依旧看不出什么。

      不过他也并未出言打断她。

      顾淼淼深吸了口气,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继续道:“想必陛下定然怀疑我当时暗怀鬼胎,故意给出假消息以混视听吧?”

      李岘安岿然不动,依旧不露辞色,语气硬邦邦道:“没有。”

      “嗯嗯,陛下会怀疑也属正……”倏地,顾淼淼惊讶抬头道:“陛下相信我?”

      “裴玄领兵搜捕,虽设层层关卡,但百密一疏,”李岘安想起那日裴玄前来报道时那身刺鼻气味,略有些嫌弃地紧锁眉头,“谁能想到曾经的三皇子,天潢贵胄,却也能屈能伸。”

      “竟然会躲藏于满是污秽排泄的粪桶中,以此逃过排查。”

      这句话信息量着实有些大,顾淼淼愣了好些片刻才怔怔反应过来。

      这还真是条有味道的消息啊。

      是以顾淼淼的话也不禁有些磕磕巴巴起来,“那、那那位裴玄壮士,最后能及时发现是……是……”

      大抵是太过惊讶,脑子宕机,顾淼淼竟将内心震撼下意识道出。

      本以为眼前之人并不会理会。

      却哪儿知,面无表情的男人破天荒开了口:“过关之时他虽开过粪桶一一查验,但手只初初探入,发现是真的脏污无疑,就未作他想,下令放行。”

      “放行之后他继续排查,无意发现地上车辙,按往常计算,五桶夜香不该印出超过往日常理的辙印,裴玄发觉不对,再追上去时,陆尧舟等人已逃之夭夭。”

      “夜香郎并非同伙,不过是见财起意,大胆帮衬了一把。出得城后,几人分道扬镳,他也不知陆尧舟一行的去向。”

      光是想想,顾淼淼便觉胃部翻涌难耐,阵阵恶心。这裴玄,是真的勇士啊。
      若是顾淼淼知晓裴玄其人,想必不会真心实意做此夸赞,甚至还会拍手叫声‘活该’。

      可如今却不是好奇这位‘勇士’的时候,顾淼淼收敛心神,“陛下将我留在此处,是为了方便透过我来探听陆尧舟的消息?”

      “毕竟,之前无人不知我顾家与三皇子走得近。”

      话毕,抑下内心阵阵颤栗,顾淼淼鼓起勇气抬头与眼前冷漠男子对视。

      只一眼,她便险些丢盔弃甲。

      呜呜呜,这男人一直都没笑过,从头到尾也没半点情绪起伏。简直是太可怕了!顾淼淼在心里哀嚎。

      然而李岘安当真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吗?

      非也。顾淼淼露怯,他烦闷,垮脸。顾淼淼望他,他激动,但未免暴-露,他继续垮脸。

      此刻乍闻女子说辞,想起确有此事,女子与那混蛋是青梅竹马,李岘安再……垮不下去了!

      他倏忽讥笑了声,言语是他都觉刺耳的嘲弄,“听过,还有说顾小姐与曾经的三皇子,燕侣莺俦,郎才女貌。”

      “顾小姐对三皇子一片至诚,矢志不渝,甚至曾为引起三皇子的注意,做出惊世骇俗之举动,惊天动地,就连当初尚为草莽的孤都有所耳闻,真是好让人艳羡呢。”

      袖下指握成拳,将将结痂处再度破裂,有粘稠液-体顺着指缝流下。

      李岘安眉眼微扬,下颌紧绷,此刻乜着顾淼淼,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之感。

      顾淼淼眉心微跳,原作未说过,她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但如此阴阳怪气的语气,想来当初原主为了引得陆尧舟欢心,必定十分荒唐。

      淡定,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李岘安说的是听过。

      顾淼淼未乱阵脚,她继续按照之前整理的思路道:“那非我所愿。”

      假装没看见跟前之人神情古怪,顾淼淼道:“陛下聪颖,之前顾……我爹私下面见陛下,他辩口利舌,怕是表露得无可奈何,将其投诚更是说得合情合理。”

      “陛下明目达聪,哪怕我爹他极擅隐藏,但此等伎俩,那示诚的伪善下实则澎湃的野心,必定难逃陛下慧眼。”

      “比之骨血,爹更看重权势,”顾淼淼抿着唇,假装伤神的样子,“他想将权势紧紧握牢,而我又与三……陆尧舟的年岁相仿,所以他才让我……”

      不待顾淼淼说完,跟前男子倏忽道:“你是想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而你喜爱陆尧舟也是你爹的意思?”

      不错,上道啊,顾淼淼暗赞。

      然而面前之人的神色,却在见她点头之后更加古怪了。那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顾淼淼头皮发麻。

      李岘安确是在打量眼前之人,心间那等怪异愈发强烈,本就产生的怀疑此刻宛如破土的种子茁壮向上。

      如此拙劣的说辞,他在内心冷笑。

      她以往会如此吗?耍这等心机——先以夸赞来降低对方戒备,而后再借此获取对方认同。
      不,不会,她以往怙恩恃宠,任性妄为,喜怒常常浮于表面,不会讨好,亦从不会委婉。

      以前,她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冷言冷语,甚至时常无视。
      每每只有在提及陆尧舟时,她才会产生些反应。

      那些反应——或是厌恶、或是憎恨。

      可那又如何?李岘安卑劣地想,至少那刻她的目光总算是落在他身上了,不是吗?

      陆尧舟于她心里的重量,无人可比,但现在,听听!听听她说的是什么?
      她竟说她并非心悦陆尧舟,一切都是旁人逼迫?!

      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甚至连性情、喜好都变了。

      看着面前神情遽尔变得可怖的男人,顾淼淼头皮阵阵发麻,使劲全力才没拔腿逃跑。

      如今箭已离弦,无论如何,这场戏都只能继续演下去。

      她委屈地点头,“我……我无法反抗。”

      “前几日,陛下准许我去天牢,他也交代过我,要我好好服侍陛下。”说至最后,顾淼淼声如蚊呐。

      不若那日第一次在宁安宫裹得密不透风,顾淼淼此番仅着了件丁香色莲纹齐-胸襦裙外置茶白素色披帛。

      话音落后,丝质披帛缀地,顾淼淼抬手主动去解身前系带。

      然而束缚骤然松开时,未如披帛般直直坠下,有只莹白,骨节纤长的手指紧紧逮住了那条系带。

      这只手的力道大极了,甚至将顾淼淼扯得踉跄了下,踩中了裙角,向前跌去。

      顾淼淼并未撞入跟前之人的怀中,男子另一只手及时扣住了她的手臂,帮她重新稳住了身形。

      她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之前是她猜错了,这李岘安如何看都不像是喜欢原主的样子,就这抵御的模样……
      顾淼淼想,等会李岘安一怒之下把她杀了,重新回溯之时,她就不需再用此法试探了。

      正这般想着,搦住她手臂的手遽尔一松,而后,直接扣住了她的脖颈。
      这只手手掌宽大,纤细的脖颈被握于其间,好似微一使力就能轻易折断。

      顾淼淼听得头顶传来冰凉刺骨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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